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這個詞對我來說熟悉又陌生。在我還是個陽角時,身邊的朋友很多,既有不是很熟的,也有每天混在一起深交的。就算是如今,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也依舊當我是朋友。但對我來說,也僅僅只是這樣了。
是他們變了?是我變了?亦或我們都變了?我如此疑惑的時間點遠在休學之前,是自一年前左右開始產生的。我不再信賴他們,但明面上也不會刻意的疏遠,只是以演技取代了曾經的真實。
如此終歸是不長久的。五個月前的一個星期日,學業、人際、日常,平淡的水波一直翻滾,直到化為洶湧的波濤。它們如同海嘯一般襲來,卷走了我對於所有事物的熱情與希望,以及我再次站起來的勇氣。
我在無光的日常中蜷縮了很久,伸手不見五指的失望澆滅了曾經所有的光亮。
於是我用刀在手臂上刻下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見的印記,試圖通過對於死亡與痛覺的厭惡來找回最後一絲活著的感覺。
空虛與寂寞填滿了我,從胃一直滿溢到喉頭,自我厭惡的嘔吐感從未消弭。
直到七天前……姑且有了些微小的改變。但這並不是一束照入黑暗的光,而是另外一股更為孤單的黑暗。我從不認為這將會成為一段俗套而理想化的救贖的前奏,這不過是命運戲謔地讓我多看這個無謂的世界幾眼罷了
不過啊,我喃喃自語著。就算是如今的我,也依舊自大的認為自己還留有一絲幫助她人的餘力。在我看不到盡頭的路上,我還是希望能為別人留下一點微小的火星。
真的是這樣嗎?
如今我的身後不存在作業死線,不存在同學的矚目,不存在班長和學生會長的職責,除了死寂與自責,那里空無一物。
因為沒有任何東西推著我,所以我的日常總是隨著性子來。有時會十分節制且自律,時而又會晝夜顛倒,三餐不食。
廚房的水龍頭發出著滴答滴答的滲水聲,如同七天前的雨點一般,雖然沒有沾濕我一分一毫,但它流出的每一滴水會都讓我心頭一顫。如今我無心理會它,更別提將水龍頭關緊。外面的世界與我之間形成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咋一看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我來說,無論如何嘶吼到嗓子發啞,口水灼干,也沒有一絲聲音能透過薄膜傳遞出去。
陽台上的花枯了。蔫死的葉子低垂,曾經的鮮豔早已不在,就連落下的花瓣也已腐化在了土里。但我只覺得無所謂。
魚缸里的魚死了。花白的肚皮上翻,隨著水面的波紋沉沉浮浮,肢體也因為缸中螺類的啃食而變得殘缺不全。但我只覺得無所謂。
桌上的食物臭了。腥臭的氣味彌漫,飄飄灑灑地漾滿了整間屋子,蚊蟲四處逃竄。但我只覺得無所謂。
我的肚子餓了。這幾天我還保持著最低限度的飲食,之所以沒有因為無所謂而餓到虛脫,是因為每當我不再想費力進食時,「活著總會有好事發生的。」這句話每每浮現。
好事?我自嘲地笑笑。真的會有嗎?我不知道。但又到了該攝入食物的時間了。
這是我這幾天來第一次打開冰箱,冷藏層里面有不少食物因為放得太久而變得干巴,不再適合食用。我的目光越過沒法再作為食物食用的大多數,看到了一盒早已被我遺忘在角落的東西。
——一盒蛋糕。
這是哪來的?我費力地思考著。突然想到白川那天帶來蛋糕後我們並沒有當天晚上就吃,而是把它放置在了冰箱的角落。原本計劃是吃完早餐再吃,但剛吃完早餐白川就提出她要離開,於是蛋糕就這麼被我遺忘了。
我將冰箱門打得更開些,以便我把蛋糕取出。蛋糕采用的是半透明包裝,盒子的側面有兩扇透明塑料做成的觀賞窗。光憑視覺判斷的話,應該是個提拉米蘇蛋糕。
我拆開蛋糕的包裝,又從餐具櫃中抽出一把叉子,將蛋糕切下一個小角送入口中。長時間的放置讓蛋糕中的餅干碎不再酥脆,變得像是泡過水一般一咬就化為一團各種原料的混合物。
咀嚼著吃不出原本品質的難吃蛋糕,不用過多把注意力放在品嚐食物上的大腦,終於對自己的消沉有了一些頭緒
我大概……又,還是,或是,舍不得再次失去一名朋友吧,為了自己惡心的私欲,還想要把這段關系繼續下去……
邁出大門的腳在門沿上絆了一下,踉蹌得像是要摔倒一般,卻並沒有猶豫,而是筆直地接著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