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男人身材中等,年紀大概三十出頭,及肩的深綠色長髮隨風飄揚,臉上掛著捉摸不透的笑容,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會戰鬥的人,但事實是他僅憑手中一把劍,便擋下我伏魔大帝的一斬!甚至還有餘裕接下貝格的招式!

而且雖說我十分集中在與不倒翁的戰鬥上,但有人如此接近戰鬥場所,我居然絲毫不察覺,想來,這人大概是——

「薔薇!妳沒事吧!?」

正當我沉沒在思考眼前男人何許人也時,傳來了一道我十分熟悉的聲音,我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麗格站在伏魔大帝下方,而且不只麗格,連翠雀,艾菊,紫薇,甚至老太婆也來了,這是羅莎妓院一家都出動了嗎?

我不禁被此罕見現象弄得一愣,但想到現在是甚麼狀況,便很快回過神來,向麗格等人發出警告。

「妳們怎麼來了!?快回去!」
「我聽到翠雀說妳去了追或許是偷了我衣服的人,便馬上趕來,卻沒想到……」
「總之快回去!光頭豬那瘋子……!」
「喂臭小鬼!你有種就再叫多一遍!」
「怎麼啦光頭豬!丟臉地被救了一命,居然還在亂吠!」

未等我說完,貝格便憤怒地打斷了我,甚至舉起了拳頭,見狀我也不落後於他,操縱伏魔大帝舉起偃月刀,雖然已經無法再使出像剛才威力那麼大的斬擊,但這點貝格應該也是一樣的,證據便是我眼中他體內的鬥氣已經少上了許多,也就是雙方處於差不多的狀態!那麼我便沒理由輸!

正當我與貝格想再次打起來,剛才阻止我們的男人,一臉困擾地嘆氣,再次舉起劍來。

「哎呀!就此收手吧!再打下去衛兵就要來了,其實現在也在過來了,真想你們替阻止你們的我著想呢!」
「那與我何關!我只想撕碎眼前小鬼!」
「我沒理由收手!」

雖然只是順勢打起來的架,但打到一半的架被人強制中止,實在有點不爽,大概貝格也有相同想法吧,只見他一臉不爽地瞪著阻止我們的男人。

「弗倫!你他媽別妨礙我!」
「唉貝格……就非得我動手你才會聽話嗎?」
「唔……!」
「我是聽說居然有人動了我家的薔薇,才趕過來,沒想到居然是你本人親自動手。」
「喂!誰是你家的!話可不能亂說!」

阻止我們的男人——弗倫只是往上瞄了坐在伏魔大帝肩上,滿臉不爽地抱怨的我,然後繼續說他的話。

他,他居然無視我!?擅自打斷別人的架,甚至還莫名奇妙把我當成他家的人後,居然還敢無視我!?要不讓伏魔大帝攻擊他吧?找不禁認真如此想道。但從剛才弗倫展現的實力來看,狀態並不萬全的我,勝算大概非常低。

因此我只能嘴上抱怨,無法做出更進一步行動,而弗格還在說服貝格中。

「你真的要繼續打嗎?」
「…………」
「如果執意要繼續打,這次便由我來當你對手吧,反正眼睛還有一隻嘛。」

見貝格一語不發,臉上毫不掩飾自己不滿,弗倫見狀只好更強硬地說服他,甚至已經把手放在劍上,貝格見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剛才他說猛虎轟拳是為了打倒弗倫練就的招式,但那一招式,就在剛才被弗倫輕易而舉地化解了,甚至十分有餘裕,可以肯定的是貝格與弗倫實力差了不只一個等級,就算在萬全狀態下,貝格對上弗倫,恐怕也勝算不大。

而這個對話,似乎只有我,貝格,弗倫和麗格她們聽見,其他有好一段距離的貧民窟居民似乎都聽不見弗倫他給貝格的建議。

「他們好像在說甚麼欸?」
「沒想到弗倫居然也出現了……這下事態會如何發展啊?」

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眼前狀況,確實單看貝格的話已是一觸即發,但弗倫那邊大概是是避免開戰的,原因……大概是想避免對周遭造成太大間接損害?至少他表面上是這麼說。貝格沉默十餘秒,其間弗倫一語不發,靜靜地看著他,最終,貝格大聲咂了下舌。

「嘖!要不是那傢伙叫我不要引起太大騷動……下次我一定會親手撕掉那小鬼的!」

那傢伙?甚麼意思?這其中似乎有甚麼內幕,但恐怕問了他也不會知道吧,而且他的撕掉,絕對是物理意義上的撕掉,我對此十分確信,與此同時,我也不忘回應他的問候。

「下次我也會把你剩下的另一隻眼睛弄瞎的!光頭豬!」
「……臭小鬼!妳——」

本來貝格已經轉身準備走人,但被我一挑釁,便又再次轉過身來,然而被弗倫瞪了一下後,便又再次轉過身子。哈!那傢伙果然是膽小鬼!

「哈哈哈哈!我贏了!」

雖然有點勝之不武,但贏了就是贏了,至少感覺上是我贏了,我在伏魔大帝肩膀上,高舉雙臂歡呼道。

下方弗倫等人,一臉傻眼地看著獨自高興的我,然後弗倫開口道。

「薔薇……是吧?總之妳能先下來嗎?」
「唔……好吧。」

既然最大威脅的貝格已經離開,我也沒必要繼續浪費魔力維持伏魔大帝,我先讓伏魔大帝跪下,然後把手臂垂到地面上,我再以溜滑梯的方式滑到地面上,然後不知道為甚麼弗倫又露出傻眼的表情。

「怎麼?打斷別人架的人,對我有——」

正當我對他視線感到不滿時,麗格與艾菊突然抱了上來,讓我沒能把話說下去。

「薔薇!妳為甚麼要這麼衝動啊!?就算是為了我的衣服,也不該和不倒翁貝格起衝突啊!!」
「就是說啊!那個瘋子可不把人當人看,扯掉手手腳腳對他來說只是家常別飯欸!?」
「不,我說,我現在很髒,所以先放開……」
「不放!!妳讓我超級擔心的欸!?如果妳有甚麼萬一……我,我……!」
「我才不放!萬一薔薇妳變成人彘……嗚哇哇哇哇!」

因為剛才戰鬥,我全身上下幾乎都是泥濘,恐怕一星期沒洗澡的乞丐都沒現在的我髒,所以我想先讓兩人放開我,但她們居然抱得更緊了!甚至說著說著,居然還哭起來了!?被兩人緊緊抱著,我幾乎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兩個大我十餘年的人,抱著我大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要搬救兵!我用身上僅餘能自由活動的地方眼腈望向翠雀,但她臉上卻掛著非常平靜……不是,那是十分生氣的微笑!為甚麼她會生氣!?完全無法理解,但只有一件事能夠確認,那就是不能指望她!

我轉而望向紫薇,只見她只是托著腮,說著哎哎呀,似乎絲毫沒有想來救我的意思。但我可不會輕易放棄的!用眼神傳遞出求救訊號!紫薇臉上露出了笑容,傳達到了嗎!?看我雙眼發亮,只見她舉起了姆指……那是甚麼意思!?別只是看戲,來救我啊!

最有希望的兩名救兵不能指望,我只好把希望轉移到剩下的兩人上。老太婆……不行,她臉上寫滿了麻煩,似乎光是來到這裡,已經讓她厭煩不已。那麼最後一人……雖然才剛見面,但我也別無選擇了!弗倫!救我!SOS!但弗倫只是笑了笑,沒有任何行動,可惡!我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可信!

結果我花了將四十分鐘小時讓兩人冷靜下來,這段期間空地早已只剩我們,其他貧民窟居民都回去了,總感覺比對峙貝格還要累。

「那個……妳們真的不放開我嗎?很髒欸。」
「不放!」
「我不放!」
「哈哈哈~等下洗一洗不就好了,班,你先去準備一下吧。」
「收到。」

我語氣無奈,試圖讓兩人放開我,但沒想到兩人即便剛才哭完,眼睛變得紅腫,還是步調一致,眼神堅定地拒絕我。不,妳們兩個像隻樹懶般黏著我,就不覺得丟臉嗎?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欸?但感覺問了也用,我便放棄了。

看到心情落差如此之大的我們三人,弗倫不禁笑了笑,讓應該是他手下的其中一下準備甚麼……該不會是洗澡吧?我可不會答應喔?誰要到你家洗澡啊。不知道我內心如此作想,弗倫開口詢問道。

「所以……為甚麼妳會和貝格起衝突?」
「在那之前,你為甚麼要阻止我和貝格的架?」
「用問題回答問題可不好喔……但我就先回答妳吧。」

弗倫一改先前輕浮的表情,換上了稍微認真一點的表情。

「首先,剛才你們再打下去,衛兵肯定不會再坐視不管」
「那又……」
「妳先聽我說完,據聞聖女已經來到倫布爾克大公領,進行全國巡迴了。」

聖女?之前老太婆在新聞提起的那個嗎?全國巡迴……像是出道儀式般的東西嗎?讓全國民眾認識自己,支持自己,類似前世選舉時,議員們在自己選區四處遊走,爭取市民支持的東西嗎?但那又和我與貝格的架有甚麼關係?看我一頭霧水,弗倫便繼續說明道。


「看來光是這樣,妳似乎還搞不懂,聽好了,林斯利領主肯定不會想在聖女快來到自己城市前,突然出現甚麼問題,甚至那問題還是出自於貧民窟。」
「…………」
「齁,我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說說而已欸,沒想到妳居然真的聽得懂。」

看我一臉不悅,弗倫輕浮地笑了笑,似乎有點驚訝我居然理解他想說甚麼。

「弗倫說的,薔薇妳懂嗎?」
「欸?甚麼意思!?我完全聽不懂!」
「嗯……」

抱著我的麗格與艾菊似乎都一頭霧水, 但我也還沒完全確定就是了。這明顯是牽扯到政治的事情,只過著妓女生活的麗格與艾菊不懂也十分正常,不如說弗倫覺得我能懂才不可思議。雖然因為我是轉生者,所以才會有一定程度的政治思想,但表面上我可是五歲小孩欸,甚至是貧民窟出生!不管如何,這都讓我加深了對弗倫的警戒。

有上位者要來到自己管轄的地方,那肯定得要留下最好的印象給對方,這與地球得知大老闆要前來自己部門,便開始大掃除辦公室,準備好說辭,再三與員工們串好口供,盡其所能展示出最好的一面是相同的道理。

先不管聖女所屬的伊絲蕾蒂教背地裡有多骯髒,至少表面上是打著「伊絲蕾蒂女神恩惠下人人平等」的教義,看見亂成一團的貧民窟,想必伊絲蕾蒂教會對領主的評價大幅下降,而這對領主來說可不是喜聞樂見的事情。所以如果有誰在這期間惹出大麻煩,而那麻煩甚至來自於自己一直都覺得礙眼的地方,那接下來會有甚麼舉動?那肯定是大發雷霆,對那個地方洩憤啊!

貧民窟的居民又怎能敵過領主軍隊呢?想必只會是一場單方面的災難吧,而想必這也是弗倫出面阻止的原因,如果鬧太大,從而影響到聖女造訪的大事,領主肯定不會高興。但這裡又會產生另一個疑問,為甚麼領主只是希望問題不鬧大,而不是徹底解決問題呢?

我望向弗倫,試圖問出為甚麼領主會放著貧民窟不管。

「那為甚麼領主會……唔。」

詢問到中途,突然一陣強烈倦意向我襲來,讓我腳步不穩,但因為我被麗格和艾菊抱著,所以不至於跌倒,但這也讓兩人察覺到我腳步不穩的事情了。

「嗯?剛才薔薇妳好像有點站不穩欸,沒事吧?」
「果然剛才與不倒翁貝格的戰鬥中受傷了嗎!?在那裡!?」

兩人一臉擔憂地望向我,艾菊甚至打算掀開我衣服,查看我那裡受了傷。不,雖然我確實受了傷,但那點傷可不會讓我腳步不穩啊……當我試圖站穩腳步,告訴兩人別再大驚小怪時。

「不,我沒事,所以艾菊妳別掀我衣……哈,哈嚏!」

一陣可愛的哈嚏聲從我身上發出,讓場面頓時一陣沉默。不!這明明是在談很嚴肅的事情啊!為甚麼我會突然在這裡打哈嚏啊!?雖然我想大聲抱怨,但襲來的並不只哈嚏,頭暈,噁心,脫力感,一連串的不舒服套餐突然向我襲來,讓我眼前逐漸模糊,雙腿無力。

「薔薇?薔薇!?妳怎麼了!?」
「欸!?薔薇!!不要死啊薔薇!」

感覺到突然全身無力的我,兩人似乎一臉驚慌,我想讓她們別露出那樣的表情,但我連話都無法好好說。

「不……我……」

甚至連意識都開始變模糊了,腦子無法好好運作,兩人見狀,抱得我更緊了,感覺又要哭起來了,眼角餘光,翠雀與紫薇貌似也一臉擔憂地靠過來。

「哎呀……這可不是能談話的狀態呢,先帶回我那裡去吧,可以嗎,夫人?」
「隨便你,這樣也省下我照顧紅髮小鬼的麻煩。」
「太好了,謝謝妳。」

弗倫一臉感激地向厭煩地揮著手的老太婆道謝。不,臭小子,我可沒同意要到你那裡去啊……我本想如此反駁,但逐漸遠去的意識,讓我甚至無法做到這一點。

察覺到無法阻止弗倫後,我看向麗格她們,想讓她們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但是下一刻,我便完全失去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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