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行 其二

「电视机里的繁杂雪花,实际上是宇宙诞生时的余辉。」

三月坐在我的对侧,一勺一勺地挖着冰激凌球,边吃边向我科普着没有用的知识。

刚从天文馆里头走出来,便被三月拉到某一家咖啡馆里。

天文馆确实很好玩。据说再过几天,还有英仙座流星雨可以看。不过此时此刻不是想着英仙座流星雨的时候。

我们没有从天文馆里头感受到什么惊喜。

「别老说那些东西,下一站有想法吗?」我不耐烦地看着这所咖啡馆,令我非常不安。

咖啡馆的内部装饰完全不像是个传统的西式咖啡馆,满是裂痕的暗黄墙壁上挂着几把电吉他,到处都悬挂着造型奇异的灯管,门口边上有个带乐池的小舞台,整个店内散发着古怪的气息。

「干嘛,我看到这家店的时候,可是很惊讶哦,差一点就能睡过去了。」

「还睡过去呢,我只觉得后背发凉。」我忍不住抱怨。

「晚上会点亮吧,这些灯管。这可是Chara Children的常驻地点,连冰激凌都这么有特色。」三月一口吃进冰激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冰激凌真有那么好吃?

话说回来,她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占卜超能力」呢?去年的事件直到今日我都耿耿于怀,真的是面前这位怪女孩改变了我的命运吗?

「如果你真的很会占卜,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能把这毛病治好了?」

她咽下冰激凌,把盛着冰激凌球的杯子推过来,说:

「你先吃着剩下的,听我说。」

我接过冰激凌,拿起勺子开始吃。


她说:「从小我就很擅长占卜。什么占卜方法都会一点,不过作为占卜师,口才过于糟糕了,因此不能靠这种东西赚钱。」

「是,是。」哇啊,这个冰激凌真的好好吃。

「我给自己占卜的结果向来都不准。我在去年的水晶球占卜中,知道了你会得不眠症,在那个夜晚会发疯一样地出来夜跑,但并不知道我自己也会得不眠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这几天不在天护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得病了。」冰激凌快吃完了。

「因为占卜的结果是绝对的,」她的语气变得冰冷,「我只能干预结果的产生,但已经产生的结果我无法改变。」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是怎么治好的?」

「我没有看,当时看不到。」她说。

「那你现在能不能看?」

「不看,」她两只小手捂住眼睛,「不看不看不看。」

干吗啊?发病了?

「你拿着我用过的勺子吃冰激凌,恬不知耻,」她生气地指着我的鼻子,「下流胚。」

哦嚯,下流胚。请原谅我,听见她这么说,我第一反应竟是克制自己的笑意。

「呼,干什么!都是大学生了,谁在乎这种事情。」我是不小心的,谁叫老板在前台打盹,服务员一个都不在,勺子又只给了一把。

「我不管,你好恶心。」她又捂住眼睛。

她的模样实在奇怪,我稍加思索,说:「你要是现在预见了我治疗的结果,会不会改变你治疗的结果呢?你的未来对于你而言是完全不确定的,所以——」

「应该会的,」她一把抢过冰激凌,「我会知道我本来不应该知道的治疗方法,可能会害我花更多时间治病,最重要的是,治好了你就不见得会陪着我了。」

她为了自己,不肯帮助我。怪不得要顾左右而言它。

「没事的,去年图书馆的事情,我还算欠你的,不可能就这么走掉。」我安慰她。

可思来想去,总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看着吃冰激凌的她,我终于忍不住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又吃下一口。

「为什么你要改变我的命运?那一天你没有告诉我占卜的原因。」

「当时我稍微看了一眼你的未来,」她把吃干净的杯子推向一边,「我看到了自己。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未来中看见自己,这就是缘分吧。」

「孽缘吧,这个。」

「我也这么想。」


我们坐着轻轨,在高楼间穿行。

轻轨实在是很神奇的东西,坐多少次都那么有趣。那种脱离地面的感觉,在高处看着不寻常的景色,确实很棒。

「看到那个没有?」我指向某个高层建筑,「那是我的高中。」

「什么高中那么高?」

「文丁三中。校区太小了,不得不把楼建得高一些,1~3层是教学楼,然后往上是各种教室,阶梯教室,图书馆,会议室,小天文台之类的。」我向她讲解。

「还挺有意思的。」

「学生不准用电梯,一点意思没有。」我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确实是有点无趣。

「那倒确实。高中生活可没有现在有趣,那时候每天都为了高考闹昏头。」

「你呢?你是哪所高中?」我问她。

她说:「北港第三女中。我报的时候还是女中,考上了却变成别的东西了。」

我从我那贫瘠的脑子里找到了这所学校的信息,说:「还真是,你考上那年学校改制了,新一届的学生是男女混校的。」

不过为什么要考女校?天护本来就没几所女校。

「因为可以乱弄一通,每天不用打扮都可以。我的头发太卷了,容易乱。你上次不就看到了吗?」就这个原因啊?

「不对,上次是哪次?」我想不起来。

「就你和学长跑进女寝那一次,我当时穿着睡衣。你忘了?」她盯着我的眼睛。

我好像真的看到过。是有那么一个人,真的是她?

「你那时候头发十足爆炸一样,我认不出来。」我看着她的头发,原来不是烫的啊。

「你又在想啥,」她捂住自己的头,「天生的卷,我有什么办法!以前整天被老师说这说那的,差点就去烫直了。」

「那还真是辛苦。」

现在的目的地是往39街去,最近有新开的几家小市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给予我们惊喜。


走下列车,看到站台上播报的时间,一拍脑门,对了!《科幻世界》出新刊来着,我还没看。

我走出轻轨站,在报刊亭前驻足,买下一本杂志。

三月看着我手中的杂志问:「那么好看吗?」

「人类的幻想可是很伟大的。」

我们在街上踱步,在小市场里头逛。

走进一家新开的乐器行,老板娘是个从北港搬过来的女士,面容慈祥,头发灰白,似乎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经营乐器行多年了。她看见三月,打了声招呼,两人攀谈起来,看来是熟人。

电子琴,吉他,还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吹奏乐器。

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啊。

那两个人聊了几句天,老板说了句「稍等」,从仓库里头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三月说着「谢谢!谢谢!」,抱住了老板娘,老板娘摸了摸她那一撮卷毛,很是高兴。

那盒子中是一把崭新的口琴。


走出店后,三月拿着口琴边走边吹。她的技术非常不错,从他人那里传来的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有惊讶和赞许。

她脚下的影子此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点点星光化成波涛,悄悄翻涌起来,仿佛想要挣脱影子的束缚一般。

怎么回事?

影子是反映灵魂的东西。

与魔鬼交易的人,没有影子。

能看见未来的人,影子中闪烁着星光。

当未来近在眼前时,那星光又会如何呢?

我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来点绝活?」


她稍微停了一拍,立刻反应过来我话语中的意思,吹上一支奇异的曲调。

虽然没有歌词,但我一听,便能感受到大海扑面而来。

三月又从她那不可思议的小包中拿出另一把口琴。

两把口琴叠起来,用她那双小手握持着。

这是双持复音口琴。

周围的行人看到她的架势,停下谈话,听她吹奏。


她一路走一路吹,从她的脚下泛起涟漪,片沫水花引起滔天巨浪,将整个街道淹没。

她的琴声仿佛能呼唤大风一般,夏天的尘土被她卷起,烈日的热气被她轰散。

她变出的浪花带着蔗糖的甜香气与碳酸的清爽感,将我的灵魂洗涤得只剩欢快。

她踮起脚尖,微微仰头,看着不知何方的灯塔,指引着迷失的人们。

她跳起舞步,半闭双眼,躲着不明其形的水塘,渗透着沉默的城市。

吹啊吹啊。

她的小小身躯中爆发出宛如夏花绽放般的恐怖能量,胸口起起伏伏,汗水撒在人行道上,散发着绣球花香气的卷发随着步伐调皮地摆动着。

走!跳!

双持的口琴间,世界诞生了。

吹啊吹啊!

越过激浪,越过天空!

鹦鹉螺号又在何处?

吹啊!吹啊!

飞过月亮!飞过宇宙!

黄金之心不过如此!


她的身影深深地映在我的眼中,不管是占卜的她,读书的她,月下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一直在给予我莫大的惊喜,要把我从无趣的日常中扒拉出来。

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

那时坐在水晶球前的塔罗师,怎样能令人联想到此情此景。

果然,对于我而言,三月就是那样的人。她便是我的惊喜。

头脑中的什么东西消失了,心脏里的某样东西要溢出来了。肺部呼出夏日的气息,通过声带,通过口腔,喷薄而出。

我大笑起来,精神一下通畅了许多。

她脚下的影子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星光回到原处,曲声渐行渐远。

她要是当偶像,可以把整个日本的偶像圈子铲平。

一曲终了。

她把口琴放下,掌声雷动,她吓了一跳,看着我。

「行礼啊,笨。」

她只好鞠躬了。众人的掌声愈发欢快。

「哎呀,还得擦口琴。」

找了块手帕擦了擦口琴。

稍过了一会,人们又回到日常的生活中。她问我效果如何,我不敢吱声。

「说啊,你个笨。」她拍了拍我的背。

「那本书上有没有说治好了会怎样?会当场晕倒还是死掉?」我的表情肯定是一塌糊涂。

她先是咧嘴笑出来,又立刻把嘴闭上了。

「原文说是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确定不是什么文学化的表达吗?

「那你算治好了吗?那我怎么办?你可别先走啊!」她好像着急了。

「不到晚上看不出来吧?反正先逛着呗。」

不知为何,我希望今夜能晚一些到来。


走进一家售卖新奇小玩意的店铺。名为「奇物店」。

既然新店没意思,就要去常去的地方寻找新的惊喜。

坐在前台的小男孩站起来,喊着:「哥哥来了!」

里头传来一句:「哪个哥哥来了?」

小男孩说:「最凶的那个。」

喂。

老板走了出来。他带着顶鸭舌帽,留着英伦式的小胡子。他脱下帽子,露出光头,说:「是你啊,稀客稀客。」

「我可不是稀客,我是稀客的儿子。」我叹了口气。

三月跟在我的后头,看着店铺里的东西。

店铺中央是个圆形的小台,上头放着一堆小盒子。离门较近的货架上排着一堆雪景球。

我问:「怎么最近开始卖八音盒了?」

他说:「你怎么带女人来了?」

小男孩跟着三月走来走去,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开心了。

「不重要,朋友而已。」

店主点头,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老爹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八音盒,说卖给我,我光卖书也赚不了几个子,所以嘛。」

老爹吗?他倒是总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恐怕店主这次又要亏钱了。

「那我先看看吧。二楼那一间能去吧?」

「可以,别学你爹光拿东西不花钱啊。」店主戴上帽子坐下来。


店铺内的东西对于我而言其实已经相当熟悉了。除开今次摆在门口的八音盒,架子上的雪景瓶,店铺深处的书房,我从小时候到现在已看过数回。或许对治疗不眠症能有奇效。

老爹常常来这里卖他的玩具。

那个店铺里的小男孩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家店里的。店主夫人似乎是个钢琴家,不常出现在这里,听老爹说是个人物。

总之谜团重重就是了。

其他的客人一个也没有呢。

三月唤我,我走过去,要我带着她逛这家店。

「带着走不如自己探索来得有惊喜吧?」

「里头有点黑的。」

「啊?」

「我怕。」

怕黑还占什么卜啊!不过她好像真的对黑暗的狭小空间没辙,我只好带着她往里头走。

穿过狭窄黑暗的走道,两侧摆着奇妙机械装置的展示架,爬上木制的楼梯。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到了二楼,窗明几净,豁然开朗。

就像以前看到的那样,一条走廊,墙外摆着几个椅子,两张桌子。这样做不会让客人光看不买吗?我每次看到都会这样嘀咕。

为了三月,这次就不说了。

二楼被老板分成几个相通的隔间,在走廊上写着「入口」二字。每个隔间的墙壁都挤满了书架。第一个隔间接邻外墙,在书架间开了扇窗户,可以把街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书架上恰如其分地摆着「旅游「,「地理」,「人文」之类的东西。三月看着书架上的书,陷入其中。

我席地而坐,拿了本《天护市旅游指南》看。看着看着便困了。闭上眼睛小睡一会,结果被她一脚踢醒。果然治好了。

「痛欸!」

「不准睡!」

呀!可憎!我只好站起来,走在前头,前往下一个隔间。

这间隔间同样是开了扇窗户,与上一间不同的是,窗玻璃为彩色马赛克状,让这间隔间置于五颜六色的昏暗中。如同黄昏时的教堂一般。

书架上摆着莎士比亚全集和一些文学作品。还有一些神学作品。隔间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放着一本圣经。

店主的解释是,这一间是他的妻子布置的,那一位是基督徒。

看来那一位也是很有个性的人。

她看着那些书,说着:「大致都是看过的东西。」然后拉起我的衣角。

这个人有点距离感好不好。

我走向下一间隔间的门口。

这一间隔间门上斜贴着「KEEP OUT」的黄黑条状贴纸,警告着不可轻易进入。

我打开门,里头完全是黑暗一片,马赛克窗户透过的光线连这隔间内的门口都照不亮。

「哇啊。」

「要不您请?」我对她说,「女士优先嘛。」

「你别寻我开心!」她锤了我一拳,倒是没啥力道。

「我是认真的,真的需要自己探索房间内的东西才行。惊喜就在其中。」

「我要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我没办法,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热爱生命》。

「你握着书的一头,我握着书的另一头,杰克伦敦会把我们连在一起。」我说。

「为什么不握手?」

「我有手汗。」

她握着书的一头,我握着书的另一头,她走在前面,说着「绝对不能放开」,一步一步往里头走。


黑色的隔间内是完全的一片漆黑。

她扶着书架缓步前行。

脚下本是木制地板传来的坚实感,忽然变得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什么生物上。

她喊了声「噫!铭!」但我不回话,轻轻拉了拉杰克伦敦,她平静了下来。

继续走,她的步伐那样的小,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被她细细地摸索着。

黑暗把她困住了。

她停了下来。

「呜......」

哭出来了吗?看来并没有,前面的身形轻轻晃动,在书架上找到了什么突出的东西,往外一拔。

星辰布满了这间密室,房间无限地被放大。

宇宙。

由投影灯和黑暗共同作用,创造出来的小小宇宙。

四周的星辰包裹着我们,传来的温暖不同于着炎热的夏日,而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书架上的书脊上被用小小的金箔装饰,反射出些许光芒,形成了点点星辰。每一本的书脊文字都用店长特制的墨水描写过,在宇宙中清晰可见。

《神秘岛》,《环游地球八十天》等书籍自然不用多提。还有我捐赠的《必有恶人来》,《华氏451》,《1984》等烂书,被店主用橘红色的墨水描了一边,冰冷的红色火焰燃烧起来。还有诸多这样那样的科幻作品。用红色,橘红色,金黄色装点起来的科幻与奇幻作品环绕着,《魔戒》全集,《西游记》等中外的作品摆在地上,被平等地照亮。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

看了一眼手上的书。

《银河系漫游指南》。

她身体开始颤抖,松开了握着杰克伦敦的手,抚着胸口,「呼呼呼呼」地发出奇怪的声响。

「哈 哈 哈 哈!」

过于豪迈的笑声。

天啊!刻在子弹上的笑容也不及她的笑声来得有劲,把我也逗笑了。

两个人像是傻子一样失声大笑,过去几夜带来的痛苦统统消失不见。过了片刻,才平静下来。

「这间隔间现在的造型可是我和店主一起布置的,你现在怎么样?」我问她。

「我说真的,正常的生活是这样的吗?」她继续笑。

「我怎么知道啊?别问这种问题。」我也跟着笑。


我把《热爱生命》放回边上的书架。

对了,其中有几册没有正经书脊的杂志,里面刊载着非常惊人的作品。趁现在给她也不错。反正是我捐的东西,店长不会在乎。

我从书架的一角抽出几本《科幻世界》。

「这是什么?」

「这是超现象级作品,」我递给她,「请务必读。」

「行吧,」她收下书,「我今晚睡前读。」

我急忙说:「不可以。会熬夜的。」

那可是《三体》,我每一册都是睡前读,结果反应过来已过了几个钟头。

「好吧。」


下一间房间被白色的灯光照亮,天花板上画着凌乱的人像。

三月问:「这是漫画屋吗?」

「当然是了。」

我小时候常常在这里读漫画。大量的单行本在书架上紧紧地排着。

除了日本的漫画,还有国内的连环画。

我从一侧抽出一本《三毛从军记》。当年的小孩还真是可怜。

稍微读一点,以前看会发笑,现在看只会难受。

又放了回去。

抬头看三月,她在看《金田一》。

「别读啦,这样子读没个头。赶紧回家睡觉吧。」

她打了个哈欠,把书放回去。

「是哦。」


我向店主告别,感谢他允许我使用那间房间。

他说:「小姑娘开心就行啦。」

我们从39街一路往回走,迈进轻轨站,我往文丁去,她往北港去,方向相反。

「再会!」我向她告别。

「你等等,」她从她的小包中拿出笔和小簿子,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撕下来塞给我,「你也写一张给我。」

好吧。我接过小簿子,同样地写下一串东西,交还给她。她接过本子时,盯着我的手看。

「如果你睡不着,就打电话。我这里同理。」她说。

「要是只有一个人治好怎么办?这样两个人都没法睡。」

「那你就祈祷我们两个都痊愈了吧。」

拜托我们两个今晚都能睡着啊,神哦。


回到家中,又是往常一样,吃下熟悉的晚餐,洗个澡,对父母说了句:「睡啦!」

往床上一扑。

合上双眼,总算能睡过去了。

手机的铃声并未想起。

暑假才刚刚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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