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谓一见


毫无疑问,这是命运的相遇。


与往日无异的服务生涯中,那披着上乘斗篷的娇小身影,孑然一人步入高档旅馆「候鸟栖木亭」。

或许有些严厉,但我不禁怀疑,这是哪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孩离家出走。如今世道并不安宁,蠢蠢欲动的魔兽和日渐匮乏的物资,使得人与人之间颇为紧张。果真如此,就算多管闲事,我也要——

「能麻烦你一下吗?今天的晚餐拜托了。」稚嫩,但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随着这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她自然地抬起头,清晰澄澈地看向我。


——这副容颜,就算神明下凡,亲自雕琢,也不过如此。世间真的会允许如此尤物存在吗?


「请问?」掩在细长睫毛下,仿若折射阳光的托帕石般,那金色双瞳,略带疑惑地盯着我,打断了我的沉迷。

啊啊,真是丢脸,明明是同性而已,怎么能这般失态。这,这不就和我那有些痴汉感的姐姐一样了嘛。不能成为那样糟糕的大人!……大概

总之,我赶紧整理了下表情,挤出几分营业式的微笑:

「抱歉。今天的菜单是面包、腊肠、沙拉和清汤,沙拉有生菜和水果两种。这样可以吗?」

「嗯,沙拉请上生菜的,其余都来一份,谢谢了。」

「好的,请稍等片刻。」


我忙不迭地离开。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但悸动的心情使我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

这样心跳加速的感觉,自诞生以来13年,从未有过。


明明,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如此扰乱我的心境。

而这份激荡的情感,又是什么呢?是喜悦?是嫉妒?是怜爱?是惋惜?抑或是憎恨?甚至是……

陷入混乱的我,并没有成熟到能辨别这般复杂的情感。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能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这是我,莉莉·亚姆菲尔特一生的幸运。


——


小刀?

「请问要用在什么地方呢?」

女孩似乎对餐点有些冷淡,迟迟不肯下叉。果然是贵族吗?这里的料理,在整个哈鲁拉城好歹也算数一数二的。不过,要小刀做什么呢?


「只是借用一下,麻烦你了。」

既然都这么拜托了,也不好拒绝。她看起来十分冷静,应该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而且,我会好好盯紧的。别看这样,我年纪轻轻就成了D级冒险者,来这里当服务员也仅是出于社会实践。

话说,这晚餐和贵族平日用膳差距有这么大么?那个老是自命不凡的主厨先生会哭的吧。


于是,从餐柜里的众多用具中,我挑出雕刻花纹,隽秀可爱,也最无害的小刀,轻轻递给她那双犹如陶瓷般易碎的双手。

然后,她行云流水般用小刀纵向划开面包,大略掰开,熟练地将生菜和腊肠一起夹进去。接着,将小刀还给了目瞪口呆的我,便津津有味地开始享用。


等等,面包是这么吃的吗?从来没听过欸。我才离开王都不到半年,不会就成为赶不上时代浪潮的人了吧。

不行,一定得问问主厨。他经常自吹自擂,总应该会知道吧。而且,事关料理,向他报告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我顺手将小刀丢进洗碗篮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主厨。主厨听完后,一脸愤懑,气势汹汹地冲向餐厅。

或许是不满自己辛勤制作的食物被如此对待吧。本来他的性格就谈不上优良,倒不如说,他的厨艺出色,但就是因为这糟糕的性格,所以被迫屈居这座小城市。

稍稍后悔了。我带着歉意,赶紧跟上主厨。就算会降低评价,也要阻止他的暴行。


映入眼帘的,是宽大连衣帽也无法遮盖的、女孩幸福咀嚼的面容。

之前清冷气场如梦幻般烟消云散。小巧的樱唇仓鼠一样快速进食着。细长柳眉下,略微眯起的双眼好似两轮弯弯的月牙,而有些婴儿肥的双颊因惬意而浮上可爱的红晕。

不知怎得,有一种想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疼爱的冲动。

不行,莉莉,必须抑制住啊。再怎么想也太失礼了吧。静静欣赏就好了。

原以为,秀色可餐只是一种修饰夸张,但此刻,我像吃下十碗大餐一样心满意足。

虽自认同为青春活泼的美少女,但果然还是相形见绌啊。


对了,主厨怎样了?

我恍若初醒,看向身侧。

主厨脸上仍残留着不平,不过,这表情怎么看都沉迷进去了吧。看来不是我抵抗能力太差,而是她的杀伤力太高了。

这也是好事吧。不管怎样,冲突算是避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个鬼啊!谁知道之后女孩借用厨房大显身手,主厨会因而燃起奇怪的好胜心,做下各种蠢事。

啊啊,就算再怎么优秀,这麻烦性格不改还是去死好了。


以后发生的种种冲突不提,总之,在美食的因缘(单方面投喂)下,我和那个奇妙的女孩关系越来越深,并且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莲」,清高而温柔的名字。仿佛嫡落人间不食烟火的仙子一样。

她却意外拥有一手好厨艺,正确来讲,有些美味过头了,国宾佳宴莫过如是。能亲切分享与我真是太棒了,不知该怎么感激才好。重要的是,我向姐姐再三确认,她就是那位能瞬间打倒六只兽人的冒险者。在同事的指引下,我也见到了她那两只强大的从魔。


真的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吗?她为什么愿意对我这么好?难不成那只是我的幻觉?

不过,这样的日子若能够持续下去,就好了。

如果她真是游戏人间的仙子,就算明知是自私,那我也希望她能为我而稍稍驻足。

——我身披睡衣,双手合十,向着天际的星辰,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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