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当我醒来时，发现科研船正以十分之一光速远离太阳系，已经飞出了90个天文单位，剩余的燃料不足以返回。

我这一觉睡了整整9天，显然，有人偷偷给我下了冬眠药。

认识以来我头一次疾言厉色地骂了水原，她哭着不停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就这一个愿望……就这一个愿望也满足不了……」

「我无法想象没有老师的未来……」

我没法对可怜巴巴的水原发火，也无法面对她眼中的感情，只能离开。

像一具尸体一样在控制室漂浮。

眼前全是萌寂寞的笑容，好想见她。

由于她自身引力的相对论效应，我这9天对她来说不到2天。应该不至于渴死，但是两天没人理是很可怕的。

最终她还是被一个人丢弃在了太空，只能默默等待黑洞的事件视界把自己和整个宇宙隔开。

牛郎和织女隔着银河，每年还能相会，我和萌隔着区区90天文单位，却永远也没法见面了。

不知过了几分钟还是几小时，水原突然摇醒了我：「老师，你看！你看！」

外星人的飞船拦截了我们。

说起来有些儿戏，但外星人与地球人的第一次接触，就是如此毫无预兆。

因为他们很急切，自从12年前太阳系的时空异常触发了他们位于天仓五的报警系统，他们就马不停蹄地以光速奔向这里。

据说不止是我和水原所在的科研船，已经出发、但还散落在太阳系内的人类移民舰队全都被他们拦截了。

没有说任何客套话，这些自称「安全巡逻者」的外星人用地球语言提出要求。

简而言之，他们要求人类立刻阻止萌的质量膨胀。

「你们知道这现象的原理？」我冲到以地球人形象出现的安全巡逻者面前，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我们知道，但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让你们理解，你们的科学太原始了。」

「那无所谓，只要知道怎么阻止就好了，对吗？」

「对。方法只有一个，斩断天羽萌对你的爱。」

我懵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们的文明中没有和你们的『爱』相同的概念，但是，你们的『爱』只是宇宙中某种物理现象的表现形式之一，还有其他表现形式，就像弦的不同振动方式。」

「你所说的太可疑了，和我见过的一个神棍差不多。你知道什么是神棍吗？」

「你们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安全巡逻者不耐烦，「时间紧迫，万一她死亡，我们将永远无法阻止质量膨胀。」

「你的意思是……就算她死亡，质量膨胀也不会停止吗？」

「是的。在你们的星球上，类似天羽萌的个体曾经多次出现，每次不到一个地球年，她们就会被当作女巫、妖怪或是魔鬼处决，爱消失了，质量膨胀也就停止了。」

我品味着这句话。

「难道说，那些重女的所爱之人参与了对她们的处决，使得爱消失了？死亡本身并不是质量停止膨胀的原因？」

「对，所以人类应当尽快采取行动。」

「黑洞会杀死她吗？黑洞里的时间是停止的吗？」

「她会在黑洞里以现在的你们还无法理解的方式永远存活——前提是她没有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几小时之后，我孤身乘坐安全巡逻者提供的小艇飞向萌，她已经被黑洞的事件视界包裹，外面只能看到壮丽炫目、散发着致命辐射的蓝色吸积盘。

按照安全巡逻者的说法，乘这小艇我可以直接冲进黑洞见到她。

虽然数千天文单位之外的人类舰队来不及联系我，但是想必他们也在那里期待着我拯救世界。

「如果不能阻止天羽萌，她将在7年内吞噬你们的恒星，5万年内吞噬银河系。银河系的所有文明都只能抛弃家园，以光速逃离她。」

「宇宙中已经发生过这种事吗？」

「发生过，每次都会留下数十亿光年的空洞，宇宙中的宜居地带因此越来越少。」

回想起安全巡逻者心有余悸的表情，我却忍不住笑了。

抱歉，地球人，安全巡逻者，方圆数十亿光年内的邻居们，让你们失望了。这个小艇对我的唯一意义，就是送我去见她。

让她对我的爱消失什么的，我不知道如何做到。

如果这真是神的诅咒，那就怪神去吧。

「安全巡逻者先生，可以也给我一艘小艇吗？」

「水原珠，你要去帮助高田峰吗？据我们所知，你和天羽萌并不熟悉，你能做什么？」

「安全巡逻者先生，高田老师根本完不成你们的任务。你们被骗了。」

「我们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可他是唯一的希望了。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您说得对，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水原珠嫣然一笑：「所以，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