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笔小新/新爱]当我写下爱这个字 (CP:蜡笔小新 野原新之助x酢乙女爱)

本篇完成于2021年4月,是朋友点的梗,让我写这个CP试试,结果完成度居然还可以





-don't think it,Masao-


水滴顺延着她长得有些夸张的黑发汇聚成流,随即啪地拍打在地面上。

啪。

明明是铺着榻榻米的地板,却能清晰地听见水流着地的声音。

清脆又果敢的声音。

也许是这个房间真的很安静吧。


她的头上披着我方才递过去的浴巾,浑身没有一处未被浸湿的地方。她挑起眉,深黑的眸子像是广告中经常能看见的宝石那般映出我的面孔,关于自己的长相这件事,虽然有着镜子和镜头都无法真实的反馈出别人眼中的自己这种说法,但每逢她眼中映照出我时,我都会觉得那的确是我已经看腻了的面庞。

她眼中的我是客观的。

换言之吧,她的双瞳虽能映出我的形象,但我这个人从未被她看在眼里。

虽然是有些抽象的描述,可我想事实就是如此。


「浴室借我用下。」她说,然后起身。

就像水滴落地那般,她的音色,她的语调,她的遣词用句,一切都果敢又清脆。这句话与其说是对我说的,不如说是向我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即使如此,这句话也令我眼前一亮,就好像窗外的暴雨突然停滞而一瞬阳光照耀了整个世界那般。


她要洗澡。

在我家的浴室。

我喜欢的女孩要在我家的浴室洗澡。

我也许是此时此刻最幸福的埼玉县民也未可知。霎时间曾阅读过的种种漫画情节像漫天飘飞的稿纸浮现在我的脑中,现在想来,这些夸张的作品里居然有值得参考的内容。

「那换洗衣服怎么办?」

我问。


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衣柜里是否有简洁干净的衣服,若是让我忍着尴尬去女装店帮她物色一套,我也十分乐意。

但她头也没有回。

「你有的吧,正男。」

是的,我有。

我喜欢的女性,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在我这间为了上高中而租下的单间里,时常有着朋友们的痕迹。

比如我的发小,野原新之助偶尔会在我这里睡。我打开衣柜,抽屉里胡乱塞着一件衬衣,那是点缀着刺绣的时髦设计,与我的风格并无纠葛。

我将其取出,仿佛拿着稀世的宝藏似的递给她,充满诚意,饱含爱意。

她接下,于是露出今天我见她以来的首个笑容,甜美得令人心痒。这个笑容是属于我的,我很乐意去这么理解。

虽然衬衣是新之助的。


她从钱包里取出两枚福泽谕吉,仍带着笑意放入我的手中。

我熟练地接下,点头致意,然后胃绞痛得随时能把昨晚的饭吐出来,但脸上挂着诚挚的笑。

这并非我们第一次交易,将朋友留下的已然忘却的私物交给她,仿佛成了我和她相连系的唯一纽带。


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前,我能听见她触碰门把手的声音。

「你那个照片墙,有点恶心。」

花洒的水声没能盖过的,是这样一句断言。

雨仍在下,和花洒的声音偶尔重合,却不尽相同。凄厉的闪电一瞬间点亮了没有开灯的房间,我眼前的墙上挂着的装饰板被照得一清二楚。

酢乙女爱微笑着的照片。

酢乙女爱皱着眉的照片。

酢乙女爱结伴吃着便当的照片。

酢乙女爱趴在桌上眯着眼的照片。

我看着手心撰紧的两张谕吉,心脏的鼓动竟擅自响彻耳畔。

又能增加新的照片了,我心说。

「小新,明天等我一起上学吧。」

我编辑好line,毫不犹豫的按下发送。

花洒的声音仍在持续,内心躁动的同时我想着新之助那件衬衣。

我们都很恶心,我想。




-if「Ai」better than「Ai chan」-


我比预想的时间更早见到他。

在他的嗓音响彻街道时,我的心脏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扼得严严实实,那是近似于心脏骤停或是被掩住口鼻的窒息感。

「正——男——」

他唱和着我的名字。

透过窗看去,他理所应当似的面对着我家对面的住户用拖长了的嗓音呐喊。

罢了罢了,又是这套,我想。


浴室中若隐若现的水声依旧未能停滞,我丝毫不想去打开玄关前的大门。直到刚刚我还认为自己身处在迷幻又幸福的环境中,但他的到来就像一颗被投下的氢弹。

我就像噩梦初醒那般弹起身子,虽说我本就是站着的。

再度瞥过视线看窗外,雨和方才我发现淋成落汤鸡的小爱时同样狂暴。今天的雨唐突得像被神明玩弄于鼓掌一般,蓝天白云同电闪雷鸣间大约只相距眨眼的一瞬。

能够及时抵达室内避开这一劫,也算是在学校旁租房的好处之一。


在骤雨初降时,我看见了小爱。

虽然很想说那是因为我与小爱的灵魂深深地相互吸引,但事实却很遗憾的并非如此。在骤雨、狂风以及奔涌的雷鸣电闪之中,她是四散避雨的人潮里最显眼的存在。

漆黑的长发在伴着雨的凉风的托举下飞扬,她握着手机踏着恰到好处的步伐,未见一丝急着避雨的慌乱。就如同步行在只属于自己的舞台的超模,酢乙女爱这个存在本身就充满了气场。

质地廉价的水手服不到一分钟便湿得透彻,那种衣服本不该穿在她身上。亦或是说,她本不该会有被任何一滴雨浇湿的机会。

——无视家中安排的私立学校,自作主张地参加县立高中的入学考试。这与她靠投飞镖决定转学至双叶幼稚园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是切实地践踏了家族所规划的未来。

以此为契机,她将保镖和豪车也隔离出自己的生活圈。

她说她只是心血来潮想要进一步体验平民生活,我想那一定是真的。

因为只要当真,就不必去想更真实的缘由。


我终于还是打开门,他依旧面向对面的独栋。

「小新,我家在这一边。」我说

这是我们从幼稚园起就反复发生的场景,就好像一对演同一个段子长达十余年的过气搞笑艺人组合,接下来他就会说——

「欸?你搬家了吗?」

歪着头,茫然着眼,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野原新之助一如十多年前那样进行着只属于他的表演,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他的头发稍微留长了一些。

遗传了他父亲的卷发像棉花糖一样蓬松,前些日子他将其染成了茶色。雨水不断顺着刘海淌下,他的立领学生服也早已不成样子。我本想给他拿一条浴巾,手放在浴室门把手时才意识到那是我无法立足的圣域。

花洒的声音,已然停下了。


「真是的,这雨也太不讲道理了,就像突然变脸的阿梅那样,你说是吧正南。」

小新好似完全没意识到我在浴室前的夸张僵直,一遍脱下外套一边说着拉家常一般的台词。他丢下书包,脱下鞋径直走进玄关。

「我用下浴室,你不用客气哈。」

「等……」我几乎是本能的叫出了声。

小新已经绕过我站在浴室门口,手搭在把手上。我想那扇门如今应该是反锁的状态,不知怎么,我的心跳忽然间变得像乘五十米高的跳楼机那般活跃,咚咚地跳个不停。

我应当向小新解释些什么吗?可小爱并不是他的恋人,即使在别的男性家中洗澡,小新也没有感到不适的理由才是。

于是我的念头自然地转变成,我不能让小新看见小爱洗澡,那对女性来说无疑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咔嚓。

耳畔不断回响的心跳声中,混杂着微小却清晰的机械音。

反锁被解除的声音。

咔嚓。

更强烈的机械音。

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单单身着那件带有刺绣的衬衣,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使得那件衬衣的下摆恰巧像连衣裙一样盖住她的大腿。微微湿润的长发似乎还未吹过,隐隐散发着洗发露的幽香。

那是我常用的洗发露,但我从未感觉它的味道像今天这样清幽高雅。

她看着他,本就大得夸张的双眼一瞬又扩大了些许。他打量着她,意外地陷入了沉默。

我想说些什么,但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什么也说不出口。

「爱。」他说。


爱。

不是小爱,而是爱。

野原新之助对酢乙女爱的称呼,在我的记忆中经过了数次变动。

首先是幼稚园时期,和我们一样通称「小爱」,孩提时期所表达的亲昵全靠「小」来体现,而如今,「小爱」这个爱称是我们这些青梅竹马的特权。

小学学了英语之后,小新时不时会称小爱为「Love」或者「小Love」,他总是以他独有的腔调去呼唤这个外号,没有人跟他一起这样称呼。当然,跟风试着呼唤「Love」的人,最终都落得被黑矶先生警告的悲惨下场。

再之后,他称小爱为「爱」。简单干练的单字,未加修饰的直呼其名。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记忆有些模糊,那的确是突然转变的事情。

如今想来,大概是从小爱擅自考上我们现在就读的高中开始的。小新口中念叨出「爱」这个单字时,不包含他一切的独有腔调和长音——

现在也如是。

他看着她,轻声唤她。

于是她昂起精致的面庞,双瞳中映照出的他仿佛闪着耀眼的光。

我静声凝望这如画的场面,同他们间就像隔着一堵空气汇成的墙。

我永远不可能直呼她为「爱」。

即使我那样呼唤,她也不曾回应。


「这件我打算洗澡后换欸,你好诈。」

就像数秒前那声带着磁性的温柔的平和的「爱」不存在一样,小新用我认知中他最搞怪的声线完成了这句对白。

他所面对的少女——酢乙女爱全然没有迎合他的意思。她面无表情,纤细的双臂自然地交叉在胸口,就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绝伦雕塑屹立于此。

我的心跳依旧很快,但小爱或许根本不觉得在我家的浴室碰上小新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如果新少爷答应去,我可以立刻换上之前浸湿的衣服回家。」

她的视线略微颤动,声音却犹如播音员那样平稳,这句话背后大概蕴含着我所不知道的真切信念吧。

即使视线颤抖,她的眼神也是诚挚的。她就这样直视着小新,于是两人陷入了僵局。

「真是……」小新啧了下嘴,我惊奇地看着他,他几乎从未有过这样被负面情绪支配的时候,但没过几秒他又马上装出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穿湿衣服对路人来说有点太色了,而且会感冒喔。」

「那么我还有紧急事务要处理,再见。」

他敬出一个夸张的军礼,然后逃跑一般离开了这个变得有些尴尬的空间。


我侧目看向小爱,她沉寂,垂下眼,稚嫩的肩以极小的幅度起起伏伏,却看不见一滴泪。我想把手拍在她的肩头,想要轻抚她的长发,但她的一切都好像在拒绝着他人的接近。

不行正男,我告诉我自己,面对喜欢的女孩要勇敢。

我于是抬起手臂——

啪。

是我的手被她用小臂拦下的声音。

「谢谢你正男。」她说。

「雨停后,我就回去了。」




-in puberty,I never have a crayon-


叮当——

叮当叮当叮当——

和预想一致,这里的门铃如同摆设。

于是我毫不客气的敲门。


从五岁起我就经常干一些类似跑腿的工作,对当时的我来说跑腿应该是意味着能有新鲜邂逅的美好事件吧。

比如帮美伢买菜,遇到漂亮的大姐姐。比如替美伢送伴手礼,遇到漂亮的大姐姐。只要不在我对某件事兴致正盛时让我跑腿,我向来是欣然接受。

但这件跑腿未免也太令人心情复杂了一些。


今天我本身就不走运。放学后突然而至的狂风骤雨把我浇了个外焦里嫩——这本身不算什么。

正南租下的那间屋子里总会有几件我忘记带走的衣服,我那时想只要去蹭蹭浴室就能解决。但结局是我连书包都忘了拿地落荒而逃。

在青梅竹马(男)家里的浴室碰见青马竹马(女)。如果是其它人的话我一定会感慨,哇哦,真是青春。

但实际上我是在正南家遇见了爱。


酢乙女爱,我最近称她为爱。

她可能是全球第一喜欢我的女性,我早就不想纠结缘由了。我慌忙跑路可绝不是因为爱在正男家洗澡让我感到情感上受到了背叛这么肥皂剧的理由。

我本就没明确回应过爱的感情,又怎么会谈得上被背叛。何况爱若是能和正男发生些什么,世界恐怕马上就会迎来末日也未可知。

她和我相处的时间太久,连避雨都和我选择了相同的去处,真令人困扰。如果是正南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积极地将其理解为灵魂间的互相吸引吧。

我却实在没心情去思考这种正向的念头,一言蔽之,我和爱正处于绝赞吵架中的微妙状态。已经超脱了言语冲突的界限,达到了冷战的非凡境界。在正南家相遇时我用玩笑糊弄过去的计划也未能奏效,这下可真的是前景堪忧了。


不幸只得逃避到自宅沐浴更衣的我,恍惚间接到了美伢的电话。

「去看看蜜琪吧,据说她已经几天联系不上了。」

她这么说。


我现在住在鸡飞狗跳庄202室,这间房总是和我家有着难以解释的联系。

先是我家三口,然后是梦伢,再然后是我。虽然我只是因为这边离学校更近才让梦伢让给我住而已。

蜜琪是我老家的邻居,但她现在也住在这间公寓。我印象里她几乎是不出门的人,明明蹲在家里却还联系不上,的确不得不让人往坏的方面联想。这么说来,美伢也到了作为长辈单纯关心年轻人的年纪了,真是唏嘘。


在我的第十四下敲门叩响之前,彼端传来了门栓被解开的声响。

半开的门后站着仍穿着睡衣,准确来说是内衣的蜜琪。现在是晚上五点,她要么是刚醒,要么正准备去睡。现在的她大概是三十代后半的年岁,也许正抓着青年期最后的尾巴,总之看着仍很年轻——前提是无视掉她惨白的面色和黑眼圈。

「什么嘛,是小新啊。」她倒还留了些说话的余力。

「哟。」我回答,「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任务完成,再见。」

「喂!来都来了就救救我吧,你手里不是拿着东西吗!」

她发出饿狼般的咆哮,令我意外的是这样的状态下她还能注意到我手中提着的便当。这可真是不妙,我原本是想若是蜜琪饿到昏迷便拿出它来救命,毕竟爱还在和我冷战,我这边也是存货不多。


「啊,复活了复活了。」

年轻人妻在我眼前大块硕朵,但果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魅力。蜜琪大概切实饿了好几天,如果我不阻拦的话,pvc材质的便当盒大概已经被咬碎了也未可知。

「蜜琪,你真的有在找工作吗?」我问。

她一言不发。

「不打算回家吗?」我继续问,「席林已经认错了喔。」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席林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我童年时他俩的样子,就觉得现在的场景很滑稽。

爱情大抵不是那么温柔的东西,若是顺利在前面,那么坎坷就在后面。脑中一瞬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我没有说出口,若是说的话,也许会成为名人名言登在历史教科书上吧。

蜜琪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什么逃避视线的理由,也就盯着她。

「你这家伙,不是连自己的感情也没理清楚吗。」

她轻声说。


这下我有了回避视线的理由了。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会被蜜琪批判这件事情。不过某种意义上,现在的她或许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有资格去讨论恋爱这件事。

「你绝对和那个大小姐吵架了吧!」蜜琪的语气斩钉截铁,容不下一处反驳的空间。

「不然今晚的菜应该是现做的才对!」

虽然理由比较随性。

澄清一下,我和爱完全没有同居,只是她常来做饭而已。

「哎呀,我也没那么好啦。」

下意识的,我演出自己常用的段子,这就好像我的面具,我的保护墙。

蜜琪一点也没有吐槽的打算。

「你啊,如果真的能像过去一样天真无邪的说出这种话也好。」

但我不能。

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已经不再是——拿着蜡笔的年纪了。


可的确,看到蜜琪我突然想,我必须梳理自己的情绪才行。必须要,考虑爱的感情才行。我希望蜜琪和席林有一天会好起来,然后我身边的任何人都不会像现在的他们一样。

我仍不习惯悲伤的事情,这一点或许是我走进青春以来,手中仍握持的,最后的蜡笔。




-try to get closer after a dynamite-


从蜜琪那里回到房间,差不多五叠大的居室里坐着她。

我的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找寻错过的消息,但一无所获。看来悄无声息的到我家埋伏我的确是她的主观目的。

酢乙女爱穿着我不知几时留在正男那里的刺绣衬衫,数小时前我就应该发出感慨,红色真的很适合她。

高中的水手服是蓝色系,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穿红色了。


「我以为我们在吵架?」

我说。

她指指身旁放置的黑色物品,那是我仓惶逃窜时忘在正男家的包。我大概能想象的到她拿走包时正男的表情,虽然这么想有些缺德,但一定很有趣。

「新少爷还没吃吧,帮我切下菜。」

她用嘴叼着皮筋,双手将长发束成高马尾后扎好,早已习以为常的动作才几日不见,现在看来竟意外的有些色气。


「今天娜娜子姐给我打了电话。」

爱端着刚盛上菜的餐碟,语气平淡的像在聊日常。我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面,可以的话,我想聊的是真正的日常。

「因为我最近没怎么接过她的电话吧。」

我不再用玩闹的强调糊弄过去,毕竟已经决意要整理清楚自己的情绪。


娜娜子姐要结婚了,我理应去参加她的婚礼,这是我最近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的大前提。我当然不是刚得知她有自己的恋情,事实上她的恋情开始时,遥远得可以追溯到我的小学时代。

恰好是学了很多没用的东西还想要故作成熟的年纪。

于是那成为了一场人生中初次的天翻地覆的失恋,我用猛喝碳酸饮料的方式去演绎我心中大人应当有的伤悲,结果除了第一次知道碳酸饮料真的可以把人喝吐之外,未能得到什么别的收获。

但心情倒没道理地变得很好。

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地过着学园生活,一如既往地像漂亮大姐姐搭讪。时不时地,娜娜子姐姐会同与她交往的男人一起到我家吃饭。我看着他们亲昵的姿态,暧昧的眼神,突然回想起孩提时想要和娜娜子姐姐结婚的梦。

于是那个梦既没有泛起什么大不了的波澜,也没能在我心中永远扎根,只是在现实面前平静的消失了而已。

如果是「破碎」的话,那一定会有动静。但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因此,还是「消失」这个词更适合一些。


本该是近十年前就已经释然的事情,但接到娜娜子的请柬时我怔住良久,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不做出贺喜,也没有胡闹地耍性子。娜娜子和她男友的联络我一概无视,于他们而言我大概是失联了一样。

我发自真心的认为他们间的婚姻十分合适,当然也完全没有希望男方是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单纯地想象不出,在娜娜子的婚礼上我会是怎样一个角色。


「说真的。」

爱的声音将我从思考的黑洞中拉回现实,桌上已经摆好我们共同制作的料理。

「娜娜子姐的这种邀请,恶劣到我现在就花一笔小钱让他们夫妻沉进东京湾也不可惜。」

「那小钱得有多大啊。」我忍不住吐槽。

「但是,她没有恶意这一点,新少爷应该比我更能理解吧?」


嗯。

我当然知道。

娜娜子现在可能正因为自己亲弟弟般的重要角色和她玩消失而焦头烂额吧。电话都打到爱那里去了,或许我再不现身,就会有警察调查我是不是失踪了也说不定。

邀请弟弟参加婚礼天经地义。如果我要结婚却不邀请小葵,她大概会暴跳如雷地找我敲诈宝石吊坠。

可我真的能以弟弟的心态前往会场吗?娜娜子于我来说,是如假包换的失恋对象。即使幼童的感情稚嫩得惊人,但喜欢的感情一定是真挚的。

邀请前男友或是备胎前去参加自己的婚礼,除非感情超出常理的界限,否则一定是感情上最恶毒的手法之一。

娜娜子就好像在以她最温柔的善意,对我做着最恶劣的事。


「你既然知道这是沉入东京湾都不可惜的事,还要推着我去吗。」

我凝视着面对面动着筷子的爱,虽然已经和家里的轨道偏离快三年,但像小动物一样每次只吃一小口的动作还是没什么变化。

她已经事故很多了,没有道理会理解不到我不想去的缘由,但我们因此吵了一架也是事实。

「新少爷现在还知道喜欢的感情是怎样的吗?」

她没有回答我,反倒抛给我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喜欢是什么来着,这实在太过抽象,我一时语塞。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眼神却在说着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爱的内衣完全被淋湿了,所以衬衫里面什么都没穿,新少爷听到这个会兴奋吗?」她面无表情,但语气出乎意料得煽情,她大概就是用这种语气攻下无数同级男生的心的吧。

我老实地点头。听到这个情报,心灵自然会感到几分悸动,这是身为异性的本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理性所处理。

「那会开心吗,会想要抱紧爱吗?」她接着问。


开心,谈不上吧。

抱紧,究竟是要干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无法理解,茫然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的少女。

「新少爷这么多年来搭讪的女孩们,有哪些能让你想要继续发展呢?」她又抛出一个不明所以的问题。

老实说,一个都没有。细想起来,连记住名字的人都屈指可数。搭讪的是谁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觉得,搭讪这个行为和用奇怪的腔调开玩笑一样,是我必须要做的行为。

不做的话就不是我。

意识到这一点正是娜娜子的恋情开始之后,我为了活得像我,大概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吧。


「没有。」我断言。

爱笑了。

「所以去吧,新少爷只是把喜欢这份感情忘在了娜娜子姐那里而已。」

她饮下一口热茶,视线不知是在看我还是看远方。这段时间的爱和平时有本质上的区别,一直做着类似引导我的事情,就像我决定梳理自己的感情一样,她或许也立下了我所不知道的决意。在人际交往中,只有清醒的人才能引导他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的爱,远比我要清醒。

所以她想让我去参加婚礼。

失去了「喜欢」这份感情的我,的确不会为娜娜子结婚而难过,只要逃避了那一天,一切就会宛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恢复如初。所以我必须从遗失之处把那份感情找寻回来才行,这是爱给予我的目标,是她在我身上下的注。

如果去参加婚礼,我可能会重新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再度爱上娜娜子也未可知。但爱在这个基础上仍希望我去拾回我的感情。

真是的,坐在我对面的是怎样一个别扭的任性的不懂得节制的无常识的——可怜可爱的大小姐啊。


「爱,我能抱紧你吗。」我脱口而出。

「在新少爷从婚礼现场回来前,都不行。」

她还真严格。




-let emotion free,change「Ai」to「love」-


「你这个笨有钱人!你知不知道小新很有可能就这样旧情复燃,然后和娜娜子姐姐来一场年龄和道德上双重背德又激情的恋爱!」

我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嗓音,以免我的怒意波及到整个学生食堂。

坐在我对面的她垂下视线,眼圈微微泛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扭扭捏捏。


全校最有钱的人,全校性格最恶劣的女人,全校男生的奴隶主——这样的头衔层层叠叠,偏偏在这件事上像个楚楚可怜的清纯少女。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讨厌不起来她,去除一切外在的资质,她毫无疑问是身处青春期而陷入恋情的普通少女。

我喜欢她内在的这一部分。

「我知道,妮妮。」她对我说,语气坚定得可怕。

「无论变成怎样的结局,我都会去接受。」


娜娜子姐姐的婚礼是在明天。

不管怎样,去写一篇以酢乙女爱为原型的剧本吧,一定很扭曲的,我想。

不过她一定能幸福吧,毕竟「新之助/しんのすけ」的「新Shin」,其实是「信之介/しんのすけ」的「信Shin」。而「酢乙女爱」的「愛」,可是「愛してる」的「愛」啊。

她相信着小新会找到自己的感情,回应她的爱,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能得到这份爱?我真的这么想。


*野原しんのすけ汉字写作野原信之介,出典为《战国大合战》



-Masao side


从结论上而言,我完全没有搞到小爱的新照片。

数日前我约小新一同上学,问他有没有小爱的照片可以卖给我。由于价码开到了两张谕吉那么多,小新神色紧张地翻阅着手机相册以求找到赚钱的直通车,可他满脸遗憾的表示没有照片。

我眼尖手快地指出他手机中唯一一张小爱的照片。

照片中映着纷飞的樱花中的水手服少女。她就站在坡道顶端的樱树林下,伴着花瓣展露花一般的微笑。


「啊,这个不行的。」小新说,「那是前年高中入学第一天时,我从家里出门,发现爱在那个必须要爬的陡坡等我,穿着瞒着所有人考上的我们学校的校服。」

「我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敲下快门键了。总之是那种出自我手的业余的照片,不要考虑了哈。」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

本想着小新对小爱没有兴趣,我应该还有着胜算。但这哪里像是没有兴趣,他最多只是没往那想。

真是输的透彻。

恶心的人,原来是有我自己。




那之后一个周末过去,我在学校食堂再次遇到小新。

确切地说,是他约我吃饭。常常带着便当的他会选择食堂实在是过于鲜见,我猜他应该是有话要说。

于是不出我所料,在占好的四人席里,我面对着并排而坐的小新与小爱。


「哟!」小新打着他的风格的招呼。

今天的他看上去格外爽朗,微卷的茶色刘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留下的短发也染回了黑色,就像我小时候最熟悉的寸头小新。

「啊,你好奇发型吗?还会再留长的啦,现在是想全面的体会一下重新开始才剃回原点的。」他说。

「总之,我和小爱开始交往了,想着跟你汇报一声。」


我感觉全身的脏器绞在一起,由内而外地感到刺痛。我想眼前的他一定知道在败者眼前秀恩爱是最恶毒的行为,但即使如此也要向我报告,是因为他知道我真的深陷在这份我的单方面恋情之中吧。

这份恶意,本质上是野原新之助这位青马竹马对我的诚意。


我预想过的,所以做了准备。

从包中取出一个硕大的软木板,上面贴着我重新排列好的所有的小爱照片收藏,在中心部位留下了一张照片的空隙。

「收下吧小新,这是礼物。中间就用你那张个人收藏补足好了。」

「恭喜你们」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小新满脸疑惑的接下它,凝视一番后转变成苦笑。

「哇哦,这可真是沉重啊。」


对吧。这可是败者毕生的精华,你就尽情被这份重量压垮吧。然后把这份重量,变成你的爱吧。

我拍拍他的肩,不带念想的离去。

也许该找个厕所哭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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