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完成于2020年7月
01
「去旅行吧。」
极光帷幕才刚刚划过身体,光夏海就迎来了男人难得兴致高昂的请求。男人——门矢士手中拎着他和她的头盔,脸上挂着她熟悉的笑。
曾有人对她说过门矢士的笑容总包裹着一份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无尽自信,具体是谁的评价已然忘却,但这句话实在太有趣,以至于每次他笑时便会浮现在夏海心中。
细想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至少在上一个世界,在zio的世界中几乎在她眼里消失半年的士,在最后的最后才露出了像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于是她也对着他笑。
光写真馆的清晨,鲜见的以这般温馨的气氛拉开序幕——
「夏蜜柑,别一直盯着我笑啊,挺慎人的。」
却又如流星飞逝般,没多久便被名为门矢士的破坏者毁得一干二净。
Machine Decader上覆着一张硕大的塑料布,将本该落满灰尘的车身盖得严严实实,它已经很久没被发动过了。
门矢士把布掀开,金属黑象牙白点缀着品红的机车仍旧像刚刚出厂般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他无言的敲敲车头,像是在说好久不见。
「你平常怎么没骑下它,怎么说也是个代步工具嘛。」
没想到反而是一直弃它不顾的车主提出了抱怨,夏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中却想着这还真像是士会说的话。
「有一次想骑它买菜,发现马力太足很难控制。」夏海嘟起嘴。
「那变身骑呗?只要你叫一下Kivala就会来吧。」
「变身买菜……挺怪的吧。」
「所以适合夏蜜柑嘛。」他笑得很欠揍。
但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斗嘴超过十年的光夏海才没有这么容易引爆,她知道有些时候他们只是不好意思把话说明白。
「大概是因为……我还是习惯它的后座吧?」
所以她选择把话说明白。
士那双有些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然后他笑得不再那么欠揍。
「上来。」他翘二郎腿似的跨上机车,拉下头盔的风镜,仿佛要把三十岁男人的害羞藏在假面里。
「嗯。」
02
对于清晨时士那句去旅行吧,夏海依旧没想明白有什么用意。
他们一起旅行了十年,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说出「去旅行吧」的必要呢。
「欸,士——」
机车的引擎流畅地轰鸣,夏海将双臂环抱在士的腰上,上次这样抱着他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相比那时,他的腰依旧细,手感上却结实了些许。
「怎么了——」
两人已经穿过错综复杂的都心市区,疾驰在车流量稍小一些的公路上。
「我们是要去哪里?」夏海问。
「不是说了嘛,旅行啊。」他以慵懒的语气回应。
「所以说,这个世界给士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极光帷幕的到来并没有给士穿上任何新的行头,今天的他穿着从衣柜里翻出前两年夏海买给他的白色短T和深灰色牛仔裤,披着他自己挑选的品红色马甲。
「不知道,我连这个世界是什么世界也不知道。早上的极光帷幕是我随手召的,本来就想着随便到哪儿都行。」
士似乎在以平平淡淡的口吻顺着非常不得了的话,令夏海意外的是自己此时的情绪兴奋比吃惊多上几分。
她想起曾经士还失着忆时,他们靠着幕布来切换世界,那种未知感在士回忆起极光帷幕的使用方式后渐渐消失在内心的彼岸,而这一刻,好像那份对于未知的好奇又重新在心灵中被点亮,带来的是探索的愉悦和回忆的温暖。
她总算理解了那句「去旅行吧」。
门矢士与光夏海以世界为单位跨越了无数次行程,格局大得难以想象。但以公里为单位,仅以旅行为目的的小规模旅行,他们一次也没有尝试过。
风伴着行驶中的机车轻抚着夏海的脸,周遭的风景、环绕的声音以及空气中的气味居然都会随着行驶的速度和心情而如此不同。
她心想这家伙偶尔也会想些与他形象完全不符的罗曼蒂克,就像这场旅行。
于是她不知觉地加大了自己环抱的力度。
「夏蜜柑,胸抵到我背了,很难开。」
突然听到高昂的嗓音,他还是这么擅长破坏氛围。
手自然而然的就比出了笑穴指的手势,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慌张。
「等等夏蜜柑,我要安全驾驶的!」
安全驾驶?两个人都是假面骑士,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在摩托上出事故。
夏海开心地把手指按在她最熟悉的位置——
笑声和引擎轰鸣,出乎意料的很搭。
03
他们在一家户外店随便挑到一个折叠式的帐篷,费了一番功夫将其固定在Machine Decader的车尾。
这辆科幻风十足的流线车型突然就多了几分生活味,有些违和,但多了些许温度。
夏海上车,环视周围,穿着制服的青少年们成群结伴,川流不息。取出手机点亮屏幕,已经到了高中放学的时间。
身前的士刚拧动右手边的油门把手,却又马上拉紧刹车,只留下发动机和排气管的一声空响。
他的视线对焦在三个穿制服的孩子上。中间的孩子染着一头茶发和身旁的朋友有说有笑,被他勾着肩的黑发少年满面的不耐烦,眼中倒透着笑意。而另一边的长直发少女则不时对两人说教,偶尔也开心的加入到他们的话题之中。
的确是十分青春可爱的画面,但这并不足矣构成士对他们如此关注的理由,夏海听见他轻轻道出茶发少年的别名:
「——Zio?」士如是说。
三人径直从机车旁走过,对士的发言没有任何反应,连一丝停顿也未留下。
士反倒松了口气一般换上平和的表情,「也许是相似的平行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遇见了更多的人。
——周游全世界冒险,将自己的经历和发现提供给大学时代便交好的考古学者之人。
——想要用自己的料理给周遭带来幸福而开办餐厅之人。
——致力于真相与和谐,在业界奋斗十数年仍被称为热血记者之人。
——与在九州结识的旅伴一同来到东京,在洗衣店诉说梦想之人。
——拿着不怎么高的工资,却因为是帮助他人的工作而自豪之人。
——与诸多猛士一同锻炼身体,作为和善大叔在青春期少年间传颂之人。
——对食物的爱登峰造极,在东京塔下竖起食指之人。
——自身霉运连连,却为他人的不幸而落泪之人。
——曾声称对世界过敏,却爱着家族与整个世界之人。
——与师傅和搭档一起,经营着大多时候在找猫的侦探事务所之人。
——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却选择向前看,与熟识的金发青年一同生活之人。
——从不良学生到热血教师,对宇宙和学生都充满爱之人。
——虽然打扮轻浮却有着钻石般美丽人格之人。
——渴望着改变与成长,成功兼顾了街舞与生计之人。
——充满勇气与责任心,在关键时刻达到top gear状态之人。
——相信着无限的可能性,激励他人之人。
——同时爱着游戏与生命,尽一切可能救死扶伤之人。
——毫不犹豫的相信Love&Peace并为之贡献自己天才头脑之人。
他们是在这个平凡的世界,获得了平凡幸福的平凡之人。
他们都是门矢士熟识之人,但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知晓门矢士。
这个世界,不存在假面骑士。
04
太阳的余晖正不顾一切的燃烧,现在是夜幕降临前最后十五分钟。
两人到达七里滨时海面随着风涟漪绵延,夕阳将海面整片渲染成黄金色,那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奇景,今天空气纯净,能眺望到海那头的富士山。
镰仓其实离东京只有不到两小时的电车车程,以Machine Decader的出力来说则更短。这几天他们总在都心圈的小镇漫目无地的闲逛,与熟悉又陌生的人们相遇,然后别离。士突然说想找个安静些的城市看看,夏海问他要不要去镰仓。
于是他在地图app上输入目的地,说走就走。
海滨城市总归是难以野营,夏海订了周遭唯一的大型酒店。酒店的地势颇高,出入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坂道。Machine Decader面对区区这种坡度显得无比轻松,士甚至没有加大油门。往来的路人时不时会投来诧异的视线,尤其是他们看见一旁的汽车都还要挣扎着加大马力的时候。没人规定骑士机械不能用来做些日常工作,在这个没有骑士的世界更是如此。
这家酒店的设计师很有创意地将建筑设计成了半环形,进入房间的瞬间夏海便理解了设计师的矜持。半环形的楼栋和较高的地势保证了每一间房都能面朝大海,打开房门所直面的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夕阳已经落幕,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是与海和夜幕同色的深蓝,富士山在夜幕下已然不可见,海面变得无垠,延续到与星空相接。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静默地进门,静默地放下行李,在落地窗旁的沙发坐下——那是一个恰好能看见海与星空的角度。
「士,你听过那首歌吗?第一句是「见上げる星」的。」
夏海凝望着星空,脑海里蓦然奏鸣起十多年前的旋律,它的标题带有decade这个词,因而至今存在于她的歌单中。
「Gackt那首吗?当然听过咯,那可是为我而写的歌。」他又挂起那份来源不明的自信笑容,可远眺着星空的双眼却泛滥着空虚。
「少自恋了啦。」
他们又很久没有说话。
镰仓的确如他们所希冀的那样是座安静的城市,不到晚上九点便人烟寥寥,透过落地窗所见的只有风景和两三辆开得很缓的车。
「我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他开口。
「是大家都幸福的世界呢。」她回应。
门矢士喝了一口之前从711买的罐装咖啡,含糖量很过分,他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笑笑,这罐咖啡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甜。
「我在想要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他忽然说的很认真,夏海觉得现在的他像个正准备告白的高中生,虽然他从来没告白过。
「已经不是作为平成骑士东跑西窜的时代了,而且新时代已经开始了。」他继续说。
夏海拿过他放在桌上的咖啡罐放在唇边,从入口到吞咽都像是换了个颜色的糖水,的确甜的过分。这几天她过的很开心,世界没有给门矢士安排任何职业,他作为decade的工作也许确实结束了。两个人的日常旅行比想象中更有趣,时不时斗嘴,结实熟悉又陌生的朋友,为不曾留意过的景色惊喜,这些欢乐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多。
——所以要停下来吗,眼前的男人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但眼神脱胎于心灵,绝不会说谎。
他们的快乐,也许根本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世界也未可知。
「欸士,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倒是无所谓,玩什么?」
「我们来唱journey through the decade,每次唱到decade时都往后面加一个s。」
「journey through the decades?」
「嗯,我们的旅行不会只有一个十年,还要有好多个十年,然后我不会再只在写真馆等着了。」
今夜晴空无云,海面在微风的撩拨下涟漪绵延,圆月和星空在水面上的镜像微微晃动,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的侧颜。
「夏蜜柑,你……」
在月色下他张开薄唇,细长的眸子看上去竟有些水灵。夏海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刚刚在内心中吐槽士像个告白中的高中生的她未曾想自己没过多久就说出了更羞耻的台词——但管它呢,气氛这么好的夜晚,又有什么台词是说不出口的呢。
「你好肉麻啊……」他终于把话说完。
世界的破坏者,从未生疏自己毁灭气氛的能力。
紧接着就是笑穴指和仿佛能透过落地窗的狂笑。两人没再说什么,门矢士和光夏海,本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所以夏蜜柑,为啥要订大床房啊。」
「因为突然说要来,只剩大床房有空房了嘛,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当然是会很累啊。」
「啧,先去洗澡。」
门矢士乖乖的点头,他又一次挂上自信的笑容,这家酒店的浴缸比想象中要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