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17 與『祂』的第九度碰面

  那封被擱置在塔科特辦公桌上,屬名為派屈克.桑.希倫克列斯的書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派屈克──魔女是這樣稱呼她麾下那名全身像是骷髏一樣只剩骨架,年紀老邁的使徒。


  手不自覺地在顫抖,我顫顫巍巍地打開了信件……


  心臟跳動的幅度劇烈到彷彿要躍出胸腔。


  這些彷彿老舊的黑膠唱片般佈滿灰塵的書件合計有六封,每一封的內容其實都相去無幾,所有的訊息都圍繞在佩姬──也就是自己的婚事上打轉。


  羅倫特早就允諾要將自己賣給希倫克列斯家族,而派屈克正是希倫克列斯家族的族長,艾德蘭的爺爺。


  信裡面,派屈克苦口婆心地規勸塔科特放下無意義的堅持,遵照爺爺羅倫特的旨意將佩姬嫁給艾德蘭,這樣就可以規避不必要的衝突,同時也能強化兩個家族之間的聯繫。


  只是……派屈克派人送來的書信,其內容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偏激,口吻也越來越不友善,到了最後甚至出現請塔科特注意人身安全這般激烈的恐嚇和告誡。


  奇怪、這真的是太奇怪了──


  如果派屈克真的打算對塔科特不利,那他為什麼要特地警告塔科特呢?以他作為使徒的身手,要將塔科特跟塔米雅燒成灰燼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可能這剩下這些信並不是由派屈克所寫,而是希倫克列斯家族中某個非常在乎塔克特生死的神秘人物,試圖透過派屈克的名義向作為領主的父親傳達警訊……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一個曾經在心底一閃而過的疑惑──


  我快速地翻閱派屈克寄來的每一封信件,並嘗試以艾德蘭的聲音和口吻去複誦和解釋信裡面的每一個句子和單字。


  果然……縱使艾德蘭已經盡可能將自己的身影從文字裡排除,可字裡行間中還是留下了他所殘留下來的模糊剪影。


  這些屬名為派屈克的手札通通都是來自艾德蘭的警告,殺害塔科特與塔米雅的兇手基本上已經呼之欲出。


  與盧克一起在坎培爾共賞夕陽的時候,他曾經和我提過「這我知道,而且艾德蘭還是整個希倫克列斯家族裡唯一擁有風屬性魔法資質的人」,當時由於自己滿腦子只想排除艾德蘭身為兇手的可能,所以在無意間疏忽了最關鍵的資訊──這個世界與魔法相關的才能有絕大多數來自遺傳,像塔米雅那樣憑空湧現資質的終究只是少數,而且媽咪她還是個孤兒,誰也無法保證塔米雅的祖輩是否擁有貴族血統。


  艾德蘭的風屬性魔法才能源自他的父輩,或是任何有辦法向上追溯的其中一代──例如像希倫克列斯家族的族長派屈克。


  作為魔女僕從的派屈克隱藏了自己擁有風屬性魔法才能的事實,就像佩姬向中央教會隱瞞自己身為聖女的事情一樣!


  難怪兩三年前自己在答應艾德蘭的約會邀請時,他那時所露出的表情會是放鬆而不是歡欣鼓舞或欣喜若狂……


  當初在殲滅魔獸格瑞斯克的那時候,突然在塔科特與塔米雅背後現身的魔女,她那句瘋狂的要脅,自己至今仍記得一清二楚──


  『萊爾的使徒,品嚐絕望吧!』


  雙目失焦、笑容歪斜,彷彿顏面神經失調一般不對襯地笑著的魔女那時候是這麼說的。


  一切的一切早就在背後就被芮菈設計好了,只有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傻傻步入深淵。


  艾德蘭早就知道派屈克可能會加害塔克特跟塔米雅……他邀約自己出遊是為了讓派屈克有個方便下手的機會,同時令佩姬遠離危險──


  我不自覺地將握在手中的信給揉成一團,像是森林大火般猛烈燃燒的怒氣焚燒著自己的全身,令我隨時有可能失去理智。


  我恨不得現在就立馬找出派屈克去一決勝負,縱使那會令自己粉身碎骨或是身陷地獄。


  同時,彷彿陰影一樣的愧疚也同時綁縛,纏繞著我,逼迫佩姬去面對自己不得不承認的殘酷現實──


  ……是我害死了塔科特和塔米雅,身為使徒的佩姬和詹完全沒有盡到保護雙親的責任。


  先是塔科特與塔米雅,再來是伊莎,魔女的目標非常明確,芮菈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令自己重複品味絕望和痛苦。


  原來自己輸給了魔女不只一次。


  佩姬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芮菈玩弄於股掌之間。


  塔科特、塔米雅還有伊莎都先後死在魔女的詭計之下,為了令自己感到悲傷,她的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


  艾德蘭?盧克?也有可能是朵朵或是安娜那些佩姬無比在乎的大家……


  來自芮菈的惡意像是影子一樣如影隨形跟著自己,根本就沒有擺脫她的辦法或是可能。


  影子?


  魔女為什麼那樣針對自己?神祉間的博弈不是以信徒的數量,或是他們為神明所獻上的祈禱作為評判勝利的標準嗎?


  將敵意全部聚焦於佩姬身上對芮菈來說究竟有什麼好處──?


  我想起了耶格凱爾日記卷尾的一段話:


  我早該知道……


  光與暗是一體兩面的,陰影因光照而生,然而它們本質上都是渾沌的一部分……


  當初在馬車上閱讀到這一段時,自己並沒有去深究耶格凱爾之所以要留下這段訊息的原因,可是現在看來,魔女之所以會特別敵視身為萊爾使徒的自己,一定跟『祂』作為神祉的性質息息相關。


  今晚正好是合聚之夜……自己有好多事必須找萊爾徹底問個清楚,可以的話,最好連如何消滅魔女的情報都給一併到手──畢竟,我已經無法再忍受自己身邊所有人,都得持續處在芮菈那深不見底的惡意之中這般討人厭的狀況了。


  「大小姐、大小姐?」


  妲莉那充滿擔憂的呼喚,將我從同時摻雜著焦慮與憤怒中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靠向佇立在書桌前方發楞的自己,從長裙外側的口袋掏出手帕替我擦拭額上的汗珠。


  妲莉蓬鬆的馬尾隨著她體貼的動作輕輕晃蕩,那懸掛在臉頰左右兩側的髮鬢亦有節奏地搖擺。


  「大小姐您的臉色看起來糟到不行……」


  我點點頭,對妲莉露出苦笑:


  「雖然無法告訴妲莉妳詳細的情況,不過我找到殺害塔科特跟塔米雅的兇手了。」


  聽到自己這麼一說,妲莉的眼神突然瀰漫完全無法掩蓋的擔憂:


  「大小姐您想親自為大家報仇嗎?」


  我用牙齒輕輕咬住下唇:


  「這是我必須負起的責任……」


  「責任?大小姐的用詞好奇怪呢!」


  她瞇著眼露出微妙的笑容,我能感受到妲莉藏在眼裡的勸戒:


  「找到兇手的話請艾格文大人派人捉捕就好了,大小姐沒必要讓自己雙手沾滿鮮血。」


  將手絹收回並仔細摺好放進口袋的她垂下了眼眸:


  「我知道大小姐您對老爺與夫人有非常深厚的感情,可是有件事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要記得,包含已經逝去的大家在內,這個家裡沒有人會希望您為了復仇而拼上性命。」

  

  我溫柔地牽起妲莉的手,試著用從掌心傳遞過去的溫度令她放心:


  「謝謝妳……妲莉,妳為我著想的那份心情,我已經確實收到了。」


  只是我沒有把握下次見到派屈克時,自己有沒有辦法保持理智就是──






  靠著牆,自己用手指不耐煩地在交疊的雙臂上打著拍子。


  這個可供調整心情與打發時間的動作,最早可以追溯到過去盧克教我和伊莎練劍那個時候。


  由於陽光下盧克一臉嚴肅地以十指敲打上臂的那個身影實在是太過帥氣,所以盧克這個在無意間流露出的有趣習慣就這樣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裡。


  如今,這也成為了自己習慣用來排解焦躁的常用肢體語言之一。


  果然,人與人果然會互相影響,就像塔科特和塔米雅於短短十一、二年間在自己身上留下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明一樣,盧克也在佩姬的靈魂中銘刻了難以抹滅的痕跡。


  塔科特和塔米雅他們所遺留給自己的不單單只是外表、遺傳,又或是金錢這些偏向物質層面的東西,更多的是抽象且不具備實體的愛,以及類似價值觀等等記憶和信條的傳承。


  這也是佩姬與詹之間存在著關鍵性差異的地方,更是詹即使耗盡一生卻始終未曾被滿足的渴望。


  來自家人的愛與羈絆──


  今晚是合聚之夜。


  我倚在主臥窗邊的牆壁等待萊爾的降臨。


  盧克正在大廳練劍,得知殺害塔科特的兇手是魔女僕從的他正在積極調整狀態,以便為死去的父親復仇。


  當自己拿著艾德蘭以派屈克的名義寄出的警告信,向盧克詳細地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他的眼裡瀰漫著古怪的神色──那是將憤怒、苦澀、不甘還有迷惑通通揉和在一起的複雜心情。


  儘管自己曾簡略的描述過使徒的強度,可是從未與使徒有所接觸的他對派屈克的實際程度到哪,心裡終究是沒個底,因此盧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揮劍,將自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鍛鍊之中才能勉強消彌縈繞於心頭的不安和迷惘。


  佩姬和盧克都已經做好與魔女決戰的準備,接下來就等萊爾向我解釋伊莎遇害時,自己為什麼動彈不得這件事的原因了……


  若是魔女現身時能無條件限制除了派屈克外所有人的行動,那麼自己就必須得阻止盧克參與戰鬥才行,不然他只會成為派屈克用來要脅我的籌碼。


  就在自己仍在疑惑萊爾為何遲遲不肯現身時,姍姍來遲的『祂』終於在銀、紅、藍三種截然不同的光芒照耀下降臨了。


  從窗外闖進屋內一直不停吹拂、拍打髮絲的徐徐涼風戛然而止,靈魂被剝離,世界陷入停滯──


  『祂』跟我看起來似乎都有非常多話想說。


  只是有些事情不馬上問個清楚的話,我怕被焦慮沖昏頭的自己待會兒就會忘記,所以我決定搶先一步:


  「祢能跟我解釋一下派屈克動手殺害伊莎的時候,為什麼我完全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祂』緩緩點了點頭:


  「神祇降臨時『祂們』身上那股龐大的力量會扭曲空間,令周遭的區域像是時間暫停一樣陷入停止這件事妳應該很清楚。」


  『祂』說的沒錯,從以前到現在『祂』每一次到訪,自己旁邊都會有類似的情形發生,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在那種情況下能被允許自由行動的只剩隸屬於該神祇陣營的使徒,就像現在的妳,以及那個時候的派屈克和伊莎。」


  『祂』頓了一頓,遍布著彷彿霧一樣薄薄一層純白光輝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遲疑,似乎正猶豫著要如何解釋才能令佩姬聽得明白:


  「然而,神祇不能隨意介入不同陣營間使徒的戰鬥,這是所有神祇早就一致決定的事情,即便使徒會在戰鬥過程中喪失性命也不被允許。」


  靠著窗台坐下的萊爾交疊起雙臂:


  「為了避免神祇的參與干擾使徒交戰的結果,只要對立陣營間的使徒嘗試向對手採取攻擊,這個類似領域一樣的威壓就會被強制解除,這也是伊莎死去之後,妳之所以有辦法避開派屈克攻擊的原因。」


  ……萊爾的意思很清楚了,在魔女能夠不受限制咨意降臨的現在,自己完全無法期待盧克能提供任何幫助──相反的,佩姬還必須要儘可能地遠離他,避免盧克成為芮菈用來對自己施加折磨的目標。


  能夠自由讀取他人心思的萊爾一下子就洞悉了我的躊躇:


  「這妳倒是不用擔心……那名佔據了芮菈的思考以及存在,以她的樣貌和人格降臨的神祇最快也要等到下一個合聚之夜才會採取行動。到了那個時候,我會親自出馬對付『祂』,不同神祇的同時顯現可以中和彼此的領域,那時盧克便可以自由行動,而妳跟盧克所要做的,就只有替我剷除使徒派屈克就好。」


  我輕輕頷首,準備向萊爾詢問耶格凱爾在日記最後所寫下的那些喃喃自語──


  不過,自己連話都還來不及說,『祂』就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佔用芮菈外表和存在的神祇曾經是我的半身,我跟祂的關係有點類似現在的妳與詹,從同一個起源誕生的不同存在。」


  『祂』直率的坦白令自己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萊爾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過去為了爭奪這個宇宙的所有權而降臨於厄瑞納的神祇一共有八位,為了避免缺乏意義的碰撞令彼此的破滅提前,各個神祇選擇厄瑞納作為舞台展開爾虞我詐的棋局──這部分是妳早已知道的事情,然而隱藏在表面下的事實卻遠比想像中還要複雜這點,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樣的。」


  『祂』的眼神飄向遠方──


  「實際上,過去在厄瑞納這片土地上爭權奪利的神明其實是九名,諸神為了避免彼此可能因為一點心情上的不順遂就動輒毀滅棋盤,各自挪出了部分力量一同設置誰也無法闖入的結界。我們所能辦到的,就只有像是現在這樣藉由釋放極小部分的力量穿過彷彿漁網一樣的小洞來和使徒聯繫罷了。」


  萊爾的表情隨著『祂』口中逐漸吐露的真相越變越凝重,我開始覺得自己從此刻開始才算真正認識『祂』:


  「第九位神祇以你們人類的角度來看或許可以被稱為邪神,比起棋盤上的勝負,『祂』更在乎自己是否可以在賽局裡獲得充足的樂趣,所以『祂』在防止神祇入侵的結界設立完成之前就闖入了厄瑞納,試圖搞瘋這顆星球上一切,令原本才剛初步完善規則的棋局變成一坨混亂無序的深淵。」


  被信眾掛以聖神之名的萊爾轉頭望向我:


  「觸犯眾怒的邪神最後被包含我在內其餘八位神祇給拆了,由於在最終勝利者誕生之前誰也無法為這個宇宙訂立足以驅除神祇的秩序,因此這位邪神只能暫時封印在狄波盧奧瑪的土地之上,耶格凱爾就是為了鞏固這千年鬆動一次的封印,所以才在我的授命之下建立了這龐大的帝國。」


  『祂』完全不留給自己任何提問的空檔:


  「謝維圖拉爾領封印著『祂』的大腦,所以從封印的間隙中暫時清醒的『祂』才會以芮菈的模樣徘徊於此。


  阿斯嘉領封印著『祂』的肩膀以及手臂,因此那裡才會群聚著各式各樣種類繁複的魔物。


  榭菈領囚禁的則是『祂』的軀幹,那邊之所以要設立防止靈魂逸出的結界,是為了避免從該地流瀉出來的鼓動加速『祂』復甦的進程。


  至於岡薩雷斯領則是透過發展重工業汙染『祂』的股和臀,避免生活在狄波盧奧瑪土地上的魔物因為『祂』的力量得到強化──


  最後,首都耶格凱爾其實是負責用來限制『祂』腳步的鐐銬,耶格凱爾之所以要將國內的貴族通通聚集在那,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盼望這些世世代代繼承了資質與才能的蠢笨傢伙們,能在『祂』可能甦醒的某天派上用場。」


  神明口中的歷史還有真相使我腦袋一片空白,自己在這兩年多旅途中確實一直隱隱約約有感覺到隱藏狄波盧奧瑪帝國土地下的不協調,可是我完全沒料到會是如此超乎現實的東西……


  不──若是真要說起,打從一開始自己能以佩姬的身分重獲新生本來就是件脫離常軌的事情。


  可是萊爾至今卻仍未對邪神為何如此執著折磨自己這件事情作出解釋──


  『祂』再次苦笑:


  「這其實是『祂』對我的復仇,『祂』知道我很在乎自己簽下的每一名使徒,由於契約性質的關係,任何會損耗和折磨妳精神的痛苦都會對我造成傷害,作為系出同源的半身,表裡一體的存在,『祂』似乎非常怨恨我沒有和『祂』一起面對諸神的憤怒──更何況,在拆解與封印『祂』的那場戰鬥之中,自己還是給了『祂』致命一擊的存在。」


  ……魔女討厭萊爾,就像我跟詹彼此厭惡一樣嗎?


  「『祂』對我所抱持的憎恨,可不單單只是內心衝突這種程度而已。」


  讀心還真是好用呢……連我感概似的內心話都有辦法吐槽。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妳今天的反應有點無聊呢,虧我原本還很期待妳各種氣急敗壞的模樣!」


  『祂』成功了,在如何惹惱佩姬這點上,萊爾確實具備非凡的造詣。


  「祢也不想想自己今天在講多麼沉重的東西!」


  「這不代表佩姬妳的反應可以這麼無趣啊?無論何時都有辦法變成暴躁易怒的小白痴不是妳的特長嗎?」


  「我才不認識那種傢伙!」


  「妳不需要認識,因為妳本來就是。」


  噢──這個毫無節操的神明怎麼有辦法這麼可惡?


  「我覺得比起缺少節操,妳更缺的是智商。」


  「住嘴!」我生氣地瞪著『祂』。


  沒辦法,『祂』一旦開起玩笑就非常惹人討厭,我開始明白魔女為什麼會那麼憎恨萊爾了,萊爾千年前一定是用著非常欠揍的笑容一邊攻擊,一邊對著自己的半身拼命挑釁。


  不知道為什麼,我能清晰地想像萊爾那似笑非笑的噁心模樣,我想是因為自己看得已經夠多了吧?


  「妳的反應終於開始有趣一點了!」


  我無奈地垂下肩膀:  


  「祢也不想想這究竟是誰害的?」


  「推責諉過並不是種良好的生活態度,我希望佩姬妳能明白。」


  這如同打蛇隨棍上一樣鍥而不捨的追擊和嘲諷是怎麼一回事?


  ──我決定將話題拉回正軌:

  

  「所以魔女為什麼要選在下一個合聚之夜才會展開行動?」我沒好氣的兩手叉腰。


  一直坐在窗台的『祂』稍微遲疑了一下:


  「『祂』的性質和我相似,妳可以將我跟『祂』想像成行駛於海洋的船隻,只有漲潮時才比較方便靠岸。」


  真是淺顯易懂的解釋呢……只不過為何總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和歪斜感?


  維持著雙手叉腰的姿勢歪著頭,我疑惑地想。


  『祂』以類似沉思者石像的動作托住了下巴:


  「佩姬妳之所以會覺得奇怪,我想很有大一部份因素是因為『祂』不像我只能選在合聚之夜現身吧?雖然『祂』仍是神祇,可是由於過度孱弱的緣故,物理世界的規則依舊會為『祂』帶來限制,合聚之夜能增幅與加強『祂』與外界的聯繫,如果要藉由傷害我所挑選的使徒來連帶影響到我,沒有什麼比合聚之夜更適合的時間了。」


  『祂』將背脊打直,伸了個懶腰:


  「關於邪神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在下一個合聚之夜到來前,我希望佩姬妳能先去謝維圖拉爾的教會替我找件道具。」


  我點點頭,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自己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況且,在萊爾幾乎已經和我坦承所有事情的現在,自己對『祂』已經抱持著相當程度的信任……說實在,萊爾過去從來沒有陷害過我,反倒是自己已經積欠『祂』許多人情。


  「這有什麼問題!」我得意地拍了拍胸部。


  『祂』露出和煦的笑容:


  「那是個由耶格凱爾所鑄造,類似皇冠模樣的臂環,它的效果是能增強穿戴者和其信奉的神祇之間的聯繫……可以的話,還請妳找到之後在下一個合聚之夜前穿戴它,那會成為我們用來對付邪神的王牌。」


  儘管不知道萊爾要怎麼運用那樣道具,不過我相信『祂』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答應祢。」

  

  『祂』的身影在月色的照耀下逐漸淡薄:


  「我的承諾依然健在──」


  哎……祢口中的承諾是指什麼?如果不講得仔細一點,我怕自己可能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祂』面露微笑,萊爾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點壞心,但很誠懇:


  「我會在自己力能所及的範圍之內為妳謀取幸……」


  萊爾話還沒說完,『祂』的身影就已經化作無數彷彿星辰般閃耀的璀璨光點消失無蹤。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搔了搔側臉──


  「要展現誠意,至少要好好把話說完啊……」


  下次得好好糾正『祂』這惹人厭的壞習慣才行,我在心底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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