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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崩坏

　　「你真会给我增加工作量。」

　　「哎呀，那你可错怪我了，这箱庭里面充斥着数百号人脑内记忆的信息流，突然模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路莹一脸无辜地坐在星空之中，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你是说这数百号人里面有人见过特定安全专员的外貌特征，还知道教育家的脾性和作案手法？」

　　「可能是偶然事件咯。」

　　见这家伙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只好将自己尖锐的眼神收回。

　　「不过，你已经很接近了哦？」

　　「我很努力的不去读她们的心声了，否则没这么麻烦。」

　　「如果直接去读的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实在搞不懂你是在看戏还是真的希望这项实验可以成功。」

　　话音刚落，原本还摆着笑脸的路莹突然脸色一冷，神情凝重地看着我。

　　「对于他来说是这样的，可是对于你我只想抱着看戏的态度呢。」

　　「他？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很显然，路莹是在和我目前寄宿的这副躯壳说话，也就是那个真正和人偶师有过接触和合作关系的青年。

　　然而世界上不会掉什么馅饼，也不会有正常人盯着自己的影子就能看见别人的心声。

　　「审查在你开始胡作非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当你把这个年轻人的意识接入箱庭的时候，我就有以非法持有公司产品的理由将你绳之以法。」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我不会像安全专员那样无情，你的项目的确有一定的价值，我打算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刻再做决定。」

　　「哈....口气倒是不小，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直接滚蛋不是吗？」

　　我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偶师监控着，包括我在陈小川面前说的那些话。

　　装是装了点，但她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掂量这段时间的异样，例如我是如何借由这青年进入箱庭的，我为什么知道一些让陈小川本人未能预料到的情报。

　　这些蛛丝马迹会让人偶师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只需要表现出对她的计划有益即可，对于人偶师这样的存在，成为她完成作品途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就是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你就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质疑中吧。」

　　我无所谓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摆出一副要挟的态度。

　　但是，路莹的脸上却仍然平静如水，接着道出一句麻烦的话来。

　　「那为什么还不愿意去看她们的心声？」

　　我楞在原地，准确的来说，是这副躯壳楞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呢？我们不是基本上对出场角色的心声都做了语言描述吗？难道是路莹自己记忆错乱？

　　放轻松，我们不是还有那本日记吗？拿出来让她瞧瞧不就好了？

　　「你看，我在第一章这样写道：『那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有点恶心。』第二章的『我不会让你得逞』——」

　　「不对.....这完全说不通不是吗？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情感上都说不通.....你为什么要篡改和修正那些东西？」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你作为我的青梅竹马来说不应该对我的能力可能会沾花惹草而感到嫉妒么？」

　　我的回答让路莹瞪大了眼，她像是极力的回忆着什么，然后不可置信地一屁股坐在了虚空上。

　　「我说过了，审查已经开始，想要让世人接受你的作品首先让它大众化和娱乐化，然后我才能帮你说情啊。」

　　「....这是对我的侮辱。」

　　这是对人性的亵渎。

　　这是对艺术的否定。

　　真的是这样吗？让一个晦涩难懂的东西变得易于理解和纯良阳光，这样的价值观真的是一种错误吗？

　　如果不是她们真实的内心想法，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们不会喜欢过分真实的存在，没有人会想要在一副精致的人偶面前听她们发尽牢骚，而不是对自己甜言蜜语。

　　但是我想，既然我有这份能力，我就拥有选择的权利。

　　「是么。」

　　我从良久的沉默中惊醒，而路莹完全没有注意到异样，只是沉浸在某种诧异中。

　　这时，那个嘈杂且控制欲极强的声音从我的脑海里逝去了，仿佛是就这样打开门走出了我的精神世界。

　　我得救了吗？还是说，这只是一时间的自由？

　　「我会看见她们的心声的，我向你保证。」

　　「.....？」

　　前一秒还在被诧异和耻辱填满脸庞的路莹，在这一秒又再次因我的坚定而恼火起来。

　　「你是在耍我吗？」

　　「不，我是认真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受困于内心的人偶们，同时也为了我自己。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角落里，不想再被无所事事的人生绊住脚步，我必须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好吧，做好准备。」

　　不知为何，路莹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和多疑，她照常在虚空中按下按钮。

　　随后，我的眼前再一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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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阳光刺穿了正在踱步于墙壁之上的窗户，它不断地吃痛和喊叫着，玻璃上反复写下无意义的呓语。

　　「快把窗帘拉上唔哦哦哦——你就不会怜悯一个死物吗你这蠢货呀呀呀！」

　　这是什么？

　　我是在倾听一个窗户对我诉苦吗？

　　「咕哦哦哦哦哦...」

　　准确的来说，我的视野里出现的是一扇以咕哦哦哦这一连串文字组成的东西，它形状像是窗户，可是却干着匪夷所思的事情。

　　它是在跑步吗？跑步机为什么会在墙壁上，还是说空气就是跑步机。

　　「常识崩坏啦嘿嘿嘿——」

　　也许是路莹的重启导致箱庭出现了问题吧，姑且先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但是....但是如果不去学校的话，就这样睡过去不是会很糟糕吗？

　　「背上...包去...戏耍和贬低那些傻蛋咯噫嘻嘻！」

　　好吵，为什么声音是可以穿过眼皮和耳膜的东西？它快要照亮我脑壳里的每一个血管和缝隙了。

　　我不耐烦的睁开眼，努力不去在意那些漂浮于窗户上的字迹，瞪大了眼去看那个声音的来源。

　　「嘎哈哈又是一个读书读不过我的废物呢哈哈哈！」

　　「还...还不去上学吗，善同学？」

　　游动的傲慢，残缺且不平衡的肉体，此刻正拄着自己的脊椎骨向前一边蠕动着一边偏向我，她的皮肉一会儿向东边倾泻，一会儿又回到西边更潮湿的地方簇拥着，偶尔还能看见一副眼镜和大量类似脑髓褶皱的东西流动于其中，但我还是认得她。

　　「目及心思之苦。」

　　她的真名——陈小川作为人偶的作品名——就这样浮现在了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