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拷問

在過去的無數年裡,人們發明了各種嚴酷刑罰,就為了從囚犯口中撬出幾個字。但亞歷山大不會做出那種把人打到半死不活、打掉牙齒、拔掉指甲的血腥舉動。他就是一個溫和的病弱美少年,那樣做實在太破壞形象了。


神秘學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一套完整的方法,能讓人口吐真言了。亞歷山大是魔法學院的學生,自然要找機會實踐一下。


相比什麼都懂的桃樂絲,或者什麼都不懂的辛西亞,亞歷山大懂的東西不少,卻欠缺實踐的機會。


儘管帝國對神祕學的態度已經開放了不少,但依然對神祕知識的傳播採取嚴格的管制措施。亞歷山大在家自學神秘知識,本身就是違規行為,何況他學的東西還包含不少禁術,很多法術或儀式的目標對象還都是人——比如讓人倒楣的法術,或者讓人病痛的詛咒——這實在不好嘗試。


當然,他實在想實踐一番,還是有很多方法的。

比如購買一個奴隸,或者找個孤兒,帶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實驗,結束後再讓人處理掉痕跡,這對他來說很容易——就算被人發現,事情也可大可小,沒人會找一個富有貴族的麻煩。


不過亞歷山大還沒有求知若渴到那種程度......他可不想變成小說裡描述的那種瘋狂反派,為了變強之類的理由幹出毫無人性的事,最終眾叛親離被亂刀捅死,那樣實在太蠢了。


不過掌握了這麼多知識,卻無法實踐,也確實令人難受。所以每當他心癢難耐時,他會這麼告訴自己:等我考上大學,遲早會有實踐的機會。


現在機會不就來了嘛。


幾個人把那個女孩綁在一張椅子上之後,就按照亞歷山大的吩咐,準備好了各種材料。

桃樂絲饒有興味的在一旁看著亞歷山大忙活,看他指揮辛西亞和漢娜搜集材料、佈置場地。

等萬事具備,漢娜一盆水澆下去,解了桃樂絲下的沉睡咒。


「咳咳咳咳咳......」

被縛的女孩猛然睜開眼睛,一邊咳嗽一邊疑惑的東張西望。當她看見亞歷山大時,神色隨即變得驚恐起來。

「你、你們想幹什麼!?綁架同學,你難道不怕學校處罰嗎?」


聽到她的話,亞歷山大表情微妙的笑了笑,吩咐道:「漢娜,鏡子。」


漢娜拿了一面鏡子,走到她面前,好讓她能看清自己現在的模樣——變形術早已經失效了。


「能得知妳真實的名字嗎,女士?」


「……」

女孩神色一變,破罐破摔的叫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要殺要剮隨便你,但你別想從我口中套出一個字!」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態度。」

亞歷山大點點頭。

「什麼都不會說,是吧。希望妳能守住妳的承諾。」


亞歷山大說著,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碗紅色的醬料。

這是事先準備好的若干材料之一。


女孩看亞歷山大拿著個碗走了過來,可能是以為裡面裝的是毒藥,或者是某主吐真劑,連忙咬緊牙齒。卻沒想到,亞歷山大用手指蘸了那些黏稠的紅色液體後,直接往她耳朵上一捅。


「唔!」

那濕滑又溫暖的觸感弄得女孩身子一機靈,隨即一股腐臭的味道又令她眉頭一皺。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藥水,而是某種使用肉體組織製成的材料——那股腐臭味騙不了人。


那確實是肉......準確來說,是男人風乾的舌頭、女人風乾的陰唇,與肉桂等輔助材料,加水之後研磨成糊。


人體的風乾部位是重要材料,是桃樂絲以教師的身分寫了單子,從魔法學院的庫存裡取來的東西。


這兩項材料的用法,源自亞歷山大看過的一些古老抄本,在那個動不動就發起獵巫的年代,神秘書籍大多都是你抄我我抄你,還有些知識是靠著口耳相傳留下來的,謬誤頗多,原作者也已經不可考。


但很多概念還是可以用的,比如根據相關記載,人剛剛出現時,每一個人都是完全獨立的個體,脫離於集群。他們的嘴就是最古老的性器,舌頭是陰莖,嘴巴本身則是陰道。舌頭在嘴巴裡,即是自交,人與人接吻,則是相交。


人沈迷於自交,而不與他人交流,於是個體就不會形成族群,族群就不會誕生文明。造物主對此十分不悅,便奪去了人的完美,讓男人生出陰莖,女人生出陰唇,人於是失去了自交的能力。


終於,人們開始兩兩配對,集結成群,文明於是誕生,但人也因此不完整。


根據這個記載,將男人的舌頭代替陰莖,放入女人的陰唇,這便是倒反天罡。是以前與現在的錯亂,上與下的逆反,追求歡愉而非繁衍的褻瀆。


亞歷山大將這種材料製成的糨糊塗抹在她的耳朵裡,然後又蘸了些許在女孩鼻尖處一點,這樣就能起到混亂聽覺與嗅覺的作用。


接著,亞歷山大將碗交給漢娜,從她手裡接過一袋鹽。


他將鹽袋打開一個小洞,然後將鹽撒在地上,他一邊走一邊撒,鹽就圍著女孩畫了一個圓。撒完一袋就換下一袋,直到他在女孩周圍畫了十三個圓。每個圓的間距一致,線條的粗細也相同,密密麻麻,在地上組成了美麗而詭異的同心圓。


很快,拷問室裡就充斥著海鹽的氣味。


待所有圓都畫完,亞歷山大就從鹽袋裡掏出一點粉末,塞進女孩嘴裡。

她依舊緊咬著牙,因此只能將粉末塗到她的牙齒上,但這足夠她嘗到味道了——那是甜的。


突然,一道白色的強光照在她的臉上,亮得她睜不開眼。這是漢娜點燃的特製煤油燈。油燈的燈罩上有一組聚光鏡片,能讓周圍保持一片漆黑的同時,只打量特定的區域。


白光之中,亞歷山大以杖拄地,聲音低沉的吟唱道:「保守秘密的人啊,請妳務必信守諾言。緊閉妳的雙口,嘴巴不是漏洞的篩子,水從縫隙中滲落,一點一滴都是不好的秘密......」


白光忽地消失,周圍隨即陷入死一般的黑暗,只剩下亞歷山大吟唱的聲音,以及拐杖拄地的聲音,他開始繞著她一圈圈的走。


一滴冰水突然落下,滴在女孩的眉心。


突然,燈光又大亮,亮得她就算緊閉雙眼也依然難受。


「保守秘密的人啊,請妳務必信守諾言,張開妳的緊閉,漏洞的篩子不是嘴巴,滲落從隙縫中的水,秘密一點都不是好的東西......」


四周再一次暗了下來,亞歷山大的低吟聲仍在耳邊盤桓,冰冷的水滴落下,這一次滴在她的左眼皮上。


燈光又一次大亮。


「秘密保守的人啊,請務必妳信守的諾言,緊閉妳的張開,篩子是嘴巴的漏洞,隙縫從水中滲落,一點東西都不是秘密......」


兩滴水忽然滴落下來,然後燈光暗去,吟唱停止,只剩下拐杖拄地的聲音。

她的思維越來越遲鈍,忽然,一個溫暖黏稠的東西突然落在她的後頸,滑落到她的衣服裡面,就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嚇得她寒毛到豎。


這時,燈光又亮了起來,並且開始高頻的閃爍。


「保保保保守秘密保守的人啊,請務必妳信鹽鹽鹽言守的諾言,緊閉妳的張開,篩篩篩篩子漏漏漏嘴巴的漏洞,滲滲滲隙縫水滲落,一點東西都不是不是不是秘密......」

亞歷山大的聲音開始出現重音,反反覆覆,好像嗑了迷幻藥後會聽到的某種幻音。


這時的她已經無法理解自己看到或聽到的東西了,鼻尖的腐臭似乎變成了某種芳香,頻閃的白光中,亞歷山大的吟唱越來越詭異,變成了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只有不知何時會滴落的冰水,還帶有一絲真實。


這一切都在反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光照與黑暗的時間都不一定,冰水滴落的間隔也沒有規律,她很快就失去了時間感。


這時,鼻尖的腐臭越來越濃,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嘩啦一聲,溫熱的血水從她的頭頂倒下。突然,閃光與吟唱都停止了,周圍一片死寂。


在這一刻,與體溫相似的血水鈍化了她的感覺,她彷彿再一次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裡,渾身被羊水包裹,耳邊只有朦朧的聲音。即便眼前一片漆黑,她依然隱約看到燈光閃爍,她腦中充斥著無法理解的夢話,一切如同夢境一般沒有條理。


「妳叫什麼名字?」

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詢問,又好像是她在自問自答。


於是她毫無防備的給出正確答案,就好像在夢中,有時候無法意識到自己是否真的張嘴。她知道,於是回答便自動浮現:「我叫潔德,沒有姓氏。」


「妳潛入學校打算做什麼。」


「找到亞歷山大,拿回他父親的遺產。」


「遺產是什麼?」


「師父沒有告訴我,但我知道那是一本書,一本手抄本。」


潔德的回答很簡短,因為夢中的自問自答就是這樣的。就好像在確認自己的記憶沒有出問題,她只會說出關鍵詞,因為她又不是在跟別人說話,沒有必要說的很詳細。


這導致亞歷山大必須詢問很多次,不過好處就在於,她現在知無不言,而且她本人都不知道她自己說了什麼。


這就是亞歷山大要的。


像這種潛入學校的人,背後肯定有人指使。為了防止她被抓到後把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背後的人必然會給她設下限制,一旦她提到不該說的秘密,就會當場暴斃。而且很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這一限制。


考量到這個問題,普通的拷問肯定不好使,所以亞歷山大對她進行了意識汙染。徹底錯亂她的感官與認知,讓她以為說了就是沒說,沒說就是說了,如此一來便會知無不言。

並且因為她的認知已經完全被顛倒,她確實「沒說」,而設下的詛咒與限制大多都是基於本人認知的,因此這些限制在此時此刻全部都失效了。


「意識汙染」是亞歷山大對這一技術的稱呼,因為這種手法,幾乎可以算是他自創的。其本質是將現代催眠手法結合儀式與神祕學,麻煩是麻煩了點,不過沒有任何弊端,非常好用。


「意識汙染」的實施,核心就是要讓被施術者感官錯亂。


比如鹽與糖的顛倒認知,其實就是讓她感受到感官與真實的不一致,削弱她對感官的信賴。高頻閃光則是亞歷山大擷取現代科學,自行加進去的。


而吟誦的內容則是一種語言暗示,亞歷山大一開始念誦的內容似乎是要她保守秘密,這種讓她覺得理所當然且毫無威脅的句子,並不會讓她牴觸。

但隨著閃光的刺激,語句的邏輯開始逐漸改變,以及塗在耳朵上的材料輔助,她會聽到似懂非懂的句子,本能的花更多腦力去思考無法理解的內容,最終讓大腦陷入混亂,讓關鍵詞烙印進潛意識中。


在一切感官逐漸錯亂的過程中,她唯一能感覺到真實的東西,就是那不定時滴落的冰水。可實際上,這也是意識污染的一環,因為水滴滴落的不規律性,正是毀滅她時間感的關鍵因素。


緊張與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她感受到的一切都逐漸變得難以理解,於是逐漸開始腦補,但腦補出來的東西也完全是錯亂的,因為她的大腦也開始錯亂。


亞歷山大還使用了致幻的薰香,在她鼻子上塗抹腥臭的血糊,就是為了掩蓋薰香的味道......如果她能意識到自己正在吸入致幻煙霧,也許殘存的理性會促使她冷靜下來。


除此之外,亞歷山大還借用了兩個儀式。


一個是防護術的理念,讓鹽圍成圈。圈內的人與圈外是完全隔開的,不受外界的魔法攻擊。而這也意外著,外界的「正常精神」影響不到裡面的「異常精神」。

這是為了預防她暴斃。鹽圈隔開外界,因此設在她身上的限制或詛咒就只能以自身意識為準,而不能通過周圍的「正常」來判斷她到底有沒有說出秘密。


亞歷山大用到的另一個儀式則是「十三圈鹽」,這是一個早已消失的古老祭獻儀式。

在光輝之神誕生之前,月亮與太陽還是兩個不同的神的時候,女巫在十三圈鹽中自我割喉,以自身獻祭月神,在死亡時為他人帶來新生。


在獻祭儀式中,最高等級的祭品就是自願獻生的人。因為活祭中的祭品總是伴隨著恐懼,將恐懼的靈魂獻給神明可能會讓神不喜,而自願獻身的人卻是平靜,甚至是幸福的。

在十三圈鹽中,需要的是自願獻身的祭品,為了讓儀式能進行下去,儀式會讓獻身的人感到些許錯亂,恐懼會化為高潔的奉獻,自我犧牲者會感受到重回母胎的安寧。

而亞歷山大需要的就是十三圈鹽的這一效果。


「誰派妳來的,妳的師父嗎?」


「是的,師父。」


「他叫什麼名字,妳怎麼與他聯絡?」


「師父叫亞伯拉罕,『夜行者』亞伯拉罕,人們都是這麼稱呼他的......不過我猜這可能是假名,師父有很多假名......我無法聯絡師父,只有師父聯絡我。」


「如果出現什麼緊急情況,必須要立即匯報呢?」


「找醫務室的老師......」


很可惜,醫務室的老師已經連灰都不剩了。亞歷山大看了桃樂絲一眼,繼續問道:「妳知道醫務室的老師是誰假扮的嗎?」


「不知道......」


「還有誰跟妳一樣,假扮成別人混進學校?」


「不知道......」


「妳所在的組織叫什麼,有什麼目的?」


「我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那妳到底知道什麼?」

亞歷山大皺起眉頭。


「我只聽師父的......師父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一番詢問下來,亞歷山大基本可以確定,這個潔德就只是個工具人而已。

這很正常,讓一個隨時可能會被抓住的人知道太多東西,風險太大了。


而且在祕密結社中,神秘學者能夠信任的人非常少,一旦被人舉報就會落得死刑的下場,更慘的甚至生不如死,而他們通過實踐獲得的神祕學知識也價值連城,很多人不惜殺人也要搶奪他們的研究成果。

因此,祕密結社中的那些人大多離群索居,行事謹慎......那些不謹慎的都已經被抓住處死了。


不過知道的很少,不等於潔德什麼都不知道。

就算是砲灰,她也終究是某人的徒弟,不可能連師傅都沒見過,亞歷山大最終還是問出了點有用的訊息,比如她之前都跟她師父待在哪裡。


亞歷山大對她給出的地點毫不意外——她說她之前跟師父待在42區活動。


「妳怎麼看,桃樂絲老師?」

亞歷山大看向桃樂絲。

「讓大人們來處理這個問題,或者,我們殺過去?」


「她師父是個巫師吧。」

桃樂絲說道。


「十之八九,是的。」


「我想想。」

桃樂絲說罷,便閉目沉思起來。看得出來,她也有些猶豫。


從亞歷山大的角度來說,他是希望能速戰速決,最好能帶著桃樂絲殺過去——重點是「帶著桃樂絲」。

先不說桃樂絲本身的實力就很強,光是她公爵千金的身分擺在這裡,就足以讓想要動她的人三思了。


假如桃樂絲經過思考之後,判斷把這件事交給其他人比較好,那亞歷山大也沒有異議,因為按照桃樂絲的性格,她做的決定,萬一出了事她一定會負起責任,所以亞歷山大也不虧。


這時,辛西亞小聲地問道:「巫師跟神秘學者是不一樣的嗎,巫師危險嗎?」


「挺危險的,比普通神秘學者危險多了。」

亞歷山大解釋道。

「基本上,所有鑽研神祕學的人都能算是神秘學者,而巫師則是指那些有傳承的人。他們的知識來自師父或者家族的代代相傳,有很多經過無數年積累與改良的強大法術。」


「帝國的皇室和大貴族們,在開國時都是赫赫有名的巫師,當然現在也是。妳看桃樂絲,她就算是巫師,典型的家族傳承。在法理大學成立之前,帝國合法的神祕學者幾乎都來自家族傳承,九成都有貴族血統,民間的師徒制幾乎都是非法的。」


「但傳承非法,不代表不存在。那個時候,普通人想要學習神祕學,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成為巫師的學徒......自己鑽研效率太低了,而且還很危險。」


「不過巫師學徒的待遇可不好,除了極個別的巫師,大多數巫師都只是把自己的徒弟當工具。平時幾乎都在幹雜活,除了會被當成獵巫行動中的誘餌之外,在缺乏祭品的時候,也會被當成儀式材料。只有很少的一搓人能成長起來,成為巫師的儀式助手之後接受傳承,剩下的都是潔德這種砲灰。」


「不過就算這樣,依然有很多對神祕學報有憧憬的平民,或者實在混不下去的窮苦人,願意成為民間巫師的徒弟。」


去除掉那些窮苦人,在這個訊息不流通的年代,普通人很難知道巫師的徒弟會有怎麼樣的待遇,多半以為這跟手工匠人的徒弟沒啥區別。

而且重點是,巫師給人的感覺很強大、很帥!不知道有多少中二少年被巫師光鮮亮麗的表象蒙騙,跑去當了學徒,臨到後悔才發現,想走也走不了了。


「當然,現在我們有了法理大學,等妳大二開始找導師後,也能算是某位導師的學徒,成為一名有傳承的巫師。」


辛西亞認真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他們可不只巫師這麼簡單。」

這時,閉目沉思的桃樂絲睜開了雙眼。

「亞歷山大,還記得她說自己的師父叫什麼嗎?」


「夜行者?」


「對。」

桃樂絲點點頭。

「那你覺得,他信奉的是哪位神明?」


「總不可能是光輝之神吧......說到黑暗,我能想到的神靈有好幾位......難道妳是想說夜晚的那位......」


「『夜神』諾克斯,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桃樂絲說道。

「如果是夜神,那麻煩可就大了。」


「妳也覺得麻煩的程度?」

亞歷山大一臉疑惑,因為信奉其他神明並不奇怪。


世界上有著大大小小許多神,幾乎每一個族群、每一個文化都有著自己的神,信奉其他的神一點也不奇怪。雖然帝國人信奉他們自己的光輝之神,光輝信仰幾乎是帝國的國教,但以皇帝的角度來看,帝國也不排斥其他信仰。


神祕學中有一項很重要的能力,那就是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祈求力量。光輝之神的信徒自然是祈求光輝的力量,但帝國作為一個龐然大物,總會有用到其他柱神力量的時候......雖然也可以同時信仰多個神明,但效果肯定不如單一信仰,何況神明也是會不高興的。


夜神的名號亞歷山大當然聽說過,但......


「我記得夜神已經沒了吧?」


「不是沒了,是敗了。」

桃樂絲糾正道。

「你應該聽說過的,一千年前,信仰夜神的永夜國度,與信仰太陽的帝國爆發了大戰,最終帝國勝利、吞併了永夜。那場大戰不只是國與國之間的生存戰,也是神靈之間的競爭。夜神失勢後,祂曾經的權柄,星輝與月光,就被太陽神給拿走——於是太陽轉性成了光輝,夜神的子民也變成了光輝的子民......我的先祖就是參加了這場戰爭,並獲得了光輝的認可,我的家族才有能有那麼強大的傳承,為列公爵。」


桃樂絲說的這個話題其實有些禁忌,是普通人絕對不會知道的隱密歷史。不過這對桃樂絲與亞力山大來說算不上什麼,就算告訴辛西亞也沒有關係,因為大學遲早會教的。


只是魔法學院的「神學」課程一點也不好玩,更接近枯燥的背誦課,把一本三百頁的課本背完,那堂課就算過了。

這其實是因為很多隱密不適合傳播,這些約等於在背後說眾神的八卦,沒有誰膽子大到敢把這些東西寫進課本裡。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每個事件的因果都要提及的話,那知識量就會暴增,絕非三百頁就能寫得完的。

所以學習「神學」就變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這些知識不背不行,尤其學神祕學的。因為神與神的關係、權柄和稱號的演變,這些與儀式和法術息息相關。


比如說,一個神的權柄被奪走,或者稱號改變,那麼使用舊的稱號、祈求不存在的力量,這樣的儀式自然不會生效。


又比如,太陽神升級成了光輝,那麼舊有的太陽神稱號就空了出來。某個小眾但權柄與其性質相似的神,就可以試圖佔有「太陽神」這個稱號。不過就算祂成了太陽神,在位格上也會天生比光輝矮一截,甚至很可能成為光輝的下位神。

這個時候,使用舊儀式向太陽神獻上祈禱,很有可能是會獲得回應的。不過回應施法者的神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位,儀式的效果可想而知不會太好。


這就是為什麼野生的神祕學者,很難比得過有傳承的巫師。沒有人告訴你這些隱密,就算知曉了某些威力強大的古老儀式,或者偶然拿到了古老的手抄本,結果發現裡面的儀式與法術不好使,也無法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過信徒都被奪走了,那夜神也相當於沒了吧。神的力量不是源自信仰嗎?」


「是這樣的,但不會沒的,只會變得虛弱。只要還有信眾,祂就依然是神......即便一個信眾也沒有了,祂也只會虛弱到跟凡人的巫師一樣,但神的位格是不會自己消失的,除非祂被其他存在殺死。」

桃樂絲說道。

「但是,當時的太陽神可沒有殺死夜神,在人世的戰爭結束後,太陽只從被削弱的夜神那裡奪取了自己能用上的權柄,剩下祂用不上的還留在夜神那裡呢......至於夜神為什麼沒被殺死,理由眾說紛紜,也許是太陽成為光輝之後,變得仁慈了吧。」


「......再說了,夜神的信眾一直都存在,一千年了,北方至今還存在著試圖復國的永夜結社。夜神和光輝可是死敵,祂的信徒不可能跟帝國和平共處的,現在說到夜神的信徒,多半是那夥復國黨。如果真是夜神的信徒在背後搞鬼,那就難搞了。」


「而他還待在42區。」

亞歷山大補充道。

「那個『光輝遺棄之地』,帝都最骯髒、最混亂的區域。擺明了有鬼。」


「帝都還有那種地方?」

辛西亞詫異的問。

「警察都不管的嗎?」


「說來話長。」

亞歷山大搖搖頭。

「那個地方曾經一年之內死了三個警長,亂得很。現在管理42區的警長到底是什麼成分還不好說,但他既然能活這麼久,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


「這件事應該不是我們能處理的吧,之後要上報給誰嗎......」


「不,我們就要殺過去。」

桃樂絲打斷辛西亞的發言。

「上報當然是要報的,但人家可是巫師,還很可能還是信奉夜神的巫師,擺明了針對亞歷山大,後續一定還會有其他危險的。現在敵暗我明,等到上面的大人物著手處理,亞歷山大早就不知道死幾回了,不能再給對方更多準備時間了,我們必須殺過去。」


「但是,這樣難道不危險嗎?」


「哼,不過是躲藏起來的鼠輩罷了,42區雖亂,但就算是復國黨,也不可能一大夥人躲在帝都......何況我也不是好對付的。亞歷山大,趁他們還沒準備,我們殺過去!只要能做出點成果,至少也能起到個震懾作用,人家想要再動你就會有顧慮。」

桃樂絲高傲的說。


接著她又補充道:「不管再強,一對一,我就算贏不了也能打個平手。如果真有那麼多強者,那......那我就用儀式把我老爹跟大哥搖來。」


桃樂絲看起來躍躍欲試,多半是覺得這事好玩又刺激,她實力雖強,但卻沒什麼機會出手,多半是技癢了。

雖然亞歷山大還有些許不安,但聽到她說能召喚老爹和大哥,不安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他不清楚桃樂絲的大哥是什麼水平,但老公爵的水平還是很可以的。


帝國法術第一人,曾經單人攻一城的盧森堡大將軍嘛,有這一重保險,這波穩了。


何況這事亞歷山大也不想拖著,沒人想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也不是他的風格。他點點頭:「妳說了算。想什麼時候出發?」


「給我一小時準備就行。」


「那行,那我就待在這裡等妳好了。」

亞歷山大掏出手錶,看了看時間。現在還早,算上來回路程,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搜索,只要還是白天,那就是桃樂絲的主場。


隨後他轉向辛西亞:「辛西亞,妳也一起來嗎?」


「啊?」

辛西亞指著自己,一臉的錯愕。

「我?.......可我什麼都不會唉?我去的話,一定會拖你們後腿的。」


「就當作是一趟難得的校外教學吧。雖然聽起來很危險,但有桃樂絲老師帶隊。我們就是兩個學生,跟著桃樂絲,能出什麼問題呢?」

亞歷山大笑瞇瞇的說道,言語間已經將責任全部推給桃樂絲。

而且多一個辛西亞,差別其實很大,她可是個有魔法天賦的活人!「人多力量大」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桃樂絲對於亞歷山大推卸責任的說詞有些不快,不悅的哼了一聲,但也沒有爭辯:「那我去準備了,你自己小心。」


「等一下,妳順便把辛西亞和漢斯帶出去吧。」

亞歷山大指了指一旁的辛西亞和漢娜。

「我這邊也有些東西要準備,我寫張清單,讓她們一起帶出去給我外邊的僕人,也算報個平安吧。」


「行吧。」

桃樂絲無奈的聳聳肩。


「對了,這個人。」

亞歷山大指指潔德。

「她在說出真相之後,觸發禁制死了......妳之後可以這樣上報嗎?反正她遲早會死得。」


「你要拿她來幹什麼?」


「我研究一下,看看她都被下了什麼禁制。」


「哦,也行吧,隨你。」

桃樂絲吐了吐舌頭,朝辛西亞和漢娜招招手,轉身走了。


辛西亞沒有察覺出有哪裡不對,乖乖地跟了上去,而亞歷山大則無言的苦笑了一下。桃樂絲明顯看穿了他的謊言,知道他打算幹點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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