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48 雪貂?

  持續整夜的惡戰終於落下帷幕。


  儘管全身上下都正發出哀嚎,不過現在並不是能夠放鬆的時候,畢竟大家都傷的很重,尤其是為了保護學生而拚盡全力的三名侍衛。


  跟他們相比,自己身上的傷口根本不值一提。


  最迫切需要救助的,是一直被自己偷偷戲稱為狗先生的詹姆士,他曾在佩姬剛抵達耶格凱爾時擺出一副狗仗人勢的惡劣態度,也曾對嚴厲地指摘盧克對於護衛工作的怠忽職守,那副狐假虎威又咄咄逼人的樣子令我一直對他都不是很有好感,可是他為了守護大家奮不顧身的模樣卻使自己對他改觀。


  詹姆士確實是隻狗,一隻即使拚上性命也要完成主人囑託的忠犬。詹姆士漂亮地完成了菲利斯所託付給他的任務──「不要讓學生受傷」。


  我跪坐在陷入昏厥的詹姆士面前,用治癒魔法開始操控他體內的血液。


  情況很不樂觀,被軀靈斬去雙臂,失血過多的詹姆士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同樣會使用治癒魔法的安娜踏著小碎步跑了過來,標誌性的金綠色挑染隨著她蹲下施展術式的動作在額上輕微晃動。


  伊莎和朵朵分別找來了詹姆士被砍下的兩隻手臂,等待安娜和我為他接上。


  安娜看了我一眼,用烏黑的瞳孔指示自己先將詹姆士體內的血液暫時往心臟集中,安娜的判斷沒錯,止血確實是現階段的當務之急。


  她在治療魔法的造詣上遠比自己要厲害的多。


  我點點頭,遵從安娜的指引為狗先生止血後,和她一起為詹姆士縫補手臂。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理,軀靈的手刀一向都非常銳利,詹姆士手臂斷裂處傷口的橫切面非常整齊,令縫合工作輕鬆不少。


  靜靜躺在地上的狗先生一會兒皺眉,一會從喉嚨流瀉出幾許痛苦的呻吟。


  血肉的再生會大量預支健康,這樣嚴重的傷勢所消耗的健康,有可能會使他未來得病懨懨地躺上個兩三年,漫長的復原期加上隨著年紀增長日漸衰退的體能,詹姆士這輩子應該再也無法恢復他全盛時期的身手,作為侍衛的職業生涯理論上也自此告終。


  我討厭詹姆士,可是這不代表他應該遭受這樣的痛苦。


  使徒阿戈泰爾無論如何都得付出代價,我咬牙切齒地想。


  治療完詹姆士,安娜和我依序為熊叔叔羅伯特跟大樹艾登瓦提供醫治。


  他們傷的不如詹姆士那般嚴重,救治很快就告一段落,只不過感冒咳嗽個兩三個月基本上是免不了的。

  

  攤坐在地上的我疲倦地揉著眼睛,從一大清早就陪著菲利斯東奔西跑的自己幾乎整日都未曾闔眼,這對仍處成長階段的十四歲少女來說實在太過煎熬,佩姬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不過令人介意的是,安娜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用恍惚迷離的眼神盯著我,伊莎也持續站在自己背後像是用裙擺在遮掩什麼。


  直到視線一直左飄右移的阿貝爾,先是在倒坍的衣櫥裡找到了盧克閒暇之餘常穿的皮革外套,再將夾克交給朵朵之後紅著臉吩咐了句「叫佩姬快點穿上它」,我才想起入睡前只在白襯衫上隨便固定兩顆鈕扣的自己,實際上與全裸相去無幾──


  臉瞬間變得滾燙。


  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成了燒開的水壺。


  包含羞恥、丟臉、害羞、懊惱等各式各樣的情緒全都混雜在一塊,距離昏迷僅剩一步之遙。


  臉紅的像是番茄一樣的我,氣急敗壞地轉頭瞅著伊莎:


  「……為、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以為佩姬妳早就知道。」她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丟臉、丟臉、丟臉、好丟臉、超級丟臉──


  我需要一面鏡子來確認自己的狀態,佩姬的臉一定紅到差點滲出血來。


  我用力地捧住自己的臉頰,果然,燙紅的就像是加熱的鐵板,只要淋點油馬上就能拿來煎蛋或是炒幾盤豆芽菜。


  怎麼辦……?


  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被人看光了──


  我一面扣好襯衫的鈕扣,一面調整呼吸。


  冷靜、冷靜、冷靜……佩姬妳一定要冷靜,佩姬妳必須得冷靜,被看光不是問題,重點是被誰看光……


  沒錯──安娜、朵朵和伊莎那些跟自己一樣是女孩的可以先排除在外,陷入昏迷的狗先生詹姆士、熊叔羅伯特,還有面色鐵青地靠著牆壁呻吟的大樹艾登瓦應該也可以略過不停,心繫朵朵的凱茲因為『祂』曾經特別叮囑所以只能暫時放過──


  這樣一來,要被佩姬殺人滅口的就只剩阿貝爾了呢……


  太好了,要付出代價的人只有阿貝爾一個實在是太好了呢!


  我穿上朵朵向自己遞來的外套,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


  伊莎似乎察覺到我想做什麼,她低下頭,雙手抱胸識相地讓路。


  阿貝爾感覺也注意到了從自己身上散發的濃烈殺氣,冷汗直流的他慌張地開始解釋:


  「佩姬妳先冷靜,我能跟妳保證自己什麼都沒看到,真的……不要懷疑,我說真的!」


  哦……阿貝爾你這不是很清楚我為什麼在生氣嗎?還有,辯解時還刻意模仿佩姬我的口頭禪究竟是想緩和氣氛,還是在挑釁我呢?


  握緊蟬翼的我緩緩走向阿貝爾,並朝他露出帶有「嘉許」意味的燦爛笑容。


  求生意志濃厚的他緊張地拔腿就跑。


  今天又有一個傢伙丟失了原本成熟穩重的人設──





  這個男人總算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站在軍官宿舍的三樓,低頭俯瞰頭下腳上筆直地倒插進樹叢的阿貝爾,握緊蟬翼的我愉快地揚起嘴角。


  成功將大型垃圾扔進資源回收場的我轉身步向大家。


  任憑雪白色的長裙隨風晃蕩的伊莎聳了聳肩,露出一副「真是搞不懂妳」的表情:


  「阿貝爾提醒妳可是出自於好意呢。」


  接著,未經梳理的橙色大波浪捲像是貓咪鬍鬚一樣亂翹的朵朵連忙附和:


  「阿貝爾他還特地幫佩姬妳找來了外套欸!」欲言又止的她用手指輕抵住唇:


  「我覺得佩姬妳應該向阿貝爾道歉……」


  哎……聽她們這樣一講,怎麼變得好像是我在亂發脾氣一樣?


  消滅罪有應得的偷窺狂本來不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不過,如果阿貝爾沒錯的話,那問題就出在教皇阿戈泰爾身上了,誰叫他要選在三更半夜叫軀靈來襲擊大家。


  話先說在前頭,佩姬我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噢,穿衣向來極度保守的自己還是第一次給盧克之外的男人看光身體,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判阿貝爾死刑──倒不如說,阿貝爾如今還有命在都要感謝自己的大恩大德呢!


  在瓦礫堆裡翻找了好一陣子的伊莎貼心地為我遞上了褲裙:


  「妳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在反省的意思。」


  「當然!」我露齒微笑。


  「妳還是跟以前一樣任性呢。」


  我一邊彎腰穿起褲裙,一邊沒好氣地瞪向伊莎:


  「要說任性我怎麼可能比得過伊莎妳!」


  雙手抱胸的伊莎突然瞇起了眼:


  「妳還真有臉說!」


  我雙手叉腰,將臉湊向伊莎:


  「因為這是事實──」


  就在我跟伊莎不停拌嘴的時候,不甘心被晾在一旁的安娜突然打岔:


  「先給我等一下──!」她大咧咧地用手指向伊莎:


  「那邊那個像雪貂一樣從頭到腳一身是白的女孩──」


  「雪貂……?」被安娜這樣一叫,一臉詫異的伊莎疑惑地用手指著自己。


  安娜點點頭,踏著小碎步朝我跟伊莎的方向蹦了過來:


  「妳就是佩姬提過好多次的伊莎對吧?」


  離輕盈兩字明明還有段不小的距離,卻在不知不覺中,以類似貓一樣安靜的步伐靠過來的朵朵也是滿臉好奇:


  「您就是那個陪佩姬一起長大的伊莎小姐嗎?」睜著像是貓咪一樣的圓潤大眼,朵朵接續說道:


  「需要我為伊莎小姐您介紹介紹大家嗎?」


  伊莎終於想起自己還沒有跟大家作過自我介紹。


  「不用。」她一臉得意地挺起貧瘠的胸部,以彷彿歌劇演員般的姿勢用右手五指輕抵胸口:


  「我知道妳們是誰!」伊莎自信地揚起嘴角,用食指依序指向朵朵、安娜、凱茲、還有剛剛才氣喘吁吁地爬回三樓,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的阿貝爾──


  「妳是佩姬的寵物貓咪朵朵。」、「妳是一直在暗戀佩姬的鸚鵡安娜!」、「眼神兇惡的矮個則是凱茲。」、「那位個性耿直到接近蠢笨的大象叫做阿貝爾。」


  伊莎感覺想一口氣把大家都給得罪過一遍──


  朵朵一臉不敢置信地捧住臉頰:  


  「寵……竟、竟然是寵物嗎?」


  脹紅著臉的安娜氣急敗壞地握緊拳頭:


  「我、我才沒有暗戀佩姬──怎麼可能會有女孩喜歡女孩這種荒唐的事!」


  凱茲沒有說話,額頭上的青筋高高鼓起,看來身高是他無法逾越的心靈創傷。


  完全沒料到自己偷偷摸摸地溜進屋內會被發現的阿貝爾愣在原地,那副呆傻的模樣與伊莎口中的蠢笨兩字完全一致──


  安娜怒氣沖沖地將手搭在伊莎的肩膀,用力地搖晃她:


  「那妳呢──妳這隻臭雪貂又算是什麼──?」


  伊莎自信滿滿用手輕撫胸部,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叫伊莎.黛.謝維圖拉爾,是佩姬的未婚妻──!」


  被伊莎口中的「未婚妻」,給弄得一臉懵然和錯愕的安娜看起來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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