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18 法國鬥牛犬羅蘭

  佔據了艾德蘭身體的派屈克,此刻正著手將整個謝維圖拉爾領逐漸化作魔窟。


  上次交戰前,魔女事先叮囑自己的那句「要麻煩請你手下留情」令他誤判了對手的實力,要是早知道艾德蘭心心念念的那名女孩藏著類似召喚術式之類的恐怖魔法,自己一定會做好完整的準備……至少,不會落得像上次那般狼狽。


  派屈克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小覷那位叫做佩姬的少女了。


  所以這次他決定收起自己對那丫頭的輕視,以萬全的狀態迎戰萊爾的使徒。


  為了能確實擊敗對手,派屈克正在捕食人類。


  所謂的生存說穿了其實不過就是種搾取,以及剝奪──就像人類為了生存不停在掠奪其他物種的生命一樣,此時的派屈克正為了生存去侵佔和捕獵人類的生命。


  只不過,跟人類必須先經過烹飪才能將生命轉化為能量那種毫無效率的方式相比,自己攝取生命的方式顯然較為直接且更加迅速。


  拆開對方的筋骨,啃食他們的血肉,將沒什麼營養價值可言的骨頭留給這片土地,透過殘暴的捕食一點一滴的積累性命。


  沒錯……這些被派屈克侵占的生命最終都會化為他用來復活和再生的養分,而艾德蘭年輕的軀殼能更完整地保留這些生存所必須花費的能量,不像先前那個垂垂老矣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寶貴的能源快速流失。


  這一個月來,派屈克已經獵捕了超過五十個人,這些可憐的蠢蛋他們之間並不存在任何相似的特點,只有「人類」這個種族才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共同特徵,不過……若是要認真歸納,倒也能發現受害者大多偏好早起,或是深夜才踏著蹣跚的步伐回家這些作息上的相似之處。


  因為即使俱備能以一己之力毀滅一座城市──甚至是一塊領地的力量,派屈克仍喜歡低調行事,他不是野獸,不會透過燒盡一片草原這樣的蠢事換取一時的快感。


  可派屈克不敢肯定他的對手是否抱持著同樣的心思──


  女孩所召喚的男人實在太過野蠻,那根本是披著人皮的猛獸,在力量並不完整的現在,派屈克實在不想跟那頭瘋狗再次對上,所以他只能盡量儲備血肉,靜待下一個合聚之夜的來臨。


  自己目前唯一能想到獲勝可能,僅剩用以百作為單位的重複再生去不停消耗對手,直到那隻野狗筋疲力盡為止。


  單單只有三十至五十條的生命儲備毫無疑問是不足的,必須得加把勁才行。


  派屈克在心底督促自己。


  可以的話,派屈克其實很想向那名眼神彷彿惡鬼一樣的男人請教一些關於魔法的問題。畢竟自詡大師且創造過許多嶄新術式的派屈克,從來沒見過男人那種架構術式的作法,更別提他甚至省略了詠唱這個建構想像的關鍵步驟──


  當然,先決條件是自己有辦法制服那位使徒,或是他確實具備理智才行。


  這太荒唐了,派屈克覺得自己光是想像那畫面就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有值得一試價值,畢竟在兩百多年前自己還是威爾森的時候,他就為了窮盡魔法之道選擇與魔女訂定契約換取趨近於無限的生命。


  魔法是派屈克的全部,也是他永不妥協的堅持。


  他仍記掛著自己最初的願望──


  那就是用永不停歇的術式去折磨兩百年前那名侵害自己愛妻的王族靈魂,令他掐著自己的喉嚨發出永恆的尖囂。





  我從來沒想過從家裡前往教會的路會是如此蜿蜒和漫長,畢竟五歲那年第一次前往教堂去接受才能檢定時,徘徊於心中的期待與不安佔據了自己那時所有的思緒,以致我對路途上所經過的一切置若罔聞,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欣賞過沿路的風景。


  中央教會將這個位於邊境的小教堂,建立在距離市中心稍微有些遠的郊外山丘上,教堂外觀是類似巴黎聖母院那種中古世紀常見的莊嚴聖殿,自己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另外,總感覺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謝維圖拉爾領的天空一到了夏、秋兩季總是萬里無雲,這一成不變、一望無際的蔚藍雖然令人感到自在和清爽,卻又帶來與之相襯的寂寞。


  與紊亂且活力四射的阿斯嘉領不同,謝維圖拉爾果然是個莫名瀰漫著寂寥的地方。


  配合著馬車的震顫一路搖頭晃腦的盧克和我,很快就抵達了教堂的面前。


  今天教會並沒有舉辦像是才能檢定之類的大型活動,因此顯得格外冷清。


  為了對付魔女,萊爾所交代和囑咐的事情還是越快完成越好,於是我焦急地跳下馬車,和盧克一起推開了教堂的大門。


  教會的內部陳設和裝潢與過去相比簡直沒什麼變,除了各式各樣造型多變的萊爾塑像感覺似乎又多了幾尊之外,包含刺眼的燭火和站在講桌後頭一臉恍惚的神官羅蘭在內,一切都與自己兒時的記憶一致。


  羅蘭是當初為我隱瞞聖女身分的那名胖胖神官,他最大的特徵是彷彿蚯蚓一樣細長,分不清是睜是閉的瞇瞇眼,以及那看起來幾乎與鬥牛犬分不出任何差別,從雙頰垂下的兩團肥肉。


  見到有客人來訪,不知為何忽地打了個哆嗦的羅蘭似乎顯得有些驚慌。


  同時,教堂裡迴盪著淫靡的吸吮聲。


  羅蘭睜大了他那彷彿牙籤一樣的細長雙眼──不要再逼我去確認他的眼睛究竟張開了沒有!我真的看不出來!


  然後慌忙地推開藏匿在講桌底下的女孩,接著倉促拉起被深藍神官服的下擺遮起的短褲。


  被羅蘭粗暴挪走的女性嘴角垂盪著佈滿泡沫的唾液,身體像是缺少支撐的布偶向後傾倒且衣衫不整的她,臉上那扁平但仍算精緻的五官,以及散亂的瀏海上都殘留了奇怪的白濁──


  「咳、咳咳……」


  盧克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好傢伙,羅蘭你身為神職人員卻一大早就在工作場合品嘗起信徒的侍奉啊?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想。


  羅蘭快速地走下講台,同時用眼神示意被體液給嗆得差點透不過氣的女孩快點躲好。


  他熱情地攤開了雙臂:


  「我是神官羅蘭,聖神萊爾歡迎兩位的到訪。」


  這傢伙掩飾心虛的功力確實非常高竿,是可以角逐影帝的那種等級。


  我用手撐住額頭,嘆了口氣:


  「羅蘭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神官抖動他那彷彿海豹一樣肥厚的下巴,那是由極端肥厚的雙層再次合而為一的帶皮五花,很適合拿來滷製爌肉。


  他驚訝地瞠目──我說張開就是張開,不許反駁、不要懷疑──我說真的!


  「聖、聖女大人?」


  我點點頭,看來法國鬥牛犬羅蘭並沒有忘記我。


  我一手叉腰,一手戳戳胖胖神官的胸口開始調侃他:


  「瞧你過的還挺滋潤呢!」


  羅蘭尷尬的轉過頭,用視線確認不久之前才接下他徒子徒孫的女孩是否已經躲好。


  但事情顯然並沒有朝羅蘭所期望的方向發展,衣衫凌亂的女性至今仍呆坐在原地恍神。


  法鬥神官似乎決定放棄辯解:


  「適當的放鬆有助於身心健康。」


  「你要放鬆前好歹也挑一下時間地點!」


  男人這種生物怎麼有辦法如此可悲,我在心底默默翻著白眼。


  羅蘭露出戲謔的笑容:


  「人類是勇於朝著未知冒險犯難的生物,聖女大人您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您身旁的男伴。」


  從進門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盧克尷尬地撇過了頭,看起來完全沒打算回應羅蘭的樣子。


  趁著瀰漫在空氣之中的尷尬還未散去,鬥牛犬羅蘭連忙轉移話題──


  「還沒請教旁邊這位先生的姓名,另外……原來聖女大人您還健在!」


  雙手抱胸的我用拇指比向盧克,說實在……我真的不是很願意讓盧克和眼前這個臃腫的變態交談,天知道他們又會私下交流什麼奇怪的玩法,就像盧克會特地去詢問菲利斯皇子「鑑賞」完那些女孩的心得感想一樣,如果不嚴格限制色情狂魔盧克的交友狀況,我怕哪天開發了什麼特殊癖好的他會想在佩姬身上嘗試一些令人不寒而慄的嶄新花樣。


  「他叫盧克,是我的未婚夫!」


  羅蘭「哦」的一聲揚起了眉毛:


  「是那位十歲就被選為菲利斯殿下的護衛,傳說中的奇蹟之子盧克嗎?」


  盧克緩緩點了點頭。


  羅蘭一邊抖動著下巴上的肥肉,一邊對盧克遞出象徵友誼的手。


  英俊挺拔的盧克自然而然伸手回應起神官的友善,明明只是禮貌性的肢體語言,自己的心底卻不由得掠過一絲不安,總感覺某種不太健康的同盟或是情誼已經在檯面下悄悄建立。


  自己用手刀大力的斬斷兩人間才剛建立的羈絆,這種討人厭的連結還是不要建立會比較好!


  接著,我想起自己還沒回答羅蘭的問題──


  「羅蘭你說我還健在是什麼意思?」


  他像個精打細算的商人一樣開始撓起下巴的鬍鬚:


  「聖女大人您失蹤了超過兩年,塔科特大人又慘遭殺害,幾個月前中央教會又宣布一位叫做愛琳的女孩繼任聖女……不論我有多期盼您仍存活,可不管從什麼角度去看,聖女佩姬已經慘遭殺害才是比較合理的推論。」


  我疑惑地歪過了頭:


  「……期盼我仍存活?」


  「畢竟在前任領主塔科特大人已經死去的現在,能帶領我在攻入中央教會站穩腳步的,只剩正牌的聖女大人您了啊!」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盧克聽到這裡終於再也無法壓抑好奇:


  「你怎麼能肯定佩姬是真正的聖女?」


  羅蘭微微揚起嘴角:


  「自中央教會成立以來,所有跟聖女相關的文件都記載著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擁有「無際」光屬性魔法才能的聖女一次只會出現一位,聖女大人在才能檢定時碰觸鑑定石所散發的那道光芒,我可是親眼確認過的。」


  「原來如此。」盧克微微頷首。


  我眨了眨眼睛:


  「原來羅蘭你仍在期待我能幫你整治中央教會那些討人厭的傢伙啊!」


  他露齒而笑,豐滿的鼻子閃爍著油光:


  「當然囉,我可是很擅長投資的!」


  我曾以為羅蘭原本只是個從戰士轉換跑道至神官的普通冒險者,可是沒想到在揭開他這些用於隱藏本性的假面具之後,自己才發現羅蘭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


  羅蘭確實如他所述是在投資,當初他跟塔科特交涉的每字每句都是為了從未來的領主那裡博取好處,而如今,他正估算著「佩姬」這個他原本已經不抱期望的商品,能否帶給他一個逆轉的機會。


  我想到了萊爾曾囑咐過我,在解決魔女之後,要找個適當的時機揭露自己身為聖女的真相。


  在教會蟄伏多年的羅蘭到時候也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想到這裡,雙手抱胸的我對羅蘭露出自信的微笑:


  「……你的投資眼光確實不錯!」


  在職場中打滾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攥在手裡的底牌越多越好──


  意識到聖女佩姬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雙頰像是鬥牛犬一樣垂下的羅蘭,和我一起奸詐地笑了起來。


  現場只剩盧克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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