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56 厄夜混戰

  坐在床沿的奧爾伯爵看起來有些沮喪:


  「其實,魔導人偶的技術並不是我開發的……」


  在略為停頓之後,年邁的伯爵捂著臉接續說道:


  「三十年前將開發魔導人偶所必須的關鍵技術託付給我的人,是中央教會的現任教皇阿戈泰爾……我只是照著他交給自己的設計圖去依樣畫葫蘆罷了。」


  我倒抽了口涼氣,如果奧爾伯爵的證詞屬實,整個狄波盧奧瑪帝國已經被使徒阿戈泰爾給玩弄了至少超過三十年──


  仔細想想,三十這個數字一直都很可疑,教皇阿戈泰爾於三十年前上任,聖女的位置則空缺了將近三十年,而魔導人偶的技術又是從三十年前開始發展……


  阿戈泰爾到底是怎麼瞞過『祂』的?他利用教會與帝國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緩緩地擴張自己的影響力這件事,為什麼都不會被萊爾發現?


  腦袋裡突然閃過『祂』曾經提過的解釋──


  『神明間互相訂立的規則令我的能力遭受限制,我所能看到的,除了三名使徒之外,僅限於那些對我獻上忠誠的土地所會遭遇的《最壞的結果》。』


  ……原來如此,阿戈泰爾一直在走鋼索,透過各式各樣的手段一點一滴弱化狄波盧奧瑪的國力,這樣看來,前陣子陪同菲利斯出訪塞維亞聖殿時,在教廷前方的廣場出現的那些異議份子,看來也是阿戈泰爾用來弱化和操弄群眾信仰的其中一環,像是『聖神萊爾拋棄了我們』之類的口號,根本就是阿戈泰爾私下設計出來的!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焦慮地問:


  「你知道阿戈泰爾為什麼會選擇將製造人偶的技術託付給你嗎?」


  奧爾伯爵用他那彷彿香腸般粗肥的手指困惑地搔了搔臉頰:


  「我不知道,我原本只是個癡迷於解剖屍體的邊境貴族,最初是教皇阿戈泰爾他主動找──」


  奧爾伯爵話還沒說完,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鑽過腦髓,我記得那個感覺,當初在謝維圖拉爾的後山湖畔第一次見到派屈克,以及在塞維亞聖殿正廳遇見阿戈泰爾時,都有類似的突兀感貫穿眉心。


  那是使徒特有的波長,萊爾曾經說過,使徒彼此之間可以輕易地識別對方的身份以及存在……


  就在自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從窗外飛進屋內的箭矢已經擊碎了玻璃,穿過了奧爾伯爵的腦袋。


  奧爾伯爵那乳白裡帶點嫣紅的腦漿,同時濺上了盧克手中的琉璃七光和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地啟動蘊藏在體內的光屬性魔力,類似開關的魔力迴路的在被打開的瞬間,及腰的長髮立刻從銀色恢復成稻穗般的金黃,瞳孔也由蔚藍轉變為散發著熾白光芒的鉑金。


  在頃刻間立即就把握狀況的盧克和伊莎紛紛進入迎戰狀態。


  「香格里拉」的周遭除了自己先前用來監視的山丘之外基本上都是曠野,對手能於這樣的夜色中發動攻擊,意味著他人如果不是在窗邊,就是在連地球上的狙擊槍都難以企及的超遠距離進行射擊。雖然自己真心地期盼不要是第二種狀況,不過這不代表敵人若是近在幾呎,盧克和伊莎的安全就有辦法得到保障,畢竟使徒原本就是超出常理的存在,實力間的差距也沒有公式可以推斷,就像一百個佩姬一擁而上也不一定打得贏一隻岡薩雷斯。


  哎……自己為什麼用「隻」來描述岡薩雷斯呢?算了,這不重要。


  直覺敏銳的盧克將身體隱藏在窗戶旁邊的牆壁後面,我跟伊莎則是選擇埋伏在房門的左右兩側。能夠自由進出伯爵寢室的路線只有一扇窗戶跟一堵門,在無法從外面窺見房內部詳細情形的狀況下,如果對手執意要一決勝負,那麼他最終只得選擇從其中一個路徑闖入,而對方只要一現身,事先作好準備的盧克、伊莎跟我馬上就會將他揍得渾身是傷──


  劇本原先是這樣安排的,可是事情總朝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似乎已經成了佩姬的日常,轉生之後遭到打臉的次數總感覺已經有些難以估計……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就在自己屏氣凝神的等待對手闖進屋裡的下一刻,四隻擁有六條手臂的軀靈打破了屋頂從天而降。


  這些軀靈頭上依舊長著一對宛如羊角般彎曲的犄角,被尖刺固定在下巴上的絳紫色舌頭也一如往常,只有白色面具上的眼睛符號被類似螺旋圖樣的同心圓所取代,配上彷彿蟑螂一樣佈滿小刺的六條臂膀──原來如此,是融合個體呢,教廷為了殺人滅口所花費的心力以及成本還真是越下越重。


  這些倨傲地交疊著手臂的軀靈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面對的是誰,只見盧克一個箭步,一隻上一秒還在挑釁的軀靈下一刻就被斬去腦袋,只留下脖子上平整的傷口仍像湧泉般不停地噴濺鮮血,而失去了頭顱的身體也在經歷了短暫的抽搐後原地倒下。


  狄波盧奧瑪建國以來最強劍士,奇蹟之子盧克的實力一直都能與使徒媲美,像軀靈這種類人魔物如果不是一次來個一打,恐怕很難對他造成威脅。我想,只有類似格瑞斯克那種無法以尋常刀劍造成傷害的巨型魔物,才有辦法使盧克束手無策。


  完全沒料到身手和自己相去無幾的同伴會在瞬間死去的三位軀靈,一下就陷入了驚慌。


  盧克顯然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除了日常相處之外,戰鬥中幾乎不太顯露情緒的他臉上罕見地掛著怒氣。盧克之所以會控制不住脾氣的原因,很有可能與他信賴的部下在上次和軀靈的戰鬥中身負重傷有關。尤其是被自己戲稱為狗先生的詹姆士,那個傷勢嚴重到即便治癒也無法保證是否會留有後遺症,更遑論漫長的恢復期已經足以葬送他作為侍衛的剩餘職業生涯。


  儘管盧克那時一句話都沒有講,可是愛材惜材的他,肯定一直都在為了自己當時竟然不在現場這件事耿耿於懷。


  盧克此時此刻那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就是最好的佐證。


  眨眼間,又有一隻軀靈死在他無法以肉眼捕捉的超高速斬擊之下。


  首次見識到盧克身手的伊莎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一臉瞠目結舌。


  被大家私下稱呼為融合個體的完全體軀靈一轉眼就只剩下兩隻,其中一隻驚慌失措的往窗外跳去,另一隻則是全速朝著我和伊莎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


  望著全力奔向我們的融合個體臉上,那慌亂之中帶點狡詐的笑容,意識到軀靈似乎正準備將看起來較為弱小的我和伊莎當作人質,好藉此要脅盧克不要輕舉妄動的那瞬間,默契十足的伊莎跟我相視而笑,用手中纏繞著聖輝的飛魚和蟬翼先後削掉了軀靈的三對手臂,再一鼓作氣刺穿它那彷彿健美選手般健壯的身軀。


  這次輪到原本想揮劍救援的盧克愣在原地,他可能壓根沒想到佩姬和伊莎一起行動時的戰力並非相加,而是相乘。


  雙手叉腰的我得意地挺起胸部,自己今天總算是有派上用場的地方。


  妒火中燒的伊莎毫不留情地捏了我胸部一下,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伊莎妳的啦……好疼、疼疼疼疼疼──!


  望著跳下窗戶的軀靈其身影在猩紅的月光下越離越遠,在伊莎的進攻之下彎腰全力護住胸部的我一臉窘迫地看向盧克:


  「你不追嗎?」


  「它跑不掉。」盧克一邊說,一邊將手中握著的「琉璃七光」往軀靈的方向擲了出去。


  伴隨著銳器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琉璃七光」剩餘的六柄子劍彷彿擁有自我意識般紛紛從盧克背上與腰間的劍鞘自行脫出,接著以和母劍同樣兇猛的姿態朝著融合個體迅速飛去。


  先後抵達本體旁邊的六把子劍一邊包圍著盧克拋出的母劍不斷旋轉,一邊綻放著近似鈷藍的琉璃色光芒。


  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緊咬獵物不放的鯊魚。


  如同追蹤導彈一樣氣勢磅礡的琉璃七光終於貫穿了軀靈的身體,融合個體那魁武的軀幹在月色下化作散落一地的肉塊。


  攤開掌心的盧克以類似收回溜溜球的動作接住了劍,一柄一柄地將「琉璃七光」插回劍鞘之中。


  話說回來,「琉璃七光」在盧克面前認命地飄在空中乖乖排隊的樣子有一點點可愛呢,這些變幻武裝該不會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吧?就像小狗狗那樣?


  歪過頭,用食指抵住臉頰的我悄悄地想。


  由於盧克在場的緣故,戰鬥非常輕鬆的結束了,奧爾伯爵死亡,使徒的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儘管不知道暗中放箭,殺人滅口的使徒是誰,不過它一定跟阿戈泰爾脫離不了關係,如果是阿戈泰爾本人自然是最好,萬一是與阿戈泰爾信奉同一神祇的另一名使徒,那麼情況就會變得非常不妙。


  畢竟若是一次對上兩名使徒,原本就已經相當緊張的戰力均衡就會瞬間崩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奧爾伯爵死前已經將使徒阿戈泰爾其實才是人偶技術的開發者這個關鍵情報給吐了出來,因此這場潛入行動才不至於一無所獲。


  望著奧爾伯爵那被箭矢給開了個大洞的腦袋,我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使徒阿戈泰爾遠比預想中要來得更加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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