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秋雨,雨中之人

(上一节补了一千来字哦~只看了上一节不完整版的家人记得回去补一下,要不然剧情会跳一点。)


第二天,清晨。

多莱恩眯着眼睛,看着还没完全升起的太阳,抬了抬鼻子上架着的并不存在的眼镜。

「嗯,今天是个好日子,没啥太阳,也没刮风。秋末居然有不刮大风的天,是财神爷在保佑我吗?」

「哈啊啊……大概不是吧,至少不是保佑你。」凌睡眼惺忪,把大包小包的东西装到车子上,星落村这个秋季的动物皮毛、药草材料都被装到了车子上,准备换成需要的物资和钱。

「至少财神爷不会保佑搬东西搬到一半就摊手不干的人。」

「说什么呢,明明谈生意的都是我,你干点体力活是咱俩劳动均匀分配。」

「你支使儿童干活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你说什么呢,老大不小都快十三了,我十三的时候可是自己一个人跟着移民队啃草根啊。」

「那是你,别把自己的经历压给别人啊,过来搬东西。」

「叫声老爹就行,嗯我还不老气,叫声爹吧,我就随你支使!」

「好幼稚,毕娜婶婶可都听了半天了哦?」

「什么!」多莱恩赶紧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毕娜牵着依铃的小手,在不远处站着,似乎是不想打扰爷俩的对话:「早上好,你们爷俩感情不错嘛。」

「哎呀,嫂……嫂子,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哈哈……」

依铃则是松开了毕娜的手,蹦蹦跳跳朝凌跑了过去。

「哥哥,和我一起玩吧!」

「依铃!我身上有汗,不要贴这么紧……」


「哈哈!虽然小凌挺成熟的,但也还是个孩子嘛!」

「嗯,那小子平时一副沉稳模样,其实还挺活泼的。上车吧,嫂子,马上就要走了。」


马蹄声「嗒嗒」响了起来,马车开始朝着山外行进。

「咱们这样慢慢走,中途歇一次,大概今天傍晚就能到边伯领了。」多莱恩驾着车,向坐在车斗里的三人说道。

「好远啊,妈妈。」依铃趴在毕娜的腿上,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还有比这里更远的地方呢,有很多地方,马车三天三夜都到不了,要翻过很多很多的山,趟过很多很多的河才能到。」

「这么远!那是不是有很大的宝藏在那里啊?」

「嗯,肯定有的,所以很多人都想去。」

「我也想去!妈妈,你带我去吧!」

「妈妈我年纪大啦,」毕娜摇了摇头,「不过你哥哥可以带你去哦?」

正在清点货物,估算能卖多少钱的凌听到这些话,转过头去看向母女俩,感觉脸上有点热:「我还没那么厉害,哈哈……」

「哥哥最厉害!哥哥带我去吧!」

「等你再大一点吧。」

「如果我长大了,哥哥就能和我一起去找宝藏吗?」

「嗯。」

「那依铃,如果遇到了好凶好凶的怪物,哥哥会来救我吗?」

「那肯定呀,我可是哥哥啊。」

「哥哥最好了!」依铃抱住凌的脖子,凌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车板上。

「你们闹的话也小心一点啊,车刚才晃了一下,吓我一跳!」多莱恩在前面喊到。

「知道了!」

话虽如此,凌自己也没学过怎么战斗,所以回答依铃的时候,凌有点心虚。

「要不要学学剑……什么的?」凌小声嘀咕道。

他没有发现,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被一旁的毕娜听到了,也没有看到毕娜听后,脸上露出的一丝阴霾。


傍晚,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了边伯领的城门。

「比伯,今儿又是你在守大门啊?」

「多莱恩?又碰见你小子了,他们都说看门的时候碰见你财运会变差,今天晚上我打牌要亏大钱咯!」

「那更好!肯定是你的财运被我吸走了,明儿我可要赚大咯!」

「滚滚滚,快进去,别让我看见你。」

多莱恩是以前边伯领领主的近卫骑士,他自然也和这里的很多士兵都有过交集。

进城以后,多莱恩先找了家便宜的旅馆住下——之前多莱恩和凌也是一直在这里住的。多莱恩开了两间房,一间给自己和凌,另一间给母女俩。

「这里离市集近,明天我自己去先把毛皮什么的找地方卖掉,凌你和你毕娜婶婶和依铃妹妹一起吧,她们可能不太认路。」

「行。」

这是依铃第一次住旅馆,虽然旅馆不是很新,也不是很大,依铃也难以掩藏住自己的好奇心,踮起脚来左看看右看看。

旅馆一楼用作大厅和食堂,二楼以上则是住宿。依铃顺着木制楼梯嗒嗒嗒先跑到了上面。

「哎呀,明明一天在车上晃的都蔫了,一下车就又精神了。」毕娜托着脸颊,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小孩子嘛,精神头比较大,一等沾床睡的也是最香的。」多莱恩嘿嘿笑着,走在最后面。

两家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也没有什么内饰,只有两张床,一个木头桌子和椅子,一个衣架。房间里专门弄了个小隔间,给人冲洗用,但打水要去楼下打,上厕所也要去楼下上。

凌伸展了一下,去小隔间里取了房间里的木桶,打算去下面打点水冲一下。这时,突然响起了急促欢快的敲门声。

凌去开门,门口站着依铃,小女孩叉着腰,一脸兴奋的站在门口。

「依铃,怎么了吗?」

「哥哥,我来找你啦!我们一起去这个大房子里探险吧!」

「探险?」

「嗯,探险游戏,我们一起去找到大房子里的宝藏吧!」

「那,依铃,探险之前,可是要补充体力的。」怎么能让她安静下来呢?凌想了半天应对他可爱妹妹的对策。

「哎?但是依铃很有精神啊?」

「这是游戏规则,咱们一起去补充体力,回来再探险吧!」

「那我们要去哪里?」

「这个嘛……」凌看向多莱恩,眨巴眨巴眼,「探险的勇者,都是在温泉休息的,我们去泡个澡吧?」

「泡澡吗?城里有那种公共澡堂是吧?正好我在发愁去哪里洗澡呢。」毕娜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毕竟是女性,在车斗里颠簸一天又脏又累,她也想去好好冲洗一下。

「那行吧,我破点费请客!」多莱恩挠了挠头。

「公共澡堂也不贵,哪有破费,别装大气了。」凌幽幽的说。

「你要洗热水的也不便宜好吧?又不是没去过!」多莱恩这下真的咬牙切齿了。


澡堂男女是分开的,凌和多莱恩以前都来过,轻车熟路,也没有什么新奇感,只不过在热水里冲洗一下,确实感到舒服很多。

爷俩洗的快,洗完了以后在大厅等着毕娜母女俩。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凌和多莱恩讨论起明天要卖的东西。

「多莱恩,明天要卖的东西,我已经在各家的袋子上标记了他们的名字,换的钱还是在笔记上标好就行……」

还没说两句,毕娜就已经带着依铃从澡堂里出来了。只不过,依铃这次没有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而是在毕娜的背上睡的正香。

「毕娜婶婶,依铃睡着了?」

「嗯。」毕娜压低了声音:「咱们回去吧,依铃刚进去挺闹腾的,玩累了就困咯,小孩子嘛。」

「走吧。」多莱恩挥挥手。

「嗯。」

走在路上,凌闻到了一股土壤的味道,凌抬头望向天空。

今天的夜空乌蒙蒙的,没有星星和月亮闪烁,空气里有一种潮湿的感觉,这在北方山脉的秋季是很少见的。

一场少见的少见的秋雨将要落下。


嗒嗒嗒嗒……

早上,凌被雨点打在窗户上的木制雨棚的声音吵醒。秋天天亮变晚了,乌云又盖在天上,导致外面还很黑。

「吱呀~」凌将支住雨棚的棍子摘下来,用手托着雨棚慢慢将它放下。

凌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在窗上面支一个雨棚,这东西除了下雨的时候吵人以外毫无用处。凌在心里吐槽着,打算躺回床上再眯一会。

刚闭上眼,外面报时的钟声响了六下。

哎,醒的真是刚刚好。行商就要赶早,不论天气多差,时间是不等人的。凌拍了拍还在打呼噜的多莱恩。

「起床了。」


「哈欠~唉,多好的天气,多么适合一口气睡到自然醒然后再赖会床,大北方的一年下不了几场雨,还给浪费了。」多莱恩在床上挣扎着,像僵尸一样爬了起来。

「我去楼下打水去,洗漱一下就准备走吧。」

「哦,别忘了多穿件衣服,下雨很冷。」


凌套上雨衣,朝旅馆后院的井走去。雨势不大,但是雨点很大颗,砸在雨衣上有一点冲击感。凌刚走到后院,就发现毕娜也在打水。

「毕娜婶婶,你醒了,我还打算过一会再去……」

「都是做活的人家,我已经习惯早起了。小凌,你多穿衣服了吗?外面很冷。」

「穿了。依铃妹妹呢?」

「她还在睡,让她多睡一会吧,咱们等一会再走。」

「好的。」

多莱恩虽然从床上爬起来有点困难,但是起床后的动作很迅速,十来分钟以后,多莱恩就洗漱完准备出门了。

「我先走了,小伙子好不容易当一次护花使者,好好干。」

「好的好的,快走吧。」凌把多莱恩推出了门,自己也穿好鞋子,敲响了隔壁的门。

「毕娜婶婶,我们该走了。」

「好嘞好嘞,」毕娜把门打开,让凌进来:「依铃刚刚起来,你稍等一下。」

依铃还在床上坐着,摇摇晃晃的打着小盹。毕娜把手巾在水中浸湿,轻轻的擦了擦依铃的脸。

「哇啊!」井水很凉,半只脚还在梦乡里的依铃被水激的打了个颤。

「宝贝,醒啦?准备走咯。」毕娜顺势把整个手巾放在了依铃脸上擦拭着。

「唔唔唔……我自己来!」


「前面就是边伯领的保安处,咨询什么的去里面就可以,我在外面等着二位。」

「小凌,你不进来吗?外面怪冷的。」

「里面其实挺窄的,我不太方便进去。」

「没事,不如说,我也希望你进来,我心里也没有底……」

毕娜的脸上遍布着阴霾。

啊,这种感觉,就是不安吧?凌这样想着,但是内心,却毫无波动。自己的至亲之人失去消息,多少年后回来的,只有白骨,那肯定是会悲伤,会不安的。

凌知道这种感觉的来由,但是自己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如果是织,是米萨奶奶,或是多莱恩讲述中的那个塞西莉娅小姐的话,一定会为之动情,并且为这样的人祝福吧。

所以,面对毕娜的请求,凌只能无言的点点头,随她们一起进去。

刚进门,一种异样的压抑氛围就裹住了三人。

这里是保安部,在这种天气,这么早来这里办事的人,都是有紧急事情的,而且……往往不是很好。

凌的眼睛在人群中划拉着,寻找着自己认识的人,应该说,是多莱恩认识的人。很快,凌就见到了自己以前见过的一个卫兵。

「托纳叔,是我,我是多莱恩家的凌。」

「嗯?哦!是和多莱恩一块的那个小鬼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迷路了?」

「不是,我们星落村三十年前走失了一个人,前两天城里通知我们找到了,我带着他的家属来了。」

「哦对!我听说了,等我一会啊,我找找我们长官!」卫兵咧了咧嘴:「小鬼,人不大,胆子不小,敢自己一个人往保安部跑啊。」

「我只是完成村子里的人的请求罢了,没有什么怕不怕的。」


等待许久,楼上下来了一个军官装束的人:「三位好,我是剿灭组分队长谢尔韦德,军衔是少尉,接下来由我接待三位,女士,请问您是死者的家属吗?」

「啊……对。」毕娜也被突然来的军人吓了一跳,有点恍惚。

「那女士,您稍后跟我来吧,两位孩子可以先跟我来等候室吗?」

「等等,他们两个不能和我一起吗?」毕娜听到这里,有点慌乱。

「抱歉,不能,我会安排人去接待两个孩子的,您不用担心。」

毕娜有点畏缩,她担忧的看向两个孩子,摇摇头,只能跟着军官走开了。

离去的毕娜在凌的眼里,并不像一个年近半百,有三个子女的母亲,而更像一个被卷在浪潮中不知所措的女孩子。

「妈……妈妈,会回来吗?」

凌紧紧的牵住依铃的手,他能感受到自己牵住的小手,正在不断颤抖着。

凌低头,小女孩眼中噙着泪,正在抽泣着。小孩子敏捷的感觉迅速感受到了 妈妈的离开,还有保安部压抑的氛围,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依铃是好孩子,不哭哦,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凌蹲下,轻轻抱住依铃,抚摸着她的头,想让她平静一点,这是凌唯一会的安慰他人的方式。

凌看向一旁狭小的窗户,关不严的木窗吱呀作响,有雨滴不断扫进来。

雨变大了。


凌和依铃被人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椅子,比起接待室,这里更像一个审讯室。

早起和害怕终于让小孩子的身心都变得疲累,即使环境很差,依铃也趴在凌的怀里睡着了。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接待室的门吱呀一响,毕娜在那个军官的陪同下回来了。

军官向毕娜举了个躬,然后飞快的退下了,只有毕娜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眼睛红肿,好像是哭过一场。凌马上就明白了木盒里面是什么。

「这个……」凌犹豫了半天,想问一下毕娜事情是否已经办完了,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理解毕娜的心情,还是不说为好。

「结束了,都已经过去了。」毕娜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已经不再那么悲伤。

「这个孩子的爷爷就在这里,我已经拿到了能证明这是我爹的所有信物,他可以回家了。」毕娜看向浅浅睡着的依铃,眼里有些宽慰。

「三十年,我本来已经以为我不会再哭了,可是真的见到我爹带在身上的东西,我给我爹缝的鞋垫子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

「毕娜婶婶,抱歉,我没能陪你一起去。」

「他们说,我爹是在山窝里被发现的,可能是失足跌了下去。他们到的时候,我爹也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他们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先把他火化掉。」

「看见我爹以前,我确实很不安,但是听到他已经被平静的火化了,看到他的骨灰在这个盒子里以后,我突然也释怀了。现在,我爹回来了,我要做的,就是赶紧结束他在外面的漂泊,把他安葬在村子里。其实,哭了一场以后,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他了,我爹死了,但是我还有丈夫和儿女,养活好他们,我爹也能安心一点。」

「……」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这时候,保持沉默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凌,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听我说,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旅馆吧,别吵醒依铃。」


回到旅馆,凌帮毕娜把依铃安置好之后,就自己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凌没有换上室内的衣服,而是去自己的包里找到了一小袋钱。

这袋钱,是凌和多莱恩商量好给他的钱,有一半是格莱的——铁匠铺和市场并不同路,凌决定自己去买,还有一半是凌自己支配的部分。

凌拿上了这袋钱,塞到了自己外套内层的衣兜,然后紧紧扣上了纽扣,套上雨衣,准备再次出门。

出门之前,还是再通知一下毕娜为好,她刚经历了大事,凡事处理的要小心一点,凌这样想着,轻轻敲了敲隔壁的门。

门缓缓打开,毕娜惊讶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凌:「小凌,你这是?」

「我准备去一趟城西的铁匠铺,毕娜婶婶,您就在旅馆里等一下吧,多莱恩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等一下我,小凌,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啊,不用担心我,毕娜婶婶,边伯领的每条街上都有不少卫兵值守,我不会有事的。」

「不是,其实……我也打算去一趟铁匠铺,给格莱……」

「啊。」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在这里也不方便多说。

「依铃自己一个人,没事吗?」

「她睡的很熟,一时半会醒不来,我等会再去拜托一下旅店老板娘。」

「谢谢您陪我去。」凌只能这样感谢。


就在旅馆里这段时间,雨势又稍微变小了一点,但是气温却是越来越冷。

两人无言,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水花轻轻溅开。

「其实,格莱哥已经拜托我买剑了,我这次去铁匠铺,就是为了给他买一把剑。」凌打破了沉默。

「啊,是吗?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拜托了你……」

「托我买剑的钱是格莱哥自己攒的,他以前每次托我卖打猎的东西的时候,都会自己攒一些钱,这些钱不是他欠的,您不用担心。」

「我知道的,格莱这孩子,从小就老实,我相信他不会欠别人的账。只不过这个老实孩子,居然做这么大胆的决定……」

「您不支持他吗?」

「也不是,只不过是有点担心。咱们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去城里做工的,这里离村子里也不近,也不方便来回,大多数成年男人还是选择去山里打猎来养活家里。格莱是咱们村里第一个有这种打算的,我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有好处……」

「那您可以不让他去啊?」

「格莱很老实,但是在打猎上,不如他的弟弟。老二格雷在用弓箭上很灵性,很有天分,我能感觉到,他在弟弟面前一直有一种自卑感,但是我也不知道能怎么解决。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吧。我想,如果他来到城里历练一下,能摆脱这种阴影,说不定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那,格伦叔的话,会同意吗?」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他是领着两个儿子进山的人,他对自己儿子的想法比我理解的更深,所以他更支持一点。」

「但是,身为母亲,我还是很害怕。我害怕格莱离开我以后,会像我爹一样一去不返,即使实际上并不会这样,我心里也一直有各种不好的想法。」

「但是您还是来铁匠铺,打算自己帮他选一把剑,不是吗?」

「……」

两人再次无言,一直到铁匠铺的门前,毕娜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吗?凌这样想着,打算走进铁匠铺里。

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了毕娜的声音:

「小凌,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不,我并没有这种东西。凌在心里想着,打算就这样回答毕娜。

但是,话刚要到嘴边,自己却如鲠在喉,无法发出声音来。

多莱恩说过,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自己脚踝处的印记,是自己不属于这里的证明。凌本来已经决定忘记脚踝处那个扎眼的印记,决定融入这里,成为星落村的一员。

但是,自己每天夜晚躺在床上时,却不由自主的想象起自己以前的所在。

没有愤怒,凌觉得这不值得愤怒,抛弃自己不愿生养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只需要好好的过好当下就行了。

但是,凌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冲动,他还是想看看自己的故乡,自己出生的地方是哪里,即使那里并不欢迎他。

这个愿望,在一年前,他听到塞西莉娅和多莱恩的曾经以后,越发浮现在凌的心里。即使最后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也至少要去外面看一看。

所以,凌开口了:

「有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但是,我想实现它。」

「是吗。」毕娜轻轻的笑了起来,脸上再无担忧。

「如果格莱的梦想,也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力量的话,那么我,也要支持一下儿子的梦想了。」


买剑的过程,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个人都不懂剑,所以在铁匠鄙夷的眼神中拜托他选了把价格合适的剑。就是结账的时候,凌还是坚持用了格莱的钱。

这倒不是因为推让,而是这样好记账。

剑被放在一个简单的木质剑鞘里,剑鞘也很朴素,没有任何花纹。凌小心翼翼的抱着剑,不知道是剑太长还是凌个子不是很高,凌走起路来感觉有点不舒服。

毕娜在一旁咯咯笑着,想要帮他拿一下,凌婉拒了。

虽然自己已经开始长个子了,但是还是没开始拔高,承认自己还没开始长高吧,面子上过不太去。

毕娜笑得更欢了。

「小凌,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熟的孩子你有些时候的举止,真的像是一个成年人那样冷静,我有时候真的会拿你当一个大孩子来对待。不过你现在,真的很可爱哦?哈哈哈!」

「我没有逞强,毕娜婶婶,不要笑了……」

「嗯嗯,所以为了奖励一下努力了一天帮助我们的小凌,我想给你买个小礼物。不过这雨天,好像不太好找地方呢……哎呀?」

话音未落,街角就出现了一个卖小物件的小摊。摊主是个老婆婆,眯眯眼笑着,在挡雨的雨棚下守着摊子。

这个老婆婆不论什么天气,几乎一直在这里,凌以前每次经过这里,都能看见这个老婆婆的身影。

「毕娜婶婶,我觉得没必要花钱买这些的……那些钱不是本来要给格莱哥……」

「他能自己攒钱,而且还能瞒着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攒那么多,肯定是觉得自己很有能力啦,我作为他的妈当然要承认自己儿子有能力咯,所以这些钱给他,是在妨碍他的独立。来吧来吧,小凌,挑一个吧。」

盛情难却,凌一边为格莱祈祷着,一边走到了小摊边。

「这个怎么样?指南针,你和里恩外出都能用上,还是这个小泥人?放在床头挺好看的……」毕娜在小摊中的物件里一件件挑着。

凌扫视了一圈,好像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就随便拿一件吧,凌正这么想着,眼睛忽然就被最角落里的一个发夹吸引了。

这是一个女式的石英发夹,青色的底色,上面雕着一个白色的小花。凌忽然就想到,如果织戴上这个发夹,会是什么样子。

凌把发夹拿到手上,反复端详着。

「唉?发夹?小凌,你难道要留长头发吗?男孩子头发留太长不精神哦?」

「不,不是我。」

「啊,难道是给山上那个女孩子的?」

「嗯,带回去给织吧,她没怎么出过门,买点礼物送给她。」

「哎呀哎呀,我们小凌这么体贴吗?」

「反正我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呃,毕竟是我送给别人的礼物,我自己付钱吧。」

「别别别,就让我来吧!」

毕娜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这个发夹多少钱?」

毕娜婶婶突然很兴奋,凌也不知为何,看着光速付款的毕娜,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发夹被一小块布包着,凌小心翼翼将它和钱一起放到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这时,毕娜说话了:「小凌,那个女孩子是叫织吧?」

「嗯。」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和里恩一起来我们村之后,几乎没从那座山上下来过,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被我们小凌这样挂念。」

「织她……嗯,有点怕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们俩谁都不敢和对方说话。但是,认识她以后,我觉得她很热情,和她,还有米萨奶奶一起,我觉得很安心。」

「是吗?那她是你重要的人咯?」

「村子里的大家,都是我重要的人,每个人的长相,声音,我都记得。」

「是吗?都记得吗?」

「嗯,我的记忆很好,我有信心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那真是,太好了。」

秋雨还在下,雨中之人,踏上了回归的路。








环の低语: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写和剧情发展无关的文字。但是写的时候总是想写清楚每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导致我写的时候总是一跳一跳的,这边说两句话就马上跳过一段时间。

这是个坏习惯,我自己也知道对观感可能有影响,可是笔力不足,改不过来了,大家伙可能可以当个特色看?

哈哈。

这一章是我不知道怎么分节而形成的超长版,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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