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住在这个家里,不必设闹钟。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成堆的猫就准时醒来,躬着身伸一个懒腰,把脚掌蹬到被子上磨爪。她睡得还很香。悄悄从她身边起来,按一按被子,把空余出的位置抹平。

走出房间,还没有摇晃袋子,猫们已经睡眼惺忪地守在了各自的碗边。喂完猫以后回到床边,趴在枕头边看她的睡脸。她朝这边挨近一些,扑了个空,发出一丝不满的呻吟,醒过来了。

「早上好。」

嗯——她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再次挪近,脸颊挨住手臂,又闭上眼。

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她脸上那丝无忧无虑的微笑消失了,变得有点纠结。

「.....几点了?.....不是......九点、火车?」

嘴里迷迷糊糊地在问,却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一样又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脸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在耳边和她说:

「可以一直睡下去哦。等睡够了再起来。中午买了菜,我们一起做饭吃,吃完饭可以看电影,晚上吃外卖也可以,喝一点酒也可以,家里有浴缸,还能泡热水澡.....」

这样不断地诱惑着她沉入梦乡——她的心意固然让我感动,但老家毕竟不是很舒适的地方。要坐火车,然后还要转班车,又是一趟非常劳苦的旅程。

比起让谁觉得她怎样怎样,还是更希望她能一直高高兴兴的。毕竟是恋人而不是父母,稍微有些不做长远考虑的溺爱也没关系吧?

劝说很见成效。微笑又绽开了。她把脸向这边扬起一些,嗫嚅着,发出小小的声音:那,能一起睡吗?

没可能会拒绝嘛。

拉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的时候不免带进了冷气。刚在她身边躺下,她用牙尖咬住嘴唇,像是在和什么搏斗一样皱起眉头,还是睁开眼,从被窝里直起身来了。

「不睡了?」

她使劲摇头,头发啪擦啪擦地打到肩膀。

「坐车过去,很辛苦的。交通又不发达,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连网络都时有时无,真的要去吗?」

她像是用下巴敲出一个感叹号似的重重点头:

「要去。因为,已经决定了。」

好果决的口吻。好帅气的女孩子。随即就像是电量耗尽一样往怀里倒下,还留下一句:

「.....帮我换衣服。」

她刚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暖和和的,还有一股特别柔软、特别好闻的味道。帮她脱下睡衣时在大闻特闻她的头发,实在忍不住,还是吻一吻锁骨,顺带用舌尖舔了一下。她噫地发出惊叫,一把推开我的脑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吃过早餐后,刷牙,洗脸,在她梳头时给猫换水,补充好存粮。出门前戴上口罩。已经到处都是新年的气味——与那座城相比,这里既不下雪,也不禁止放鞭炮。

在三个小时的车程里,她一言不发,只是挨住车窗,呆呆地望着外面。中午下了火车,才知道班车已经停运。

本来就是很小的县城,如今不仅是餐馆,连商店也拉下了卷帘门。她戴着口罩,把领口拉得遮住了下巴,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默默地盯着我看。在我迈出步伐的一瞬将衣角拽住,让我坐下了。

「没关系。」

她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在耳边说:

「别着急。不用担心我——午饭,不吃也没问题。」

并且,还有这个。

她把自己的包打开,拿出一根——唔,熊猫样的棒棒糖。

过了那么久,已经化掉一些,变成了软塌塌的形状。与我们一起走下火车的旅客渐渐散去。几分钟前还嘈杂得不得了的大厅里变得空荡荡的。广播最后播报了一次到站时间,大理石柜台后传来机器打出单据的卡卡声,随后就只有寂静。

她把口罩取下来,轻轻拍打我的大腿。撕掉塑料薄膜,我吃一只耳朵,她吃一只耳朵,我吃一只眼睛,她吃一只眼睛。逐渐面目全非的大熊猫只有糖浆的味道。黑色和白色在口味上并没有区别。

这是一趟乏味的旅途中,一顿寂寥的午饭,她却像是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显露着微笑。

大熊猫已经消失了。我与她坐在那里,肩膀挨着肩膀,一人分去一半的蓝牙耳机,盯着同一个手机屏幕消磨时间。她略略睡着了片刻。

约莫两个小时以后,我们等来了一辆顺风车,在倾斜着滑落的太阳下进入山林间的柏油路。从车窗缝隙里吹来的风含着水汽。暮色渐起,驶下坡面,恍如俯冲入河底。

在田野边下车,从田埂上走过去,穿越枯黄的芦苇丛,踏着石头淌过溪流。一条灰色的狗叫起来。有人挑着水桶从我们身边走过。

站在大门前,回头看她。她摘下了口罩,颤颤地吸入一口气,努力向我挤出微笑。

地面上还残留着碎布似的鞭炮皮。那一头传来许许多多人的声音。

我用胳膊肘抵住干裂的木门,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

·

院子里被几大张桌子挤得水泄不通,几条油光水滑的狗在人腿间窜来窜去,喝空的酒瓶子四处滚动。这里的年夜饭向来是这副情形。

对于围坐在桌边的亲戚,脑袋里只剩下含糊的印象。姑且露出微笑,随随便便应对着,先带她去见爷爷奶奶。老两口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已经吃过了饭,正在喝茶。

爷爷近几年视力不大好了。弯下腰,让爷爷摸一摸脸,他这才认出我来。精神头还好呢,牙口也好,肉也吃得动。奶奶笑嘻嘻地打量躲在身后的她,往我的口袋里塞进两个红包。

打过招呼后,去父母待的那桌坐下。爸爸在和人喝酒。妈妈一见她,就把凳子搬过来,蹭到了她旁边。她朝我看一眼,有点磕磕绊绊地回答起了妈妈的话。

吃饭时,妈妈总给她夹菜,她吃得不多,又悄悄把菜夹给我。

随着入夜,院子里变得有点冷了。碗筷已经给撤下去。要么在磕着瓜子打牌,要么就是在聊天。我在桌子下找到她的手,悄悄牵着她从院子里出去。

这座屋子建在半山腰上。走下几级台阶,有一道长满青苔的水渠。水渠连接着大山的肚子。山泉最终汇入那条来时经过的溪流。

我们站在水渠边。沿着坡面往下,是几棵橘子树,一片菜园,溪边的竹林和枯萎的芦苇丛。一切都在慢慢融进黑暗中。

我从口袋里拿出红包给她,「爷爷奶奶给的。」

她用两只手战战兢兢地接过去,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是不是,该去,道谢.....?」

「已经连你的份一起说过了。安心收下吧。」

「.....嗯。」

她收好红包,又盯着远处发起了呆。把手放上她的脑袋,她仰起头来,有点茫然地与我对视。

「谢谢你陪我回来。」

她歪一下脑袋,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要是,我可以好好说话,你妈妈会更高兴。」

「她才不会在意这种事。只会觉得这么斯文的女孩子配我太浪费了。」

「.....才不浪费。」

想好好摸一摸她的脑袋,她却晃来晃去,不肯安安稳稳站住。过了片刻,妈妈拽着醉醺醺的爸爸推门出来了,「明天要早起,趁天还没黑完,到睡觉的地方去吧。」

我们沿着水渠穿过田间。因为道路很窄,只能四人排成一列。爸爸走在最前面,深一脚浅一脚,要么踩进田里,要么歪到渠里。妈妈走在我前面,总频频回头来看她。她则拽着我外衣的后摆走在最后,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今晚借宿的,是一座平日无人居住的老屋子。我和她住同一间房,她睡床,我睡沙发。

即便提前打扫过,室内仍有一股老房子特有的尘土味。悬在房梁间的是黄澄澄的白炽灯,开关则是一根系着硬币的细绳。没有自来水,得用水泵从井里打起水来洗漱。

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我们挤在低矮的堂屋里休息。那台方脑袋的电视机用的是卫星锅,不知道为何已经收不到讯号。或许是灯光昏沉,又或许是疲惫涌了上来,她现在坦诚得不可思议,在父母眼前也无所顾忌地使劲贴在身边。

如今是冬季,乡村的夜晚,就连虫鸣声也没有。爸爸喝醉了,在她面前倒反显得拘谨不安,不多久就身子一歪,靠住茶几呼呼大睡。我和妈妈把他抬到沙发上,安顿好。回头一看,她正对着自己的膝盖小鸡啄米。

妈妈放轻了声音,「带她去睡吧。」

我背着她到房间,刚把她放上床铺,她就醒了过来,说还没有洗漱,也没有吃药。我去打井水来给她刷牙洗脸,她吃过药以后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地向这边张望。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木梯,沿着木梯上去是曾经的粮仓。如今空空如也。那上面的木板很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发出像是有人走动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我起身去看她,她已经抵不住药效和倦意,昏昏地沉入了睡眠。

给她脱下外衣,盖好被子,关掉灯,再回去躺下。半夜,她悄无声息地来到沙发边,用手指戳我的肩膀,说想去上厕所。

披上衣服,打着手电筒,牵着她过去,在门边等着她。

简陋的厕所建在畜栏旁边,与牛圈隔着一道土墙。一头很老很老的牛踏着干草,用鼻子贴住棚栏。我与那对浑浊呆滞的眼珠对视着,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我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适应在这里的生活,因此很不愿意回来过年。这里的生活,有一种陈旧的、老朽的气味,将心贴向这些土黄色的事物,会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

那个时候,我来到这里,和那头很久以前就不再劳作,只是被关在这里的牛待在一起。从畜栏前的这片空地,能望见毫无遮拦、澄澈如液体的星空。

无论去到哪里,总是有这些星星。所有的地方,都被同一片天空联结在一起。

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能向上升起,脱离开这所有的事物。

但在夜晚结束后,还是会觉得孤独。

「星星好亮。」

回过神来,她站在身后,拽住了衣角。老牛的额头蹭得栏杆呤呤作响,慢慢退缩回黑暗中,看不见了。

回到卧房后,她坐在床边,似乎没了睡意。我和她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会和那头牛说话,还到山上去扯草来喂它。它分不出衣服和草的区别,把袖子也卷进嘴巴里嚼.....

她安安静静听着,什么话也不说。

夜已经很深了。一旦停下话语,就是真空般的寂静。和在城市里不同——一旦想到,方圆几公里内,还醒着的只有我们,就感到轻微的惶恐。我们两人,好像在深深的积水底部。

「对不起。」沉默片刻后,我向她道歉,「环境很糟糕,要让你忍受这些.....」

「没关系。」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接着,她说:

「一个人,有点害怕.....能一起睡吗?」

我把枕头搬过去,在她身边躺下。她推一下肩膀,让我转过身去。

后背传来了冲击,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她紧紧地环住我的腰,小声说:「好累。」

像是埋怨,像是撒娇,带着一点哭腔,她用额头抵住后背,直到睡着前,都在低声喃喃。

·

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上坟。吃早饭时她仍没什么胃口。我们两人单独走在最后面,只能依稀听见前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她荡起手臂,头发沿着后背轻轻晃荡,看上去有些高兴。

中午扫完墓,在山上野餐。她总算完完整整吃下了一碗饭。下山后,取来井水给她洗脚。她的脚有一点磨破。连同父母在内,大家都去走亲戚了,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她。大大方方让她坐在腿上,靠着院子里的台阶晒太阳。她又有点想睡,就陪着她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她说想洗澡。毕竟上午刚出了汗。只能把门关上,用毛巾沾水,给她擦一擦身体。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要误会了——她的体味早已经习以为常。即便出了汗,也绝不会归类到奇怪的范畴。

那是不同于她、不同于惯用的洗发水、护肤品的气味。像是粉末,或是长时间运行的电脑。

临近下午,父母走完亲戚回来,带回了一只芒果。把它泡到井水里,冰镇后切开吃掉。妈妈坐到她身后,给她编一条小小的辫子,拍一张照,又把辫子解开,用梳子梳起了她的头发。她有点紧张,发觉我在看她,耳朵立刻变得通红。

按照惯例,晚饭仍是和许许多多亲戚一起在院子里聚餐。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少人都来找她说话。

她刚开始还试图应声,后来只能勉强露出一点点僵硬的笑容。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总算熬到吃饭的时候,她的胃口比昨天还差。只吃了两口白饭,喝了半杯饮料,就不再动筷。

在身边小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只是默默摇头。真的没事?难受的话要和我说啊?她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见我仍一脸疑虑,又佯装着打起精神,勉勉强强吃了点菜。

真的没关系、别担心。即便这么向我重申,她的眼睛里却含着泪水,面容也越发失去血色。

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她咬住嘴唇,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敲打她的掌心,她总算肯握住手。

我告诉妈妈她不太舒服,把她藏在身后,带她离开了吵吵闹闹的院子。

刚一出院门,她就靠到了墙上。我试着扶住她,她使劲摇头,一下子挣脱开,蹲下身对着墙角,像是要把自己扯裂开似地干呕,也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瘫倒在身上,小口小口地喘息。一墙之隔,还有谈笑、碰杯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眼,小声说,不想待在这里。

她不愿我背她。让她倚靠在身上,沿着坡面往上走。直到一切的人声都变小了,那座院子也成了树叶间的几片瓦,这才停下脚步。

在成片的果树边,有一座树枝搭成的棚子。从这里看不见沟渠,但能听见流水的声音,皮肤也能感到冷冷的气息。

她坐在身旁,眼眶泛着红色,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覆着一层薄汗。

我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凑近她身边时,总算明白了:她的汗水,正散发出药的味道。

我伸手去翻她挂在腰间的小包,她像是等待责骂的小孩一样紧盯住我的动作,却什么表示也没有。

总算找到了那两盒药。按照医嘱,是分两次服用,每次各半片,一天一共是两片的量。因为有安眠的功用,所以到了有正事要做的日子,就会放到晚上一并服用。

她的药,最开始是由我在保管,每一日给她分好剂量再交给她。后来要做兼职,就交给她自己服用。从上次去医院取药的那天算起——比预定的量少了六片。

脊髓处像是被刺了一下。搓开说明书,一行行扫过去。不良反应、注意事项、禁忌.....她呼出一口气,从我手上取走说明书,折叠起来,塞进药盒。

我转过头看她。她拉起外衣的领口,遮住自己的下巴,眼睛眯缝起来。

过了好会儿,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略略瞪大了眼睛。

「只是,这两天多吃了几片.....没能适应。这不是什么危险的药,过量了一些,也能很快代谢掉。不会有事,真的。」

她用安慰人的语气这么说着,伸出手,触碰到我的脸。传来了潮湿的感觉。我这才发觉自己正在流泪。

她的手指轻轻擦过脸颊,沉默片刻,索性贴近过来,将自己的侧脸同我贴在一起。

「我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她在耳边小声说。

「只是,想要表现得好一点.....不想被当作有病的人.....不想让你丢脸......吃了药,会觉得自己更勇敢一点,更有一点底气.....」

「——你是笨蛋吗?」

只能用这句话回她。

我现在是真的很想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听听她那脑袋瓜里是不是会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她讪讪地瑟缩回去,用手背揩揩眼角,低头瞧着自己的膝盖,使劲吸两下鼻子,眼睛里又隐隐约约蒙住了泪水。

「.....你听好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抬起头来,刚与我的视线对上,眼睛就往身旁乱瞟。我用两手抓住她的肩膀,吓得她颤了一下。

「我是你男朋友。无论如何是和你一伙的。说些假话,做些逞强的事给人看,这全都随你的意。但在我面前不行。我们以后,还要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待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谁都要多。生病了要由对方照顾,等老了还得互相搀扶着买菜——不管是我对你,还是你对我,装模作样是没有意义的。毕竟总有一天都要露馅。所以,难过了就要老实说出口,无法忍受了就要抱怨——」

都带她来到了那么遥远的地方,都那么深、那么紧地交织在了一起,无论生活怎么发展下去,唯独有一件事已经可以确定,

「我爱你,是想要和你结婚的程度。」

她在我面前直截了当地呆住了。整张脸一下失去表情,泪水哗地从眼眶里涌出。好像想要笑起来,但嘴角只是软软地散着,怎么也凝聚不起气力。

「我、都吃了药....还是没办法好好和人说话.....」

她吸进一口气,被口水呛了一下,然后开始淅淅沥沥地掉下泪水。

「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要露出什么表情、要怎么答话.....所有人都对我很好.....但我还是受不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习惯.....不想住在那里.....不想用旱厕.....想要洗澡.....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明明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她哭得一塌糊涂,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地吐露怨言,又连忙紧抓住我的衣角,抽噎着道歉。

用纸巾给她擦擦眼泪,捂在她的鼻子上,让她擤擤鼻涕,和她悄悄说:

「其实,我也不喜欢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

「.....真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

「吃饭还是熟悉的人坐在一起才好嘛。那么多亲戚,其实大多也叫不上名字。都吵吵闹闹的,总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实在太累了。那个厕所更是讨厌得很,小时候宁肯憋到尿床,都不要过去。稍微抱怨两句,大人还讲,『这有什么,大家以前不都这么过的嘛』,弄得我都对自己害燥了。现在有你当我的同伴,两个人一起,也就没必要继续忍耐了。」

「什么、意思?」

「虽然是乡下地方,从这里一直往山上走,到了公路旁边,也是有旅店的。里面有干净的厕所,也有热水和淋浴。」

「你、和我,一起,去那里住?」

她又说出了这种呆呆的话。我用手指戳一下她的脑门,「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开两个单人间嘛。」

「.....一间,就行了。」

她小小声地说着,嘴角微微抽搐,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向我露出松散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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