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心思的尴尬之感,确实存在于我们之间,我甚至一度期待来几只不长眼的裂界怪物让我轰几棍,也好当成话题。
但玲可对于露营地点毕竟不是乱挑的,我们一路安稳无险,抵达了可避风亦可观天的小山谷。
搭建营地时,我们也关注着天气。不管这一趟有什么其他因素,想看极光的心情也不是假的,而且在我的种种预想中,如果可以在极光夜空下喝着暖汤,在温馨的气氛下对话,我们之间的问题以波澜不惊的方式收场,应该是再好不过的。
只可惜……
「果然不行呢,极光……」
玲可仰望渐厚的云层,语声虽无明显起伏,眼底仍也难掩黯然。
看着她这份期待的纯粹,以及落空的失落,我几乎对一直胡思乱想的自己感到可耻。
我走到玲可身边,抑止住伸手轻抚她金黄发丝与脸颊的心底冲动,低声安慰着她。
「列车这次会在雅利洛六号多停几天,之后再上去逛逛吧?虽然,从太空居高临下看的极光,并不能取代从地面看天空的那种壮观……」
玲可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可惜我前几次去你们列车上玩时,都没有遇到极光……亲眼从太空看的极光,应该也很漂亮吧?」
玲可前半段话是对我,后半段话则是转往另一边,朝向也刚走来并肩望天的佩拉。
之所以说「亲眼」,一方面是我已经用手机拍摄给玲可看过。另一方面则是,佩拉与玲可两人都已经多次登上列车参观,有两人一起,也有各自上车,只有佩拉刚好遇上地面产生明显极光的时候。
佩拉贴靠着玲可并环抱对方手臂,点头回应。
「是啊,当时姬子姐姐特地请帕姆帮忙,降低列车高度,极光看上去就像飘浮在车下的光之海洋,那真的是很美……也很难忘呢。」
佩拉对玲可说着,她目光却是微微抬起,隔着玲可的绒毛帽与我对上,这时她没有因为今天的微妙尴尬气氛而避开,反倒像有黏性似的望来,那眼神让我心底不由得涌起热流。
因为我记得,那也是「差点亲上去」的其中一次。
虽然姬子与帕姆当时确实都在,但列车降低高度并转暗灯光方便佩拉欣赏景色时,观景车厢内就只有我陪着佩拉了。
那时我们只是在窗边站着,但靠得极近,当时我能感觉得到,佩拉肩背倚在我身上的重量逐渐加大,闻得到她发丝的微香气息,我的手也只要小幅移动,就能环上她那纤细的腰肢……
要不是当时丹恒刚从资料室出来,没搞清楚状况就走进观景车厢,我跟佩拉才触电似的彼此跳开,否则我有可能已经搂上去了。
之后丹恒满脸莫名其妙,被不知躲在哪突然跳出来的三月七拖走臭骂一顿,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莞尔。
佩拉现在说起那件事并望来,眼镜后方隐含笑意的眸光,无疑也是想起了观景车厢的那个微妙时刻。但我也不太确定,对于当时的气氛被打断,佩拉是埋怨还是庆幸更多点呢?
「嗯?」
夹在我跟佩拉视线之间的玲可,虽然应该没注意到我跟佩拉的眼神往来,但似乎也有某种直觉,于是稍显疑惑的左右扫了一眼,不过我跟佩拉都已经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天空。
无论如何,天气可能不够理想的这一点,我们半路上也已经有心理准备,露营也依然照预定进行。安慰玲可过后,我们就继续分工架设营地。
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环境地势有玲可的眼光来判断,雪下可能隐藏的危险则仍需细细检查。小则各种比较凶悍的寒地动物,大则潜伏的裂界怪物,甚至是封冻久远岁月的反物质军团冰雕,都是不应该出现在一场休闲露营中的碍事之物。
幸好,这方面也没出意外,我跟玲可拨开了最后几处稍微可疑的雪堆,确认了只是突起的岩石与旧时代残破推车碎片。
「看来用不着我的银河球棒发威了。」
我笑了笑并解除戒备,手一摆,来自遥远黑塔空间站的奇物球棒化作光点消失。
「我倒是更想看你挥舞我们城市的守护之枪呢。」
玲可重新踏平了雪面,微微歪着脑袋看向我。
「当然,你用球棒也很帅哦,就像把'深蓝野人』打飞出去的时候。」
「噗……嗯,多谢夸奖。」
我先是稍微喷笑,随后轻声应和。
先笑出来是因为,玲可说的是有一次,只有我陪她一起到雪原中作些调查之时,在视野不清的状况下把一个神秘人一棒敲飞,结果发现是「老朋友」桑博的事情。
随后的轻声应和,也同样是因为那次事件。当时我在小型雪崩中保护了玲可,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虽然因为是危险状况,那时我真没有多余念头,也没有闲心欣赏当时一度贴极近的可爱容颜,但回头想来,那或许是我跟玲可交情逐渐升温的前兆。
后来知道,当时玲可调查的地区是桑博那老小子的一处秘密据点,幸好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包括被我一棒敲飞的桑博也是,揍个几次不影响我跟他之间的损友交情)。只是对于「深蓝野人」传说的幻灭,让玲可很是消沉了一阵子,但她也还没放弃或许另有真正雪原野人存在的可能性。
「深蓝野人?玲宝,你这次也要调查那个传说的线索吗?」
佩拉刚才已经凑了过来,正好奇问着。
「没有啦,刚好谈到而已。我只是想到……在这片雪原上,寻找深蓝野人或其他值得调查的物件时,虽然偶尔会有点危险,但也会有珍贵的回忆,对吧?」
玲可回答着,目光则又转向我,短暂但确实地温柔一笑,随后很快地走开,回去继续搭设营地。
佩拉先望着玲可的背影离去,又微微歪头,默默盯着我。
这次我就很难解读佩拉那眼镜反光下的情绪含意了。
倒是没有感受到质疑之类的负面情绪,只能以「微妙」形容她的似笑非笑。
又或者只是我自己心虚罢了。
「呃……佩拉?怎么了吗?我……」
「别发呆啦,风真的有点变大了,快来帮忙把帐篷搭好吧。」
佩拉说着,然后作出了让我稍有惊讶的举动。
她两掌抓住我的一手,拖着我快步往前,跟上刚才慢慢走去的玲可。
倒不是说拉一拉手这种程度的接触值得大惊小怪,但在今天的情境气氛,佩拉突然这样的动作就让我有点惊吓。在此之前我们三人一同相处时,我对她们都保持着合理甚至稍微拘谨的距离。
我该对此过度解读吗?
佩拉抓住我手的动作,意外地用力,似乎确实不想让我随便挣脱。当然我要挣脱还是很容易的,但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手甩开吧?
就这样,我被佩拉用小跑步的速度拉到了玲可身边。
接着更让我讶异的事发生了。
玲可短暂与佩拉对视一眼,然后彷佛有某种默契般的,拉起了我空下的另一只手。
这时佩拉也没再维持小跑速度。
脑袋一片混乱的我,就这么以稍嫌别扭的步幅,被两位少女拉着,在逐渐加大的风势中,走向搭到一半、今晚即将过夜的营地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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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的变化,与玲可早先的估测一致。
风势稍强,但算不上大风雪,若这趟是为了科考或各种严肃任务而来,现在可说是适宜行动的好天气。但以休闲露营的角度来说,就实在不适合在帐棚外露天谈心了。
确认没办法观赏极光,我们也就调整了安排,营地完全搭建好之后简单炊煮了热食,在稍大的风声与少许雪花下用餐完毕,然后我们三人便躲进了帐篷。
即使不是什么大风雪,但有了帐篷隔绝冷风,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感受着帐棚内相对舒适的温度,也足以让人产生受到庇护的放松感。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露营设备是较为「豪华」的。
据我所知,过去大多只有玲可一人,或是玲可佩拉两人在城外露营过夜之时,她们都是搭较小的帐篷。
而这次,一来是因为多了我这个大男人的人力,二来自从这颗星球重新与宇宙社会接轨之后,贝洛柏格也有了许多来自星间的新产物流通,包括野营求生设备。所以这次的行程,玲可带上了较大的新帐篷,以及稍微有些奢侈的保温与安全侦测机械。
我虽然有陪玲可出城调查过几次,但还未曾露营过夜,包括最初三人一起看极光那一次也是。原本我以为人在帐棚内休息时也是各自裹在睡袋内,如今才知道,天气没那么糟时,睡袋也能直接铺开当成床垫用,跟一般野营没太大差别。
所以,对雪地宿营知识有限的我,只能在玲可指示下七手八脚地布置帐棚内部,直到差不多布置好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本来以为的画面是:就算不能在晴朗星空下野炊聊谈,那也至少是在帐篷内,三人各自套在半身的睡袋内,捧着热茶聊天,过夜也是睡袋拉上后变成三条蓑衣虫并排睡下。
但如今,布置好的帐篷内,分明是单独的一大张床垫。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个,我说,睡袋是不是……啊等等?!」
为了布置帐篷内部,我当然是已经脱了鞋子,如今朝内蹲跪在床垫上,正要回头往帐篷开口处回头询问,却突然因为身后两道重量的推挤而被迫向前趴去,还听见了帐篷入口被拉链拉上的声音。
「玲宝!」
「我知道!嘿呀!」
这几乎像是某种袭击了,要不是因为很确信挤进帐篷的人是佩拉与玲可,我可能都要当场使用命途之力进行反击。
但现在,我只能任由自己被突来的重量压制而顺势趴倒在床垫上。
在互相推挤的一片忙乱中,原本摺叠于一旁的羽绒被毯已经展开并盖了上来,也不晓得是佩拉还是玲可把被子给拉上的。我只能大致知道,两人是一起把我推进帐篷之后,一个拉起入口拉链,另一个马上抓了被子把我整个人盖住。
「什么什么?你们俩这是在……啊!」
「哎唷!」
「是你的眼镜?抱歉!」
「没事,没撞坏,应该没有。」
我从趴姿翻回躺姿之时,不知哪里的磕碰,似乎撞到了佩拉的眼镜框,我急忙道歉之后才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我被盖住,而是佩拉整个人拉着被子跟我一起盖上。
还不只如此。
「过去一点过去一点,哦,不然,阿穹你手臂张开?对,这样。」
玲可也从另一边钻进被窝,不由分说地摆弄着我的躺姿。帐篷虽比她们本来用的大,但这由睡袋铺成的床垫毕竟不是大床的尺寸,三个人都躺上来难免比较挤。
在一番身不由己的折腾后,动静稍停之时,我才能确认现在状况是……
我双臂大张,躺在床垫中央,两个女孩身子贴靠在我身侧与手臂上,三人一起让羽绒被覆盖着。
我们三人衣衫都大致完整,并不能马上感受到什么体温,但贴身的重量货真价实。
我先是愣愣看着帐篷顶部布料,然后视线下移,看着胸膛左右两边,墨蓝与金黄发丝的两颗脑袋顶端,感受着我胸肋两侧,来自她们头部的贴靠触感。
刚才行动力十足的两个女孩,这会又变得无比安静了。
她们似乎都是躺直而微微蜷缩的姿态,相向而对,朝向我而贴靠侧躺。
我先前因为突然「被袭击」而加速的心跳,在暂时安静后也趋缓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恢复平稳。
也不知道趴靠在我左边的佩拉,隔着略厚的衣物,有没有听见我的心跳声。
然后,这阵沉默又持续了一会,没人说话。
只有外面的风声,帐篷本身骨架与布料的摩擦震动声,以及在这极近距离下才能稍微听到的,两位女孩稍微急促的呼吸声。
看来她们也是很紧张的,但现在我还是只能看到她们脑袋上的头发,无法观察两人脸上表情。当然,我猜我自己的表情大概也没多淡定。
啊,头发,所以她们至少还是摘了帽子才进帐棚「袭击」我。
还好我已经脱鞋,不然会踩脏床垫,她们应该也有先脱鞋子吧?
我没有大胆到马上挪动我的腿去触碰确认她们俩的脚,但刚这么一想,脑内突然有了画面。在被单下方的黑暗中,我长裤双腿的旁边两侧,各有以侧躺姿交叠的两位少女腿足,一边是两条带有刻度缝线的黑丝纤足,另一边是包裹在蓝色弹性布料下的紧致双腿。
喉头不由得涌动,身体里更有不知何来的热意稍微上涌。
不行,她们还是没开口。
我不得不找点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