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的前行,不止的奔跑,不止的疾驰,周遭的景象恍若白马过隙般飞逝而过,可我并没有什么精力去顾及周遭的荒野美景,因为现在的我没有那种心思,将仅剩的所有体力注入双腿,认准了一个方向,背负着昏厥的伊莉丝,不顾一切的奔跑着,在这荒无人烟的旷野里寻找着人迹。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强度的运动让体力如同烈日之下的水一般极速蒸发;渐渐的,稳健的步伐开始有些虚浮;渐渐的,眼前的世界在慢慢的晃荡起来;渐渐的,口中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炙热;渐渐的,头脑仿佛被搅拌一般疼痛的让人反胃;渐渐的,背后的这具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沉重的疲倦不仅让身体,也让精神一同处于崩溃的边缘,剧烈的痛感从身体传递至大脑,神经被重重的挤压,撕心裂肺的痛感让我想要嘶吼出声,但我也只能强行忍耐,因为我害怕嘶吼会浪费我所剩不多的精力,我害怕我在嘶吼结束后,就会在放松神经的那一个瞬间失去意志倒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迈过了原野,翻越了丘陵,跑出了林地,跑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但却没有半点人烟,所能见到的活物,也就是那些个在荒野林地里横行的小型魔兽群落,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恍若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我所能做到的只有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记得,挂在天上的血红色月亮渐渐的消失了,黑色渐渐褪去,前方的天边,出现一抹鱼白色的光彩以及金色的光芒。
在希望即将彻底破灭,意识都恍若要彻底消弭的时候,我遥遥的望到了一处村庄,看到那里,刚刚恍若要无力摔倒的我仿佛看到了希望,原来虚弱到无以复加的身体突然又涌起了一股力气,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可是,这份最后涌上的力气终究还是不支,疲惫终究还是战胜了我,在即将触及到可能的希望的时候,身体不争气的倒在地上。
身体积蓄的疲劳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身体越来越沉重,眼皮也越来越沉重,视野慢慢变得朦胧,即便我伸出手,也无法触及前方的村落,也无法触及希望......
就在我的内心即将因为残酷的现实而变得冰冷时,一只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用着沙哑干渴的喉咙,发出了我最后一点点嘶哑的声音:「请,请救救她......」
而后,意识的丝线崩断了,一切归于朦胧与孤寂......
头脑一片混沌,意识仿佛被朦胧的雾气笼罩,好似陷入深邃黑暗的海洋之中,在朦胧与恍惚的交织间,我缓缓睁开了眼帘,一幕陌生的景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是又莫名的有些熟悉......
身处一条人潮汹涌的街道,我独自站在马车上,前方是居于囚笼之中的伊莉丝,只是,此刻眼前的伊莉丝灰暗着眼眸,整个人恍若失了魂似的静静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这时,一个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喂!诺什!还在发呆看什么看!难不成你对这只半精灵日久生情,舍不得把她交出去吗?!你小子是又不听话,欠揍了又想吃拳头了么?!」
曼德拉突然的话语让我不由间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地上,满脸不耐烦的运动着手指的曼德拉,对暴力的恐惧让我不自觉的赶忙摇了摇头。
「没,没有!我没有!」
「那你发个什么呆!马上把她牵出来!别让客户久等了!」
摄于对暴力的恐惧,我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囚笼,进入其中,捡起地上粗重的锁链,强行牵引拉起,刚刚还蜷缩在角落的伊莉丝被这粗鲁的动作一下拉扯的摔倒在地。
「呜呜......」
「快点起来!快点给我起来!」
我浑然无视了伊莉丝因这般动作而发出的悲鸣声,只是出于对暴戾的曼德拉的恐惧,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拉扯着锁链,让锁链末端的项圈勒紧她的脖颈,用这样的痛处来迫使她动起来。
我知道这样的举止是难以言喻的暴行,我知道我不应这样粗蛮的对待她,哪怕是要将她从囚笼中带出,也可以使用温和些的手段,但是,惧于曼德拉那粗蛮暴戾的眼神,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拉扯着,恍若拉扯着一条死鱼般将她从囚笼之中拖到地上。
看着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而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连支撑身体都无法做到的伊莉丝,不忍与负罪感占据了我的心头,我紧咬着嘴唇,将锁链递给了眼前的曼德拉。
只是,砰!
伴随着面部灼热的痛感和天旋地转的视野,我突然仰躺到了地上。
曼德拉挥了挥手,俯视着被打倒在地的我,他的双眼满是漠视,语气冰冷。
「摆出这么一副良心不安的模样,你是在装什么好人?给我好好记住,诺什,你不是什么英雄,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只不过是一个抛弃一切的人渣,你只是一个恶人罢了,站起来,让这只半精灵也站起来。」
聆听着曼德拉刺痛人心的话语,我匍匐着起身,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伊莉丝,我用脚勾起她的腹部让她翻了个身。
看着溃烂了半边身子、满身疮痍、血肉模糊,眼神也早已死去的她,即便我的心中有再多的不忍,但因为身后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为了不让自己再蒙受更多残酷的惩罚,为了能够让卑劣的自己得以苟活,我也只能扼杀掉仅有的良心,做出绝对不可容忍的暴行。
「站起来!」
我踢着她的侧腹部......
「站起来!」
我踩踏着她的腹部......
「站起来!」
我揪起了她碧色的长发......
「给我站起来!」
我的拳头挥击在了她凄惨的面庞之上......
过程之中,我无视了她本能发出的悲鸣,过程之中,我对她的伤痛视而不见,过程之中,我破碎着自己原来就所剩不多的良心,我就这样的做着人神共愤的暴行,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堕落的人渣之路。
渐渐的,步入堕落之途的我脑海之中甚至萌生了一个扭曲的念头。
如果我就这样把她顺势打死的话,是不是就能够让她摆脱这痛苦的现实?
如果她死在这里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再蒙受接下来的苦难?
想到这里,手上的劲力不自觉的变得更快更狠,不自觉的,我的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刚刚那挣扎痛苦的内心也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此刻,虽然我的口中依然在狠厉的怒吼着「站起来!」,但我的目标却已然不是让她站立,而是想让她去死,作为我对她唯一所能做的慈悲之举。
但,就在我的注意力全部投注于她身上时,就在我死死的扼住她的脖颈时,我突然被打断了,被一脚踢飞,我迷茫的看着做出动作的曼德拉。
「你这样的做法不过是遂了她的愿。」
随后,曼德拉揪起了伊莉丝的头发,而后,在她耳边细碎的低语着,就在伊莉丝因为他的言语而惶恐之际,曼德拉从口袋之中取出了一块黑色铭石,触碰伊莉丝的锁骨,刹那间,黑色的符文从锁骨处向着四周蔓延,而后,便是悲鸣。
「啊啊啊!!!好痛!好痛!」
刚刚在我的暴力之下都未曾有过半分言语、麻木不仁的伊莉丝此刻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她凄惨的痛哭流涕着,刚刚那好似没有半点气力的双腿此刻也颤抖着挣扎站起,她的脸上满是悲痛与恐惧。
「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你要了解的还有很多。」
曼德拉那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我的头,而后牵着勉强站立的伊莉丝,将锁链与那黑色铭石一同递给前方一个穿着着燕尾服,一副管家模样的老东西。
只是,我并没有去聆听曼德拉与那位管家的对话,没有遵循曼德拉的教诲,而是看着被他们两人当做物件交易的伊莉丝。
看着双眼无神,恍若灵魂早已如死去般麻木的她,我就好似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荒唐处境,看到了自己的麻木与崩坏,内心遭受刺痛,一瞬间,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之中浮现。
如果,她能够从这噩梦般的现实中逃走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够被人从这个地狱之中被人解救该有多好?
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她蒙受如此惨剧,可以的话,我想要她能够得到救赎和幸福,就好似我也渴望着自己能够得到救赎和幸福一样......
伊莉丝......
伊莉丝......
伊莉丝......
......
「伊莉丝!」
睁开眼睛,我粗重的呼吸着,记忆从脑海之中浮现,我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原来,我是做了个噩梦啊......
我缓了口气,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有些懵懵的,因为此刻眼前的一切却不是我记忆中最后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非常简朴的木制房间,简单,明亮,看着让人很是舒服,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我的脸上,也让我久违的觉得有些许温暖,起身坐在床上,推开身上铺着的被褥,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温暖熟悉的感觉。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穿着这种衣服.......」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而且,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我这才发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之前沾满血污的破烂衣裳,而是一身从没见过的轻便熟识的麻布衣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让我感觉我似乎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过去温暖的家。
可摸了摸脸,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有回到过去,而且在床旁边的木桌上,我还看到了放在干净布料上的那两把匕首,这是我所携带的武器,我应该,是被人救了......
只是,不等我寻找伊莉丝,一个声音略显尖锐和懒散的声音就从门的方向传来:「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顺着声音看去,这是一位有着如瀑般黑色长发的少女,她背靠门框,表情闲适,神色淡然,纤细的手指随意梳理着黑色的亮丽发丝,整个人一副惬意的模样;而她的身上,则披挂着一件淡棕色的披风,白色的衬衣外穿着着轻便贴身的棕色外套,下半身则穿着着能够勾勒出腿型的紧实灰黑色长裤,腰带上还有几个小腰包和小药瓶。
整体看过去,再配合着她神秘的紫色眼眸,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是,魔术师?」
听到这句话,少女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而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没错,我是一名魔术师,虽然观察环境,对陌生人做出判断和定位是个好习惯,但也得讲究个循序渐进,在一无所知的时候,面对一个没有展露出任何敌意的人的询问,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很不礼貌的。」
说着说着,少女坐到了床附近的木制椅子上,翘着腿,双手环抱的看着我。
看着这样的少女,而且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半分敌意的样子,我也是松了口气,在微微舒展了身体后发觉没什么问题,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我想了解一下,是你救了我吗?」
「嗯,没错,在两天前的早上,是你抓住了我的脚请我救人,我就顺手搭救了,只是,你恢复的比较快,而那个半精灵就恢复的比较慢了,虽然依靠着治愈卷轴她的外伤当时就治好了,但是似乎是有什么内伤,哪怕到现在她还是在睡觉。」
看到少女脸上露出的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聆听着让人安心的话语,我不自觉的卸下了心防。
「真的是十分感谢!」
我跪坐在床上,向她低头道谢,我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这种好人,愿意向这样的我们伸出援手。
「这话说的有点早了,你似乎是把人想的都太好了呢。」
只是,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向了少女,却看到刚刚还露出温和笑容的她此刻脸上多了一抹的嫣红,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我的救助可不是免费的呢,珍贵的治疗卷轴、治疗中所耗费的各种药草、还有浪费我宝贵时间的误工费、照料的费用遗迹杂七杂八的开销,这些加起来算算,起码得五枚大金币的样子呢,你有这么多钱来偿债吗?」
听到这句,看着这样的少女,一贫如洗的我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在缓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
「我,我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着一块大魔石,它应该能抵不少钱吧?」
「那块从魔兽体内取出的魔石么?如果由专业的人员来处理并进行恰当的保存的话,那块魔石的价值是十枚大金币,而经过你那样非专业的处理和储存,魔石已经不再完整,它的价值大打折扣,现在最多也只不过是两枚大金币,就这样你最少还欠我三枚大金币。~」
看着少女狡黠的笑容,我不由语塞。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语让我脸上的温和与木讷烟消云散。
「你们当然是没有钱来偿还债务的,所以在还清债务以前,就作为我的奴隶来任由我的驱使吧,毕竟,你们现在不也是逃亡的奴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