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亞歷山大的問題,老教授驚訝的挑起眉毛。
帕紹・貝利佛・帕拉賽爾蘇斯男爵雖然爵位不高,但影響力可不小,何況老男爵在法理大學還有教職,雖然是不同學院的,卻也算哥白尼教授的半個同事,他自然知道男爵對外公開是死於傳染病。
教授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這事你能肯定嗎?」
「除非我父親是自殺。總之,絕不是傳染病。」
老教授皺起眉頭,沉吟一會後說道:「看來事情不簡單。我仍會為你占卜,但你可不能說你找我占了這個。」
「沒問題。」
亞歷山大點點頭,暗自竊喜。他就知道老教授不會推託,所以也沒跟他客氣。
「如果有人問起,我就說我請您占卜這四年能不能交到朋友。」
「你要想交,那肯定可以交到的。」
老教授笑了笑,但很快又嚴肅起來。
「那麼,占卜前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您請。」
「首先,你身上的詛咒跟你父親的死有關嗎?」
「這您都知道!?」
亞歷山大驚了,他萬萬沒想到教授會知道這件事。
「看出來的,這沒什麼。靈感高就有這樣的好處,對異常現象很敏感,直覺也準。我還知道你的那位男僕其實是女人。」
「什麼都瞞不過您。」
亞歷山大恭維了一句,心裡卻想,那你怎麼沒看出我的腿是好的。
「......我認為有可能有關。我身上殘留的詛咒是他人為了勒索父親而下的,雖然進行了解咒,不過沒解乾淨。不過我並不知道下咒的人是誰......」
亞歷山大長話短說,大致解釋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事。
他也沒怎麼隱瞞,既然選擇要說,那就把事情說徹底,沒有只說一半的道理。只是過往的很多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就乾脆省略了一些細節,比如他沒有提到自己擁有異界記憶的事。
教授聽完,點點頭:「信息足夠完整了,這樣很好。那麼我就就開始占卜吧。」
說完,教授便雙目緊閉,低垂著頭。
他開始進入冥想,四周也變得安靜下來。在火光搖曳,忽明忽暗,亞歷山大覺得教授臉上的皺紋如同樹皮一般,鬍鬚則如同樹葉,他的整個人都像是文風不動的樹幹。
幾秒鐘後,教授睜開眼睛,看著水晶球的內部,雙眼在燭光照耀下顯得有些失焦。
他顫抖的手摩娑著圓渾的球體,如愛撫心愛的妻子,但他的表情卻心不在焉,甚至像是在發呆。
亞歷山大也好奇的盯著水晶球內部,但光影變化,他卻看不出所以然,也沒有看到任何值得一提的影像。
教授的動作逐漸放緩,最終停了下來。他整個人的神智就像被水晶球吸走一般,雙目無神,只是癡癡的望著,幾秒鐘過去了,就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又過了一分鐘,教授仍沒有動靜,亞歷山大都懷疑他是不是中風了。
突然之間,砰的一聲炸響,整個水晶球爆裂開來,碎片四散,連一旁的蠟燭也彈飛出去,微弱的火光眨眼間熄滅在黑暗之中。
亞歷山大嚇得跳了起來,漆黑之中,他一時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想到要去拉開窗簾,但往前一走,卻被教授的身體拌了一下,差點摔倒。
等他好不容易拉開窗簾,讓午後的陽光灑進室內時,卻看到滿臉是血的教授。
「教授,您沒事吧!?」
亞歷山大連忙上前察看,卻被教授揮揮手趕開。
「你出去告訴我的學生,讓他們去找個醫生過來。然後你過來,坐在我面前,在我同意之前,別讓其他人進來。」
「是。」
亞歷山大沒有多問,按照教授的吩咐出去,轉告等在外面的占卜社成員。隨後回到屋內,坐到教授身旁。
這時他才發現,教授一直閉著雙眼,而血正是從他雙眼裡流淌出來。
「這裡發生的事,不得外傳。聽懂沒有?」
教授嚴肅道。
「聽懂了。」
「你去幫我從架子上拿幾種材料,然後依次送到我手上。之後你轉過身,不要看我。明白沒有?」
「明白。」
教授點點頭,隨即開始說出材料的名字。
儀式刀、紗布,釘子、繩索、某種草藥的灰燼、蠟燭、骨頭......
有很多材料亞歷山大都不知道是什麼,教授也沒有解釋,就直接說材料的外形,足夠亞歷山大分辨。
最後,教授要了亞歷山大的血,以及一根頭髮。
隨後教授有了動作,亞歷山大背對著教授,只聽到一陣窸窸窣窣。
等教授讓他回頭時,地上多了一大灘血,有明顯被塗抹的痕跡,教授自己則用紗布壓著左手手掌,正在止血。
雖然不知道教授幹了什麼,但他大概能猜到教授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儀式,用來「屏蔽天機」,如此一來,就沒有人能通過占卜等手段知曉房間裡發生過的事。
「好了,你耳朵湊過來。」
教授朝亞歷山大招招手,他便乖乖湊了過去。
「聽好了,我只說一次。」
「我試著占卜,但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都一片模糊,有人做了屏蔽手段,而且非常精妙,所以我只好從側面去看。」
教授繼續說。
「在過去,我看到你父親戴著面具,與一個人決鬥。滿屋子的神祕力量亂飛,你父親最終將對方殺死,並拿走了一本書。」
「在將來,我看到你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挖出自己的心臟,又將什麼東西塞進胸膛。你身上浸滿詛咒之力,纏繞著不祥的氣息。但你的神智充滿理性,似乎沒有被汙穢的力量影響。」
「我試圖去看更久遠的未來,想看看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卻看到月亮,不祥而汙濁。有『什麼』在夜晚降臨,而你與幾個人正在夜晚奔走。」
「再後面的就沒法說了,僅僅只是看一眼,我就受到報應了。」
教授指了指自己的雙眼。
「水晶的碎片插進去了。等醫生取出來就行,不嚴重,配合一些法術,一週就能恢復。」
「但這是個警告。人的命運彼此交織,占卜一個人就必然會看到另一個人。但我這次看到的存在,不可直視、不可言說、不可描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沒有人是不可直視的,也沒有什麼存在不可言說,即便強大的惡魔,歷史上都有一些手稿描述其形象。真要有什麼東西適用這三「不可」的話,那就只有位格更高的存在。
「我明白。」
亞歷山大安靜的點點頭。
「明白就好。我只能看到這麼多,幫不了你。孩子,你要自己小心。」
教授伸出手,摸到亞歷山大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現在,出去吧。跟其他人說說,告訴她們我耗費了太多精力,恐怕無法為她們占卜。別把我受傷的事說出去。」
亞歷山大點點頭,起身告退。
他也沒有心情待在這裡了,與其他人稍微敷衍了幾句後,他就帶著漢娜離開,一路上都在回味教授的占卜。
這次的占卜很有價值,至少亞歷山大知道了很多。
哥白尼教授的占卜已經很直接了,但細節還可以分析。
父親戴著面具與對方戰鬥......為什麼要戴面具?
關於在哪裡決鬥,教授沒有講清楚,但說了是在室內。這是誰的家,或者第三方場地?
關於面具,亞歷山大認為是雙方都想要隱匿自己的身分,或者兩人在必須隱匿身分的地方相遇。那他們就不是在家戰鬥,沒有人會在家裡戴面具,除非那是一個舉辦在某人家裡的面具晚會。
教授沒提到現場有誰,很有可能沒有任何人。
那就是兩個人的戰鬥?聚會結束,等人都走之後才開始的決鬥?
既然父親最終從對方那兒拿走了一本書,那說明父親很可能知道對方的身分。
父親拿走的是什麼書?
手稿?魔法書?他能為了這個而殺人,說明東西很重要,那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為了這本書而來?
雖然不能確定教授看到的過去是什麼時候,但亞歷山大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人因為勒索父親而對自己下咒。
在未來又看到了什麼呢?
沒有窗戶的房間......地下室?密室?
挖出自己的心臟......確實,詛咒附著在自己的心臟上,但目前沒有危害,我為什麼要挖掉?
又將什麼塞進胸膛......另一顆心?但聽教授的描述,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不是心?
類似心臟的東西,亞歷山大剛好有一個。
然後我就被詛咒與汙穢纏身了?
亞歷山大推理到這裡,感覺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
不過教授最後看到的東西,倒是非常明確。
他說看到了月亮。
帝國信奉的光輝之神,就是三位一體的神,其中光輝的三個自然形態,也就是太陽、月亮、黎明和黃昏。
但是光輝之神的月亮都是皎潔的,不祥而汙濁的月亮,那就不是光輝神,而是別的存在。那個存在與月亮或者夜晚有關係,而且是某種邪惡存在,或者至少懷抱著惡意。
教授最後告訴他那個存在不可直視、不可言說、不可描述。
那只能說明,祂具有神格,或者至少是某種近似存在。
我因為這個存在而四處奔走,是我要上嗎?
不是......我打邪神!?
唉,真的假的?
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