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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从自己负责的病人身上闻到烟味的医生小姐，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啊？！还抽烟还抽烟！是想让自己剩下的肺也一起被切掉吗？！」盯着眼前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的姑娘，医生小姐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着。

「......」多年以来的经验，让若叶在应对情绪失控的对象时习惯性地保持沉默，又或许，是她早就明白自己已经说服不了面前的任何人了。

医院的灯光在仅剩的独眼看来白得发亮，治愈魔法的温暖气息混杂着讨厌的消毒水味道一齐涌入感知器官当中，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胸中的隐隐阵痛......刺目的灯光令少女恍惚间有些走神，冷不丁便回忆起了昔日曾见过的，类似的画面。

【「......魔力促进剂可不是什么毫无代价的回复药，它是靠压榨身体和心脏来促进魔力的产生的......你今天已经用了三支，再用的话会产生不可逆的损害的！」】

【「我答应过她和她的父母，会带她活着回去......这东西如果不在这种时候用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你......」】

【「怕死的话就退下！不要碍事！我自己上也无妨！」】

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流淌着淡紫色发光液体的针筒自心口刺入心脏，直接注射。

微微的刺痛，然后取而代之的是空虚的身体逐步被力量充满，心烈如火。

待到救出那位遇难的同伴，与对方一起伤痕累累地从化作废墟的城市中走出的时候，已经过了数日。

那个承受了她糟糕态度的女孩真的乖乖听了她的话，独自一人守在边缘，直到确认她真的出来了才哭着跑过来扑到了她的怀中。

当时情况紧急，对于旁人的话语只觉得碍事，面对同伴的关心脱口而出的便是苛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无法改口，只能将错就错。

看到哭着扑来的女孩，若叶反应过来，想要道歉，但对方没有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位已然脱离凡人范围的医疗魔法少女已然累得昏倒了过去。

她的歉意也不知传递到了没有。

但若叶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颜面面对这位被她独自留在危险区边缘的女孩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简直狂的没边了，自以为是的认为能改变一切悲剧，并为此付诸行动，就像个即便被人拖着，阻止着，也依旧毅然决然冲向悬崖，奔赴死地的疯子。

「......你有在听吗？」回忆戛然而止，若叶闻言反应过来，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说话的医生小姐身上，她注意到了对方脸上闪烁着的些许不快之意......至于其他的关怀与怜惜等情绪，则是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有的。」

「我刚刚说了什么？」

「......」沉默，她总喜欢沉默，也习惯沉默。

但总有人善于聆听与感受这份静寂。

「......你啊你，导师把你交到我这儿的时候，可没说过你是这样的孩子哦？」

什么孩子？我怕是比你的爸爸妈妈年纪都大......若叶如此心想着，她本想对眼前的医生小姐那有些不尊重老年魔法少女的话作出表态，可心理咨询室的椅子有点高，她坐上去脚尖都够不着地面。

根本毫无说服力。

......这具可恶的身体。

灰发的女孩如此心想着，只是眼前人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往复盘旋，若叶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是，怎么说我的？」

若叶认识那个被眼前人称为导师的女孩，在许多年前她们也曾作为战友并肩作战过，却又因彼此的性格不合......或者说过于针锋相对而分道扬镳。

直到多年以后，伤痕累累的灰发少女才与这位曾经的战友重逢，只不过这时候，曾作为队长而高高在上的她已然因身体与魔力的双双衰竭而濒临死亡，而过去被她不断指指点点的，支援她的医疗魔法少女已然成了技艺精湛的医师。

曾经哪怕见上一面，或是交流片刻便会因为意见相左而大吵一架的二人，如今再相逢却是双双沉默。

若叶不清楚对方的想法，因为再度相见的那次她从未有一刻面对过对方的视线与眼睛，如今似乎有了解对方态度的机会，或许她也是有点想在临死前了解一下这个老对头的心思吧，女孩如此心想着。

「......她说，您是个毛毛躁躁，又直来直去的暴脾气魔法少女，既固执又认死理，很多时候都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最后的结果往往都能证明您是对的......就仿佛，奇迹永远站在您这边一般。」

......哪有什么奇迹。

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罢了。

抬起手，灰发的少女摸了摸左眼，微微的压力，透过眼皮传递到那已经再也无法视物的瞳眸之上，曾经闪耀着十字光辉的眼瞳如今已然黯淡失色，这也意味着，蕴于其中的奇迹，早已用尽。

【未来看破】

这份力量因少女所了解的『魔女游戏』而诞生，点燃心中的火焰，借助知晓的未来与如今已发生的现实来推演，借此从中窥见未来的一隅——并将自身投入存在有一切未来可能发生之事的幻境中。

换句话说，就是魂游。

曾经为了履行誓言，拯救同伴，她在城市里数度身死，被身后的魔物偷袭，被捕食的陷阱吞入腹中消化，跟同行者一起被倾塌的楼宇碾压埋葬，身死，身死，身死......整整一十三次，她才从中找到了能拯救同伴并将她带回来，让所有人一起活着回家的办法。

她已经懒得再回应那回答了无数次的，同伴的问题了。

所以，那个人的评价，无论说她暴脾气，还是毛毛躁躁，都没有什么谬误的地方。

唯独有一点，她必须反驳。

「......从来没有什么奇迹存在过。」

若叶抹了抹左眼跳下长椅，面对愕然的医生小姐，留下一句话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总是如此，

她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