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樂絲當然知道小說只是小說,看書沒必要這麼認真,她就只是想要捉弄一下亞歷山大而已。
於是直到馬車到了校門口,亞歷山大才擺脫了折磨。
儘管還沒開課,但桃樂絲是教職,她得提前備課,因此很快就走了。亞歷山大則與他扮成男裝的女僕們會合,一同前往宿舍。
開學第一週,陸陸續續有人住進來,學校門口聚集著很多這樣的搬運工,他們大多是附近窮人的孩子,來這裡賺點外快,或者本來就在學校工作的底層雜役。
亞歷山大帶來的行李除了他自己的各種物品,還有女僕們的私人衣物。由於行李有些多,因此亞歷山大付了點錢,讓搬運工幫忙,把他的行李搬到宿舍。
來到宿舍,女僕們先做了一遍大掃除,然後將亞歷山大的物品擺放好,將這裡布置成未來幾年生活的地方。
亞歷山大悠閒的看著她們打掃,卻發現漢娜拿著一塊濕抹布來到窗邊,嘩啦一下推開窗戶。
「漢娜,停!」
亞歷山大像被電到一樣,迅速而嚴肅的大聲命令。
漢娜馬上停了下來,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好像自己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但卻不知道到底碰了什麼。
而其他女僕們也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看了過來。
「別動。」
亞歷山大說著,大步來到窗邊,然後將漢娜推開。
漢娜還沒有打掃,所以窗戶上還保留著最原始的灰塵與痕跡。
他仔細檢查了窗戶與窗沿,然後探頭朝外看了看,看到了塔樓下的茵茵草坪。
這裡是「3310」,代表巫師堡內的第三棟,三樓,十號房。樓層不高不低,但普通人爬不上來,外面也沒有什麼可供攀爬的凸出物。
「主、主人?」
漢娜有些膽怯的詢問。
「不是妳的問題......漢娜,妳開窗時,沒有解鎖。」
「啊,是的......」
「昨天我來時,窗戶還是鎖著的。誰也沒動窗戶。」
「!?」
「呵,看來昨晚有位客人迫不及待的來新家拜訪,我們卻沒有接待。那人來了,而且沒有撬窗戶。」
窗戶沒有翹痕,但沒有痕跡不能代表什麼。
只要掌握足夠的神祕學知識,想要打開窗戶而不留痕跡,方法多的是。
也有一種可能,人家是從正門進來的,學務處有所有宿舍的鑰匙備份。但那就沒必要開窗戶鎖了,除非對方打算開窗透氣,最後卻忘了鎖窗戶。
可這也不無可能,畢竟人家如果真是從窗戶進來的,能用魔法從外邊開窗鎖,自然也能從外邊鎖上,同樣是忘了鎖窗戶。
不管怎麼說,就是有人不請自來。
「這倒也不算出乎預料,只是沒想到是在今天。」
亞力山大露出一抹獰笑。
「真不知道這算動作快了,還是動作慢。」
亞歷山大的「預料之中」,其實沒有任何線索,僅僅只是猜想過存在這種可能。
亞歷山大就是覺得,當初有人拿他下詛咒來勒索父親,是為了索要什麼東西。父親拒絕了,那這個人自然沒有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後來父親死亡,假設就是當年那個人害死的,那麼他必然是要趁機拿到那個東西,入侵住宅尋找物品是基本操作。
父親剛死的時候,亞歷山大與家中的人都在為此是奔波,處理爵位和遺產繼承的問題。趁這個機會,買通僕人或者自己偷偷潛入都是有可能的,到現在父親都死一個月了,他很有可能已經入侵過家門。
當然,亞歷山大並沒有發現相關跡象,所以對方也可能沒入侵。
至於入侵宿舍......按照上述邏輯推論下去,假設對方在其他地方都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那就會推測東西可能還在亞歷山大手上,被帶到宿舍來。
因為這全是猜想,實際上存在各種可能,多到列舉不完,因此亞歷山大也沒想太多,僅指示了家中僕役要多加留意。沒想到現在真有人來了。
「這人還真小心。」
亞歷山大哼了一聲。
謹慎不是說對方忘記鎖窗戶,而是指對方不想造成太大動靜。要不是亞歷山大眼尖,他都不會發現有人來過。
「漢娜,去幫我問問我們隔壁的同學,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不用隱瞞,就告訴他們有人來了我房間,還忘記鎖窗。」
亞歷山大說著,提起手杖:「伊芙,拿一盒茶葉,我們去學務處拜訪老師。」
有人入侵了第一次,就可能發生第二次,畢竟亞歷山大今天才正式搬進來。而如果對方什麼東西都沒找到的話,也許會直接現身,親口詢問亞歷山大。
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他只是個柔弱的學生而已。
雖然他也可以在宿舍佈防,像是警報咒語或者守護三角之類的法術,亞歷山大自己就能做,但他都已經來學校了,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扛著。他可是學生!
所以亞歷山大決定告訴老師,順便討要幾個強力的守護法術。
然而漢娜才剛開門,亞歷山大就看到桃樂絲渾身散發著金光,在男生們的注視下輕飄飄的躍上三樓長廊,來到亞歷山大門口。
就在這時,亞歷山大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想著詛咒啊、勒索啊、父親的死之類的事,反而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
不會是妳吧——!?
亞歷山大還記得桃樂絲早上來過的事,以及她確實有能力不著痕跡的入侵。
如果真是她的話,那亞歷山大剛才那些一本正經的推論,不就跟白癡一樣?
然而還沒等亞歷山大提問,桃樂絲就一把抓住亞歷山大的衣領,說道:「跟我來一趟。」
她唸了一句「光輝賜我以飛翔能力」,便拎著亞歷山大飛了起來,還不忘把亞歷山大的手杖帶上。
兩人緩緩升高,在眾多學生的目光下飛過男宿與女宿,直到飛出法師堡,才降落在一處無人的樹林裡。
亞力山大雙腳落地後,先從桃樂絲手中接過手杖,然後整理了一下衣領。他正想問桃樂絲找自己什麼事,她就率先開口:「你昨天見了哥白尼教授?」
「見了。」
他簡短的回答,注意到桃樂絲的表情十分嚴肅。
「他有沒有幫你占卜?」
亞歷山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怎麼了?」
「他死了。」
桃樂絲表情嚴肅地說。
「這是謀殺。」
「啊?」
亞歷山大愣了一下。
「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說一件違反常識的事,大概是我聽錯了......」
「你沒聽錯,哥白尼死了。」
「死了?哥白尼!?」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這個反應。」
桃樂絲點點頭。
「消息封鎖了,只有很少人知道。但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了。」
亞歷山大一言不發的點點頭,姑且是信了。
儘管他很難想像哥白尼教授就這麼死了,但桃樂絲不會拿這種事騙自己。
這麼說來,桃樂絲是來提醒自己的,哥白尼教授昨天才給他占卜過,今天就死了,誰都會懷疑他。占卜社的各位可能也會被叫去問話。
而且,哥白尼的死,意義重大。
「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
亞歷山大皺起眉頭。
哥白尼雖然只是大學教授,但他也是帝國情報網的重要一環。
當情報機構碰上無法解決的事情,就會請哥白尼出馬,如果帝國的敵人在暗中蠢動,準備搞些大事,哥白尼也會率先看出端倪。
如果有人要殺哥白尼,那必然是有大動作。
雖然貴族們都希望哥白尼死,深怕他占卜出自己的秘密,比如私生子、情婦或者隱藏起來的資產,但實在沒理由殺他。因為殺了哥白尼也會有下一個繼任者出現......最多能力差一些......而且占卜者基於職業道德,很多秘密就算知道了也會爛在肚子裡。
占卜者們知而不告並非不忠的表現,相反,這是皇帝與貴族的一種默契。
帝國利用占卜者這麼多年了,歷代皇帝對占卜的使用都很謹慎,只在最重要的時刻使用占卜。
歷代皇帝深知陽光下總有陰影,有些事,不知道就不要強行去知道,隨意窺探他人,一個弄不好可能會導致國家內亂。
因此有權有勢的人都很畏懼哥白尼,畏懼他掌握的秘密,卻沒有必要殺他。
只有那些被通緝的祕密結社、敵國間諜、企圖顛覆國家的叛亂組織,他們才會去殺哥白尼。只要哥白尼還活著,他們就沒法在帝國的領土有什麼動作,還隨時可能被揪出來。可以說哥白尼的存在鎮住了不知多少妖魔鬼怪。
正因如此,哥白尼的死是一個信號。
這次不是小打小鬧,有人要有大動作了,在行動前,必須不惜代價殺掉哥白尼。
只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會不會是他替我占卜,無意中驚動了某人?
「多謝妳提醒,到時候我會謹慎回答......」
亞歷山大面色陰沉的點點頭,向桃樂絲致謝。
但話沒說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桃樂絲還有事沒有告訴他。
「妳還知道什麼?」
桃樂絲沒有說話,從胸口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遞給亞歷山大。
信封並沒有滴蠟封口,裡面只有一張紙,寫著稍顯凌亂的字跡:「若對我予你的占卜心存疑惑,想獲悉一切你應當知曉的事情,就需要尋找這樣一個人。此人生前不學無術,卻在死後成了教師。學生呼喚他,他卻沒有辦法回應,因為他已遺失真名。把你準備好的名字給他,他將回應你的呼喚。」
「這是哥白尼教授留給你的信,我已經看過了。」
桃樂絲說道。
「教授的助理在今天早上把信拿到你宿舍,然後碰到了我,那時我還不知道教授死了。助理把信交給我,說是按照教授的要求,要我轉交給你。信本來就沒有封起來,大概是教授算到了我會拆開偷看,乾脆就不封了。」
「我本來想躲在你房間嚇你一跳。但後來想了想,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還是去找你好了。當初沒把信給你,是因為我想先把謎題解開,等解開了再給你。可我剛才得知教授死了,那就不能把這事當兒戲了。」
「妳進了我房間,還開了窗?」
亞歷山大挑了挑眉毛。
「是啊,你房間太悶了。」
「好,我是白癡。」
果然她就是那個房間入侵者。
「我同意。」
桃樂絲點點頭。
「哥白尼教授死了,而你卻問我有沒有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