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話

「不倒翁……嗎?是有看過,但為甚麼突然提起它?」
「因為接下來我們要找一個人。」
「找人?誰?」

奧爾薇瑟與其他人都一臉迷惑,但領主似乎已經了解到我想找誰,一臉焦急地試圖打斷我。

「請,請稍等!聖女殿下,您們想必還身兼要向世人傳達伊絲蕾蒂女神恩典的重任,不能因為一個小孩的戲言……」
「林斯利伯爵,是不是戲言,由我來判斷,請你稍微安靜點。」

雖然領主似乎說服奧爾薇瑟不要在意我說的話,但剛才還想挽留她的人,突然又希望人家趕快離開,傻子才看不出來其中肯定有問題吧。奧爾薇瑟眼神堅定地打斷了領主說話,並讓我繼續說下去,弗倫在後方微微吹了個口哨,看來聖女十分強硬的傳聞是真的。這麼想著,我便繼續說下去。

「他叫不倒翁貝格,你們肯定他為甚麼會被稱作不倒翁吧,等下便能知道了,走吧,弗倫。」
「好~正好從這裡過去,不需要太多時間呢。」
「既然不會花太多時間……好吧。」

奧爾薇瑟看了一下背後眾人,以及馬車,如此說道。因為聖女本人都親自下決定了,仲使心生不滿,但眾人還是默默吞下了。要說最大不滿的,肯定是領主吧,他肯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卻又束手無策。

路上,這次換安德莉亞問起貝格的事情。

「薔薇,妳為甚麼要找那個人?」
「為民除害啦,為民除害,畢竟沒人管,我只好親自收拾他了。」

我揮了揮手,隨便回應道。

雖然我對其他人生死不太感興趣,只是對於有那種瘋子,住在翠雀她們附近,感到不安罷了。安德莉亞與奧爾薇瑟聽到我回答,似乎都察覺到貝格不是甚麼善類,微微皺起了眉頭,而領主聽到我過於露骨的暗示,更是面露青筋,卻又氣不可言,樣子實在可笑。安德莉亞與奧爾薇瑟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呢?只見她們都微微露出沉思的表情,但問題並沒有太複雜便是了。

「到了,他據點便是這裡。」

聽弗倫一說,我抬起了頭,只見一座寫有「熊之旅館」的旅店的四層建築,就在我眼前。真讓人吃驚,那個看起來肌肉腦的傢伙,居然會經營旅店?

「那傢伙能經營旅店喔?」
「不能,因為進去的人都出不來。」
「這樣啊,那我們當第一批能進出的人吧。」

聽了弗倫說的話,我馬上便理解到這座旅店,只是貝格吸引獵物來的陷阱,我如此說道,推開熊之旅館大門,只見裡面死氣沉沉,光線不足,沒有絲毫裝飾物,實在不像一般旅店,櫃檯臉色蒼白的女性看到有客人來,馬上抬起臉孔,但在看到我們的瞬間,臉色卻稍微恢復血色。

「歡,歡迎光臨……請問是要入住嗎?」
「真是白問,貝格那傢伙在那裡?」

櫃台小姐看了看我,再看向弗倫,安德莉亞,奧爾薇瑟他們,似乎領悟了些甚麼,露出了笑容,她笑容我前世見得多,是終於見到能脫離地獄一絲曙光,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在四樓……應該一如往常,在玩弄……呃,不倒翁中。」
「這樣啊,妳先在這裡等著吧,很快便解決了。」

似乎顧及到奧爾薇瑟他們,櫃檯小姐選擇了相當婉轉的用詞,但反正等下也要見到為甚麼會被稱作不倒翁了,實在沒必要在這裡選擇用詞。雖然不知道她是因何理由,並非出於自願,待在這裡當接待員,但我還是說了讓她安心的說話。雖然這是出於只有五歲小孩的話語,但也許她聽過我傳聞,又或許身後一眾位高權重人物,使這句話具有相當說服力。

不管理由為何,她露出了強忍淚水的表情,結巴地向我道謝。

「謝,謝謝妳……穿刺姬。」
「嗯。」

我揮了揮手,往樓梯處走。安德莉亞似乎也察覺到此地並不尋常,命令了眾騎士拔出劍來。

「騎士們,拔出你們的劍,這地方絕不尋常。」
「「「遵命!」」」

騎士們齊聲聽令,拔出腰間的劍,不只騎士,連士兵與神官戰士也拔出了劍與釘頭棒,奧爾薇瑟眉頭緊皺,似乎認為不能放著櫃台小姐不管,拜託了一名神官在這裡看著櫃台小姐。

「安娜,能拜託妳在這裡看著她嗎?」
「啊,好的!請交給我吧!」

一名棕色頭髮女性,被奧爾薇瑟叫了名字後,從後方走了出來,走到櫃台小姐身旁。我見狀,與弗倫和班走上了樓梯,安德莉亞緊隨其後,奧爾薇瑟與領主則是在被神官戰士與騎士護在中間,跟在後面,領主似乎認為所有人都跟了上來,自己卻待在外面,說不過去,而跟了上來,,而且還沒放棄思考對策,但不論他再努力補救,都不會落得好下場吧,真會做徒勞功。

「薔薇,為甚麼她會叫妳穿刺姬?」
「噗!」
「老大,別笑了。」

聽到安德莉亞詢問,未待我糊弄過去,弗倫便先噴出來了,班則是在一旁提醒他,這臭小子,總有一天一定要揍死他。

「和我魔法有關。」
「魔法?」
「之後再聊吧,看來我們來到不倒翁的收藏館了。」

說罷,我變出了煙管,抽了一口,看著二樓的光景,如此說道。

與死氣沉沉的一樓不同,二樓雖然光線不足,但還是能看到,牆壁,地板,天花板一處處的血跡,猶如死者最後的怨念,不甘,深深染在二樓各處上。地板上,四處散落著人類的四肢,堆積成山。手腳長度,粗幼不一,腐化已久,但最骸人的都不是這些,最骸人的是,猶如被硬生生扯下來的斷口,以及其中還包含,一眼便能看出是小孩的四肢。

那瘋子居然還對孩子出手了……?即便我前世混黑道,也不會對孩子出手,眼前太過喪盡天良的光景,使我不禁握緊手中煙管,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猶如地獄,卻只是入口的光景,貝格,這傢伙真的是瘋子。

「這,這都是甚麼!?」
「怎麼會……那些,難道都是人類的四肢嗎……?」

安德莉亞與奧爾薇瑟看到二樓光景,瞪大了眼睛,幾乎驚恐得說不出話來,後方甚至有不少士兵,神官身體已經顫抖不止,對他們刺激太大了嗎?

「……你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
「走下去便知道了,這裡只是不倒翁的收藏館入口而已。」

這裡有四樓,而這裡才二樓而已,而且這些四肢只不過是他不需的部位,重頭戲還在後頭,聽我這麼一說,安德莉亞警戒全開,拔出了劍走到了我面前。

不是,她幹嘛走在我前面?

「怎麼突然走前面了?」
「這地方太危險了,我不能再讓薔薇妳走在前面了。」
「不是,妳……」
「身為一個大人,總不能讓孩子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走在前方吧,說起來根本就不該同意妳來這種地方。巴倫,你帶幾個人走,搜索有沒有生存者。」
「收到。」

在後方的巴倫,聽到安德莉亞命令,便帶了數名騎士離開了。奧爾薇瑟這才回過神來,也趕緊讓數名神官伴隨巴倫一同離去。

「你,你們也跟著巴倫爵士吧,要是有生存者,說不定會馬上需要治療。」
「知道了。」

數名還抗得住眼前景象的神官,聽了奧爾薇瑟的話,跟著巴倫他們走了。她還只是十八歲左右,還真堅強呢,我不禁如此想道。

「薔薇,妳為甚麼目睹這副光景,還能若無其事……?」
「這只是入口而已,繼續上去吧,我們要找的人在四樓。」

似乎覺得我能若無其事,十分不可思議,奧爾薇瑟即便驚恐,還是如此詢問,確實,連後面的領主也被嚇得臉色蒼白,我一個五歲小孩能如此冷靜,十分不正常,但我可是主動說要來這裡的人,怎麼能自己先被嚇倒?

奧爾薇瑟聽到我回答,沉默不語,不知有何想法,這次由安德莉亞帶頭,來到了三樓,這次,後方終於有人忍不住,吐出來了。

「這,怎麼能有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伊絲蕾蒂女神……請您引領這裡的冤魂吧……」

來到三樓,只見映入眼廉的不是人類四肢,而是一個又一個,身上四肢盡被扯掉,只剩頭部與軀體的人彘屍體,男女老幼,任何年齡層都能在這裡看到,他們分別被釘在牆壁上,吊掛在天花板上,他們表情都定格在驚恐,無助,痛苦,絕望中,全都死不暝目。

我皺起眉頭,看著眼前這一幕,這下可把我驚呆了,但不是因為眼前猶如地獄繪圖的景像,而是……

「這啥啊,幽靈嗎?」

有許多身纏淡淡紫霧,半透明的人物,在我面前不斷悲鳴,雖然他們年齡差距巨大,但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都沒有四肢,也就是人彘。我看向身旁奧爾薇瑟,看得見這個的應該不只我吧,只見奧爾薇瑟聽到我不禁吐出的話語,一臉驚訝地看過來。

「薔薇……妳能看到他們嗎?」

「啊,嗯,算是吧。」

「只有一部分使用黑魔法或聖力的人才能看到欸……」

雖然聽奧爾薇瑟這麼說,我也感到吃驚,為甚麼聽上去只有特殊人士才能看到的存在,我會看得到啊?看上去相當駭人欸,雖然我不是咒術師,但需要驅除他們……它們嗎?見我一臉警戒,奧爾薇瑟阻止了我。

「沒事的,他們都只是死不暝目的冤魂,目前還是無害的」

目前嗎……既然不會攻擊我們,那便放著不管吧,畢竟他們是被貝格殘忍玩弄後殺害的人,就算是我,也有點不忍心攻擊他們。

「但為甚麼薔薇能看得見靈魂……」

「之後再聊吧,要找的人就在上方。」

「也是……現在並不適合聊這個。」

語畢,我追上安德莉亞,奧爾薇瑟也緊隨其後,看來她已經因為眼前景象,感到怒不可遏了,在騎士的她看來,這根本是無法容忍的事情吧。就算是我,也對眼前景象感到憤怒,用如此殘忍方式,踐踏人類的尊嚴,實在無可饒恕。

而放任這一行為的領主也是同罪,他似乎已經被嚇得腿軟,仔細一看,他甚至已經尿出來了。我咂了下舌,變出蔓藤,把他綁了起來,然後拖在後方。

「小,小鬼!你在做甚麼!?快鬆開我!你,你們,快來幫我!砍開這蔓藤!」

因為我握住蔓藤,所以便察覺到蔓藤是我變出來的吧,雖然他也向周圍的人求助,但我嚴正警告他們。

「有誰幫他,別怪我不客氣。」

似乎因為我倫布爾克血脈,以及神喻對象立場問題,沒有一人敢出手,就連安德莉亞,也只是微微督了這邊一眼,沒有多說甚麼,雖然奧爾薇瑟似乎有話想說,但最終還是一語不發,踏上了前往四樓的樓梯。因為領主太過吵鬧,我便用蔓藤綁上了他的嘴,就這樣拖著他前往四樓。

來到四樓,只見與剛才昏暗的氛圍不同,這裡光線充足,且不像樓下還有房間,一踏入這層,便能看到整層樓空間,只見地上滿是沒有四肢的人彘,男女老幼都有,但與下面不同的是,這裡的人彘,還活著。

他們身上留下無數傷痕,四肢被扯下來的地方,更是已經壞死,明顯沒有經過處理,就這樣放置不管,他們全都一臉絕望,痛苦,雖然活著,但也已經不是活著。即便前世混黑道,見慣大風大浪的我,也對此人神共憤的景象,萌生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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