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枪,冲锋!」
骑枪挥舞,存护命途之力奔腾,掀起火浪,雪层转瞬蒸散。我挺枪向前,冲刺轰入数十步距离之外,怪物碎片在烈焰中崩碎殆尽。
运用存护之力的我,本不特别见长于破坏力,但扫荡寻常裂界怪物绰绰有余。
只是……此刻在我身边爆碎的那些碎块,并非裂界怪物或失控机兵。
而且,也不全是能被我轻易横扫的杂鱼。
「喀唔!」
本该一往无前的炎枪,因为猛击黑色甲壳而停顿。虽然敌方高大的人马型躯体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但距离消灭还远得很,更有立刻以重蹄猛踏还击的力量。
「■■▉▉■▉■■——!!!」
比起生物吼叫,更像是扭曲噪音的怪诞吼声,伴随着踏蹄震波而轰响。
骑枪斜架,震荡透身,我咬牙瞪视前方。
「反物质军团……啧!」
度过了安稳的三个晚上之后,造物之柱外围探索任务的第四天上午,我们一脚踏入了潜藏在雪层之下的危险中。
悍然袭击而来的,正是毁灭星神旗下势力:反物质军团。
这些敌手,我个人是很熟悉了,但对这颗星球的人们而言,应该可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这数百年来没再跟反物质军团交战过,熟悉则是因为野外到处都看得到反物质军团的古代冰雕。
大部分的冰雕应该是死透的,但或许有个体差异,军团怪物不能以一般生物衡量,数百年过去解冻依然活着的可能性绝对存在。只要有少数几个活了过来,就可能以它们的独特能力,无视星空之遥召唤来更多军团。
我们列车组,也并没有忘记反物质军团可能在这颗星球上重新活动的危险,并对贝洛伯格官方提出过警告。
只是,没忘归没忘,但毕竟之前都没发生,星核灾害的残余也持续未消,首先预期的威胁也始终是裂界怪物。
如今却在这给我们碰上反物质军团 。
「呀!」
「玲可!」
我与军团菁英单位「践踏者」互相击退彼此的这一刻,身后传来少女痛苦闷哼,以及伴随的爆炸声响。
毛衣的娇小身影,以抛物线从我刚转回头的视角边缘飞划而过,撞向雪地。
我心底尚存冷静的小块角落,迅速判断两件事。
一是有躲藏的军团虚卒从侧边偷袭了玲可,二是玲可并无大碍,我挺枪迎向军团菁英之时,已在她身边留下存护之力的防御。
玲可状况也确实还好,虽然被炸飞出去的态势很吓人,但她在雪地上翻滚数圈后就叉开腿并以手中破冰镐刺入地面,以随时能应变的姿态稳住了身形。
即使没预料到偷袭,战斗经验与能力仍让我早已预留反应余裕,我理智上也知道玲可没那么脆弱,一切状况都在掌控中。
但,心底更大的那片区域,仍因她的痛呼与被击飞的身姿而牵引情绪,让我激烈跳动的心脏短瞬漏了拍,胸坎更像是反胃到一半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痛苦。
这份寒意,瞬即转为狂怒。
虽然知道玲可没受什么伤害,但我既不想、也不需要抑制胸中怒火。
「看过来!纳努克的走狗!」
我再次摆出斜架骑枪之姿,虽隔了一段距离,仍能以存护之力,将刚刚偷袭玲可的几只军团虚卒注意力强行攫来。
就连同样这一瞬,军团践踏者趁我分心之时发出的冲击,即使将我以架枪之姿撞飞一小段距离,我也完全无视,更将肉体的这份疼痛同样叠加到先前的愤怒之中。
奔跑之间,命途转换,守护骑枪隐去,银河球棒应手而现,棍端拖地将雪花与土块炸飞,掀起毁灭命途之力的狂潮。
毁灭精髓,以伤换伤,此时此刻我身痛楚也只是次要,眼见玲可被打飞那一瞬的心情才是球棒轰鸣之源。
比起我通常喊着「打破规则」的气势口号,这时我放任胸中毁灭真意对一众毁灭星神造物喊出的话语,更为简洁。
「死啊啊啊!!!」
拖地的球棒上撩,掀飞土浪如高塔,再顺势旋身横扫,两道至为暴烈的毁灭波动结合,形成一道横宽十字白光,轰碎一切,刚跳出雪堆的大批军团虚卒皆已灰飞烟灭。
但雪地上已有更多敌影浮现,难缠的军团菁英践踏者也追击而来,一时难灭。
「阿穹!」
「抓紧我!」
玲可刚用冰镐敲碎一只球型军团怪物,我已经回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揽进怀中。这当然不是为了在战场上儿女情长,而是要避免落入全面包围的困境。
虽然我不如希儿那般迅捷飘逸,更不能像我家列车组的冷面小青龙发挥隐藏力量时那样高来高去,但我好歹也是能在造物引擎金属巨臂上跑酷的。由我抱着玲可,会比玲可自己跑位要更快得多。
同时,被我抱在怀中的玲可,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胶囊,拍在我身上。这是她对于丰饶命途之力运用的一个体现,立刻让我身上疼痛与缠绕的伤害能量消散一空。
幸好不是她对命途之力另一种用法,即使我再怎么喜欢玲可,也没办法连同她中意的超重口味罐头一起喜欢。甚至认真怀疑过,那种罐头难道不该搭配毁灭命途吗?
无论如何,有她的支援,我有信心全歼这批军团怪物,只是恐怕要花上一番工夫。
「帮大忙了。准备好,可能要打长期战。」
「明白,小心。」
为了确认敌情,发起有效攻击,我仍先继续抱着玲可移动。
理所当然,敌方也不会放任我乱奔乱跳,军团践踏者的能量轰鸣不绝于耳,每一个雪丘后方都可能跳出军团杂兵。
这可不,现在我前方大片雪花与泥土飞溅,就又是一大批怪物杀来……
「嗯?有点奇怪……」
「阿穹,这些怪物……」
我本来已经一手举棒准备迎击,但因来者动向的明确违和感而暂停,另一手揽在怀中的玲可也在稍慢一阵子后看出了不对劲。
前方穿破雪幕冲杀而来的,并不是任何天降的友方援军,怎么看都是「敌人」,但这些来者却略过我们,径直迎向了军团。
裂界怪物。
这些由星核侵蚀文明记忆而生,明显有着类似人类士兵与自律机兵轮廓的怪物,我们原本预设的主要敌手,在这个时机场合,冲向了军团怪物。
确认了裂界怪物的攻击目标之后,怀中的玲可扯了扯我衣物,目光从原先的震惊疑惑,转为了隐隐的感动与期待。
「阿穹,它们……他们是不是……」
但我只能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先解决军团再说。」
玲可看到我的神情,原本就要扬起的嘴角也压了回去,期待的明亮目光随之隐敛。我将她放回积雪地面,她便也抓稳冰镐,随我一起看向前方轰鸣爆裂的战场。
自记忆而生,模仿人类士兵与金属机兵的裂界怪物,与军团怪物的交战。
或许在七百年前,风雪未临的时代,这片土地上也曾发生轮廓极为相似的画面。
……
……
记忆终究只是记忆,何况是扭曲的记忆。
裂界怪物自星核而生,常与军团怪物出现在同一区域,不等于军团怪物,但它们之间不会敌对。至少我在黑塔空间站见过的裂界怪物就没跟军团怪物打起来,甚至我印象中,也看过军团怪物与裂界怪物一起杀过来的场合。
但也或许,仅仅只是军团更熟悉裂界怪物而善于驱使,实际上双边仍有反目的可能?
无论如何,星核呼应初代大守护者愿望阻止军团的力量,只是挟带星核力量的风雪本身,而不是靠裂界怪物与军团互相征伐,裂界怪物这数百年来除了单纯的威胁以外什么都不是。
然而……贝洛伯格那浓缩了整颗星球残存文明记忆的历史,确实也在星核影响下,催生出了诸多神秘的回响残渣,我也曾遇过少数能够言语的裂界记忆体。
只不过,这些记忆体好一点的直接消散,糟糕些的也可能当场变异,被我以跟一般裂界怪物毫无差别的方式清理掉。
如今星核已消,而影响未褪。今天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一幕,会是将来的常态,或者仅仅只是特殊个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最后一个倒在我骑枪下的敌方,仍是裂界怪物。
军团被我们「合作」消灭之后,残存的裂界怪物完全没有表现出犹豫挣扎的迹象,非常流畅地向我跟玲可杀了过来。
在它们眼中,我们跟军团怪物没有差别,仅仅只是优先击杀顺序的不同。就连这个优先度,也不能保证每次三方相遇时都会一样。
所以,我看待它们也是如此。
战斗结束,骑枪插入雪层。
我在重归平静的残破大地上吐着白气,静静沉思了一会。然后确定自己想不出什么结论,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转回身,向后方靠近的轻浅步伐声开口。
「怎么样?有录到吗?」
「没有……来不及。抱歉,明明是我自己提出想录下来的……」
玲可双手捧着手机,脸颊两侧的毛帽拉绳绒球随她摇头动作而摆晃。
方才战斗接近尾声时,军团怪物将灭,裂界怪物也所剩无几,我则在玲可支援下状态完好,很明显我可以轻松收尾。玲可就说想把刚才的状况录下来,我也同意了。
只不过,原先战斗正激烈时不适合,她只能看局势已定才提出,正打着的两方怪物又不可能等她,一转眼军团就没了,玲可开始录时只剩我跟裂界怪物之间稀松平常的战斗。
「没事,你有文字报告提出去就好。如果这不是特例的话,早晚一定会再被观察到,而如果只是特例那……也就这样了。」
我放轻声音安慰,玲可闷闷地点头。
然后她向前几步,靠到我怀里。
「辛苦你了。」
「你也是,辛苦你了。」
我轻拍她的肩头,再看向土坑碎雪交杂的周边环境。
纪录,调查,还有很多事要做。战斗打完,真正的忙碌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