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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心声

　　那位普通人的死掀不起任何波浪，死后竟然也只有雨珠前来悼唁。

　　等了许久，直到尸体腐烂地不成样子，几乎认不出样貌特征的时候，一个身着棕色大衣的人影才举着雨伞从地平线上出现。

　　此刻正是乌云盖过夕阳，万物寂寥之刻，地上的野草垂下头思索着什么，周围的一切又像是听见了威严一般，纷纷做出一副吊唁和感伤的样子。

　　男人把这暗自神伤的气氛看在眼里，踩进泥坑里的脚也就更加用力，恨不得每一步都要表达出自己来到此地的决心。

　　或许，他是在做某种记号？

　　普通人的尸首被抛弃在一棵树苗下，那长不出片叶的枯萎苗儿便是他的墓碑，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待遇。

　　「嗯.....」

　　尤其是死相形同野狗这件事，加剧了坑前伫立着的男人浑身散发出的阴郁。

　　他慢慢移开遮住半边脸庞的雨伞，仍由雨珠打湿自己的肩头和刘海，随后俯下身子向那残缺的尸首伸出右手。

　　「请您苏醒，指引我们。」

　　在男人伸出手的下一秒，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位因光线差异而色彩奇异的女性，以及面色苍白却又双眼如炬的年轻神父。

　　他们跟随大衣男人的腔调一同呼唤着，呼唤那躺在泥坑里，因偏见而遭人唾弃和遗忘的....

　　名为「普通人」的黑色方碑。

　　而在那方碑的表面微弱地亮起一串文字——为我带来文学，你就随我见得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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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有人在呼喊着，欢笑着，痛哭流涕着。

　　欲望纠作一团，时而化为璀璨的人眼，时而绽放耀眼的光芒，但最终却落入水中。

　　那是一片由文字组成的海洋，氤氲的雾像是附着在诸多言语之上的贴身衣物，于是我一头扎进那海洋里，身形也就随之崩解，与文字和言语融作一体。

　　自那之后，我的眼里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心声，意识的心声，灵魂的心声，实在的心声。

　　就恰如此时此刻，伫立于斑马线那一端的心声聚合体，正在无声而扭曲的蠕动着。

　　「那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有点恶心。」

　　是了，明确而清晰的指向，源于内心的隐晦脉动此刻毫无隐瞒地显现，成为我眼中无处不在的现象。

　　而拨开这些繁琐的文字，才能看见心声的主人——

　　与我一同成长过的，一头粉发却内心阴暗的青梅竹马。

　　「我一直后悔告诉你真相。」

　　我遗憾地摇了摇头，那粉色恶魔一眨眼就来到了我跟前，同时带来一股潜藏在洗发水味深处的少女清香。

　　「你的能力这么冒犯别人，还不让我恶搞一下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

　　红灯不断地闪烁着，预示着通行的到来，而正当我要向前迈出一步时，那女人却睁着空洞的双眸挤进我的视野内。

　　「我不是真的觉得你恶心哦？」

　　她的眼睛始终是黑色的，阳光照在里面也难以激起温暖的涟漪。

　　而那张脸上微微浮现的笑容，似乎又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性格，以及我须揣测出的原生家庭状况。

　　.....她有原生家庭吗？

　　「但是如果用它作弊的话，我饶不了你。」

　　一片云朵恰好经过我们的上空，回过神来时，青梅竹马的笑容已经随着光芒一同消散，她头也不回地向路对面走去。

　　而我却感到焦躁不安，只因为我眼见到的，正如同我所听到的那般真实。

　　她将片刻的恶意与杀机写在脸上。

　　「唉。」

　　我也早该习惯她的脾性，脚步加快几分跟上前去。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天上已经积起一层厚厚的阴云，空气里不知不觉地弥漫起湿润的味道。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进教室，风这时也就刮了起来，教学楼旁的绿植将自己投射进人群当中，因此，楼道走廊里便全是他们被树枝阴影撕碎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这些存在的残留，一溜烟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快到考试周了，学生的压力这么大，唉....」

　　「嗯哼，我们翻开书到36页。」

　　落座的时候，教授语文课的班主任就已经拿起粉笔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下今天学习的课文标题，连同他的心声一起。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课文是——」

　　「去他妈的未来！」

　　某位坐在第一排的学生所吐露出的心声遮挡住了黑板上的标题，我皱了皱眉头，开始翻找书桌里的语文书。

　　可是一通摸索后，除了手上抹下的一层厚灰之外，书桌里什么也没有。

　　糟糕.....也许是老毛病又犯了，误以为自己拿了语文书结果只是心里面这么觉得，这该如何是好呢？

　　「没想到吧，就连这一环也是我精心策划好的。」

　　邻桌突然递来一本破了皮的语文书，上面写着不认识的名字，但姓氏却很是熟悉。

　　而我转过头看向这好心人的样貌时，那一抹恶劣却又乏味的笑容再次出现。

　　「我可是特地不提醒你的，一个学生连书包都不背，也只有你做得到了。」

　　「后面的人别鼓鼓囊囊说话！」

　　看着我无奈地接过语文书，又被班主任训斥了一句后，青梅竹马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

　　——咣当！

　　出乎意料的是，一阵来自青梅竹马后方的推力让她差点趴在桌子上。

　　「路莹，你别恶心人好吗？」

　　「上个学天天揪着弱小的男生说喜欢，结果用的手段全是欺负人家的，我还要上课看着，真让人恶心！」

　　我已料到这冲击力的来源，就是坐在青梅竹马身后的一个转校生，目前这所学校是她转的第五所学校了。

　　玛莉是个混血，据说是别的区移民过来的，一身光滑的褐色皮肤，手臂上隐约可以看见肌肉线条和小伤口，不知名的正义感此刻充斥在她的眼球和口腔里，而在意识到我的视线时，她那头棕褐色的卷毛就开始生长出一种名为自我满足的长辫。

　　她是看不惯路莹这个青梅竹马对我的欺侮，才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母狗。」

　　然而路莹却也不掩盖自己的想法，她始终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女性。

　　正如我所感知到的那样，她心里的确觉得玛莉的多管闲事跟母狗没有区别，从她的眼神里，言语里，以及牙齿之间的颤动里，无不向外流淌着母狗这两个字。

　　「你们两个，下课到我办公室。」

　　「......也该做做心理疏导了。」

　　只是两人的争吵早已被班主任发现，这位早已谢顶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自己眼眶上的眼镜，心中的担忧就跟随那紧皱的眉头一起收缩。

　　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