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踩空,向下落去。
——已不知道是多少次,做了这样的梦。
名次早已经从年级前十滑落,到了三十名开外。脚下已经失去了稳固的土地。她总在想那张志愿表。填上去了三所学校,如果中考的成绩够不到最好的一中,就会被本校的高中部录取。
失眠更加严重了。倒是还想做梦,但梦是做不完的。睡眠太过短促,每天清晨一定是在闹钟声里被猝然惊醒。重锤敲击着脑颅,头痛欲裂,一阵风吹来就好似要因此发烧。食欲已经低落到了一顿饭都难以下咽的地步。母亲常给她煮粥,下青菜、瘦肉和皮蛋,让她喝姜汤和红糖水。她过一段时间后就对上述的任何一种气味感到恶心。
那时候她家里没有人说话。全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生出了一种怪癖:拔自己的头发。还知道这行为不正常,会把拔下来的头发清理掉,不让家里人瞧见。她习惯了锁上房间的门,连母亲也不给进来。
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努力数羊,羊群即是钟表。六百只羊意味着距离明天闹钟响起又近了十分钟。她终于有了睡意,马上就能安心地睡去——闹钟却已经响起。起床时心里带着一股怨气,觉得受到了欺瞒。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夜晚。爬起身来,靠住床头喘息。摸黑找到了书包,打开台灯,开始看题。
只有这样,好像是真在做某种有意义的事情,心脏才可以再度跳动。寂静的深夜,寒气顺着脚底升上身体。用被子连同椅背包裹自己,瑟缩起膝盖,脚跟抵住椅子边缘。她拥挤在狭小的孤岛上,探出半只手臂,用笔尖抚摸桌面。这样的姿势,其实不是很好写字——她也确实只是在发呆。等好久,回过神来,才翻着答案,照着写上几笔。
不过是哀愁而干涩的自我满足。
她有时会突然生起气来——对她自己。她硬要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看明白一道不容易的题,一不如愿就狠狠责罚那颗脑袋。拿指关节敲得它咚咚响,也不见得让它更好使一点。一下子急躁起来,想要摆脱那种含糊的、黏腻的睡意,0.35mm的碳素笔尖已经戳进了手臂。
笔尖断在皮肉里,油墨混着血滴滴答答淌下。脑颅中有什么突然炸开,胸口淤住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干呕。母亲在敲她的房门,让她把门打开,(她后来知道,母亲对她何时睡下心知肚明)。她蜷缩在书桌下,浅浅地睡着了一会儿。第二天没去上学。请的病假。
再回学校时有点恍惚。课上一直发呆。下午放学,语文老师告诉她,今天不用去补课。带着她去了办公室,让她坐在一把大皮椅子上,给她倒了茶。
那茶甜甜的,尝起来有柑橘的味道。外面有些黑下来。还没有开灯。语文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给她看上面批的分数:这写得很好。
她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她上次月考写的作文。她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不过是在格子里填上了适当的字数,她不相信有人看了这个能有任何感悟,萌生出任何感情。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向其中投入任何真心。
外面走来一个男人。语文老师说这是她朋友,是作家,在本地刊物上发表过小说。她就抬眼去看这位作家。灰银色的男人微微笑着,接过她的作文去看,说这里那里写得好,仍眯住眼睛,沉稳地点一下头,不过,这里还可以改改.....
作家走后,语文老师拎起包,披上衣服,挽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教学楼,沿着微凉而淡蓝的台阶走向校门。黄昏倒在了山的那一边。路灯升起来。她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那是很柔和,很让人亲切的香气。
她杀了人。参与了对一个孩子的谋杀。她亲切地喊她的小名,和她谈起她家的孩子,又凑近过来,用带着灯光颜色的眼睛看她,深情地说:你也是我的孩子呀!
她将她一路送到校外,告诉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你呀,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学习是要讲循序渐进的。
她看见妈妈在路边等她。妈妈和语文老师说了些话,带着她回家去。餐桌上有好多菜。父亲也在。他瞧见她,有些无所适从,露出了像是负疚的,讨好似的笑容。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她当晚竟可以沉沉睡去。
隔天早晨,和补习班里的几十人一起去了花坛边。他们排着队,让摄影师给每人照一张相。这就是来年中考的光荣榜了。拍完照后,老师说:不必去上课了!休息休息,中午吃过饭,直接去补习教室吧。
他们彼此看看,分散着走开。坐在她身旁的女孩和她一起,走去草地上,走去榕树下。其他人还在上课。教室里传来念诵课文的声音。女孩坐下来,看一本小书。不是不准带课外书进来吗?女孩讪讪地笑,用食指尖点一下嘴唇,不被发现就没事啦。
女孩在树下看书。她靠住树干,看着女孩看书。念出书名来——文-学-少-女。女孩说内容和书名反差还挺大的。
她一直不太明白,但女孩似乎很爱和她亲近。在那一天,女孩翻过一页书,扬起头来朝她笑,说她看起来酷酷的,平时里不笑也不说话,学习好又长得好看,皮肤还很白。
女孩说她是自己见过最帅气的人。
.....诶?
诶?
我?我吗?
脸颊火辣辣的,她努力平复呼吸,避免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天晚上回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凑近去看镜子里的那张脸,用手指揪住嘴角,拉扯,揉捏,无论如何,笑起来都不好看。
中考结束后,女孩把那天在看的书借给了她。第一页的边角上有些小小的缺口,像是给菜虫吃掉了。
——对于远子学姐,这名为文学少女的故事,尝起来又会是什么滋味呢?
寒假,躺在床铺上,窗户大开,天空好像贴近到了眼前,正慢慢淌进室内。大人都去上班了。她听见门铃响,环顾过房间,从镜子里瞧瞧自己,起身去开门。女孩拎着一纸袋书站在门外,她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去。
这是第一次——有,朋友,到她家来玩。朋友。光这个词都让她发痒。
女孩坐在她的床上,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她佯装不在意地翻看女孩带来的书,仍悄悄观望着女孩的反应。瞧见她笑,才一下反应过来:这房间是在她小时候给她刷的漆。她自己住得习惯了并不觉得——但墙壁其实是很可爱的粉色。
她想解释,女孩却说她床上没有抱枕真是可惜,还以为她是会和抱枕一起睡的人呢。拿来汽水和软糖(都是她妈妈前一天买来的),说起那本放在她床边的小说。女孩讲远子、美羽和千爱,她却对七濑抱有过分贴切的同情。
在午后柔软的空气里,她们用指尖揪下一点点纸来,放入口中,化作无味的纤维。她想象着玛娜的味道,出现在脑海里的是牛奶和甜面包。
放榜的那天,迟迟不愿意起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不断在想,要是考不上一中,就得去原先那个学校的高中部.....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即便有女孩在那里,也不想回去。
母亲将她唤醒,在耳边告诉她成绩——相当了不起,比一中的录取线还高十多分。
真的?
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有种一下站起身来,在床垫上蹦蹦跳跳的冲动。
那两天,她久违地出门去玩,让妈妈带她去花鸟市场看鹦鹉和大鱼缸里的造景。晚上跳了会儿跳绳。父亲是一中毕业的,和她讲,一中有一口鱼缸,里面会养着好些锦鲤。她为此问了父亲好多问题,久违地和父亲说了好些话。
后来才知道,没有被一中录取。
那天下午,她在办公室里填志愿的时候,班主任特别要她把本校填到一志愿去,还和她说,是按照分数的高低录取。她只想请假回家,别的什么都没有想。
其实,志愿的次序就是提档的次序。
本校的录取分比一中低,只要到线即提档录取。那么往后的二志愿填什么都没有意义。
「啊,弄错了吗。」
母亲只是这么轻轻地回应。本校虽然是民办高中,但对于优等生的待遇一向很好。老师们一向关照她,她的朋友,那个女孩也在那里。在母亲看来,是一个『这也不错』的小小疏忽。
因为师资力量确实没办法和一中相比,所以为了让考上重本的人数有些起色,对于这批领得到奖学金的学生,另有一种教育的方法。
确认录取后,给她发来了暑假作业,告诉她要提前开学。高一开始就得上晚自习,没办法走读,得去住校了。
轻而易举的,她就这么崩溃了。
把自己锁在房间,躲在大过头的衣柜里面。每过一天,距离去住校,去那个学校,就更近一点。急躁得忍不住哭泣。总算要做点什么,将小提琴弦绕成圈套,固定在衣柜的转轴处。
她完成了一个简陋的玩具。可以把脖子放上去,慢慢放松身体,低下头,就有一种黑黑的、沉重的东西从额头盖下来,覆盖到眼眶以下。越来越玩得过火,有一次直到了脸颊发热,黑晕弥漫,近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突然害怕起来,一下挺起身子,将圈套取下来,丢开了。
喉口涌上一口热热的液体,向脑颅扩散而去。视野覆盖上了淡淡的红色。取下的琴弦上染着一圈柔和的淡粉。
那是从她肉里透出来的颜色。
她真的,差点用这么一个简易的绞架,杀死了自己。
感到后怕,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打颤。然而又觉得后悔,因为如今依然要害怕着去学校。
马上就要开学了。作业一字未动。每天所做的事就是蜷在衣柜里,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死掉。她怕疼。要是有服下后立刻就能死去的小药丸就好了。
觉也没办法睡着。不敢再碰那段琴弦。听说过安乐死这个说法。躺在床上,恐惧得感到疼痛,在床柱捆上鞋带,另一端绑住脖颈,想着,也许会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从另一侧翻下床去,在还没意识到时就被勒死。
只有这样想着,才会觉得有点安心,可以睡着。
开学那天,母亲给她买了新的书包,在书包里装上了新的文具盒和文具。餐桌上,黄昏火烧着两把椅子中间的白墙。母亲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军训要穿哪双鞋,要不要抹防晒霜.....她一样样地回答母亲,把碗里的饭一粒粒吃完。洗过澡,关上房间门,往脖子绕紧鞋带,一遍遍默念——
请让明天不要到来!请让明天不要到来!
就让我在今夜死掉吧!
怎么可能睡着?她知道自己死不掉。一睁眼一闭眼就要去上学。不想去。不想去。捂在枕头里压着声音哭。想起了把药吃掉的那个人,她连那都做不到吗?
难道,就连这唯一的出路,最后的解脱,也要给夺走了?
能够清醒地、迫使自己死去的人,是有多激烈、多凶猛的内心啊!
躺下成了一种折磨。深夜悄悄起床,踮起脚尖、踩着刀子来到门边。门后透来黑色的海。严寒与窃窃私语在周身流动。恐惧得无法呼吸。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必须死去才行!握住门把手,走出门,打开窗子,站上去。远处传来广播声。这是几点?几点了?努力去听那声音,却什么也听不清。
脚下一片漆黑。有一瞬觉得那黑暗接近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块儿新浮起的大地,在向脚边升腾。
怎么能害怕到这个地步!.....
没有任何留恋的事物。没有任何会觉得可惜的事情。她是无比自我的人。她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一个『我』。然而跳不下去。『我』。这儿恐惧着,思索着,一切的源头,『我』,言说的『我』,要将『我』彻彻底底毁灭了。简直像个悖论。竟能终结了『我』以外的事物!如今的『我』竟能扑灭了以后的『我』,苗竟能杀死了树。
甚至能听见遥远的哀鸣——等一等!再等一等!
还没有遇到 !
不要让所有能得到的 都沦为泡影!
然而她听不清那声音。若听清了,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从没有人可以把这些事说给她听。她只能以渺小的心去擅自决定所有可能的她的命运。
现在,总只是现在。未来的她大可自顾自觉得活着开心,自顾自觉得她愚蠢又不近人情。
可她只有如今。如今只有自己。但她有没有忘记什么?会不会觉得可惜?万一在坠落到地的那几秒突然想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未来、往后又怎样?如此多的思绪,怎么可能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理清?
扳住窗框的手指已经脱力。发起抖来,向后退去。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接着想到又要去学校。
不仅仅害怕看见别人被打,害怕自己被打,其实连读书,去学校,和人说话,对上视线也觉得可怕。
无法忍受让『我』这么一个存在进入了别人的意识,被别人所感受。被人看到是可怕的。被人听到是可怕的。被人知道有那么一个『我』是可怕的。
又要考试。作业还没有做。要军训了。全都是琐碎的小事。然而感受不到意义。体味不到幸福。没有气力去进行忍耐。只想睡下去什么也不干。好想休息。好想休息。
好想休息。
不如结束了吧。
那,也许,会像是,非常非常长的睡眠。
......
前进一步
......
后退一步
......
前进一步
......
后退一步
......
临近日出。她终于跳下去了,终于做出了决定,终于可以不用再恐惧下去。
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一切都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再不会害怕。再不会煎熬。感到释然,舒缓了身体,似乎露出了笑容。房门被敲响,从睡梦中醒来,仓皇起身,脖颈被猛的拽住。手忙脚乱打开昨晚入睡前系上的结。望着房间发呆。
没有死。犹豫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然而没有死。起床,换上校服,打开房门。母亲扑来抱住她,父亲坐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向这边张望。
她突然想到:那当然是因为你死掉了。
你在凌晨三点从窗口跳下去,早上六点被发现。
吃早饭前,她去窗边找自己的尸体。草地空空如也。那儿好似有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妈妈问她舒服些没有,今天想不想要去上学了,父亲立刻紧张地咳嗽一声,说先好好吃饭.....
吃过饭后,他们与她一起留在客厅里。父亲忍耐了好久,终于开口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学校。她讲了志愿的事.....并不指望着他能理解。他却向她道歉,说他没有注意到。
他们让她在家里休息。都请了假,父亲去办事,妈妈带她去逛商场,见到衣服就问她要不要新衣服,见到水果就问她要不要吃水果.....回到家,总和她待在一起,陪她吃饭,陪她看书.....已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未来只是一团没有成型的浆糊.....她也就不再去想。一日三餐,侧躺在床上看书,困乏了就蜷缩进被窝,一下睡过去.....要做多长的梦都可以......
她坐在小轿车里。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妈妈握着她的手,父亲在开车。办公室里听不见雨的声音。男人又瘦又矮,皮肤很黑,他的笑容像是代可可脂巧克力。
从那里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她走进一中的教室,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之中坐下。
往后的三年,她在想这么一件事:那一天,自己究竟跳下去没有。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父亲。这些年来,他的脾气好得不可思议,温和得像是一头淌过泥坝的老水牛。她和她妈妈亲近,有时候也会难以忍受她妈妈的唠叨,因此吵起嘴来。她父亲却只是很认真地在听——无论那牢骚可以拉长到几个上午,也一句都不顶。
他不喝酒,不打牌,愿意努力,工作也能干好了。他的本性并不坏,不过有点软弱,有点随波逐流。那个年代,他自己是在棍棒底下长大的,打孩子就像抽烟喝酒一样,算不上什么过错。没有人制止他,没有人告诉他不该那样做,他就得靠自己慢慢扭过弯来,把事情弄明白。
她还在学着和他相处,尽力压抑住心底的抵触和他说话。她说不喜欢烟味,他就把打火机藏起来,三天两头从她面前经过,都带着愧疚的神色,说他已经在戒烟.....她想称呼他为『爸爸』,想要完完全全,发自内心地把他作为一个父亲来爱,
但她还是害怕。
那双手,是带来过疼痛的。
要是有一个大人也要听ta的话的大大人就好了。让ta早早地,像是大人管小孩一样去管大人:不准从暴力里获得释放。
她希望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那样她就可以好好地去爱他,也许比如今更加勇敢,更加温柔,能够更加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讨厌别扭的自己。
而父亲已经改变了。
——他是如何改变的?
难道竟真能从内推动自己,像是小说里说的开悟一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事理?
*
她父亲是那个年代极少见的大学生。在饭桌上会讲起昔日的舍友如今任某地高校校长——他讲那么一点,就继续喝酒,然后出门去打牌。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毕业后就分配了工作的。按理说也会随着年份升上去。但她父亲,读书是很行,和人相处又实在太笨了。刚工作不久就因为不会察言观色/不懂得说话/不会见机行事等等,得罪了顶头上司。
她也许还会有点模糊的记忆。在她刚上初中时,父亲曾和她们娘俩开过一个很奇怪的玩笑(考虑到她父亲的性格,这个玩笑尤为奇怪),他说自己同某某出差到上海,从澡堂出来,被好多年轻姑娘纠缠。他同某某分开——姑娘们随他一路去,某某见状遂咬牙切齿。
从此后,某某就看我不顺眼。
父亲讲这句话时定定地瞧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她妈问他,怎么的就跟着你呢?她父亲嘿嘿地笑:那时候长得帅。遂遭白眼。
那天晚上,父亲在房里转来转去,脸上绷得紧紧的,手心死攥住指头,两手捏得鼓出了经络。他不停地走动,慢慢笑起来,越笑越大声,一面笑,一面像是出水的狗一样,把汗与泪噼里啪啦从脸上甩落。她站得远远地瞧他,被他一把拐去,抱着举高:
「走了......调走了!」
在那之前,父亲从没有抱过她。
可谁能向她讲明白这个故事?如何告诉她,她所有的痛苦和思考,她所谓的本质,独一无二的自我——构成这些要素的起源,不过是这样的事物?
只要(他人的)一点点怜悯,一点点转变,就会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不过是一小粒被风吹得忽高忽低的蒲公英。
谁能允许自己是如此渺茫?
在同妈妈吵了架,考试的成绩不如预期,觉得一切都不如愿的时候,她宁肯这样去想:
是她的自杀带来了改变。
剖开手腕,切下脑袋,凿穿心脏,是让花朵开放,夜晚过去。是从此处离开,去往别处。
人生是无限的梦。每次死去,都是从梦中醒来,到另一个梦去。
而自杀者总在隔日醒来,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死去的梦。
如此,得到了新的父亲,新的生活,新的自己。
没有理由不是这样。
文學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