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92 不受控制的人偶們

  分班團體戰──噢,不對!──是期中實戰測驗終於開始了!


  自己最近因為過度沉溺在盧克的溫柔裡,以至於腦袋一直暈乎乎的,常常有與現實脫節的錯覺。


  沒辦法,誰叫盧克真的是太帥氣了。



  由於期中測驗是以班級作為分組的主要依據,所以耶格凱爾班的同學理所當然地齊聚一堂。


  這裡面的主要成員,有雙手前臂的兩側各掛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小盾,魁梧的身材比起魔法使更像個戰士的印度戰象阿貝爾。


  然後是在魔法的安排與掌握上堪稱天才級別的人型貓咪朵朵,以及她以侍從身份入學的戀人凱茲。


  還有實力未知,跟粗淺的魔法才能相比對於人際關係反而更加拿手,在說話尖酸刻薄這方面無人能出其右的鸚鵡安娜。


  外加以深不見底的魔力儲存總量作為招牌,用壓倒性的火力和獨樹一幟的自創魔法取得首席榮譽的佩姬.塔米雅.謝維圖拉爾我──


  只是明明應該是全員到齊的場合,耶格凱爾班卻有一個人因為教會的相關事務而不知所蹤,那就是每次見面時都毫無例外地穿著純白中央教會神官服的愛琳。


  根據朵朵的解釋,愛琳她自從在坎培爾魔法開發試驗場突然降臨的巨大光屬性魔力現蹤後,就再也沒有從學校出現過。


  說完,朵朵還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遠的微笑──


  我差點都忘了自己曾經和朵朵坦承過,佩姬是聖神萊爾欽定的聖女這件事了……


  ……怎麼辦,要虐貓滅口嗎?


  我瞇起眼。


  朵朵像是感覺到來自佩姬的殺氣似地忽然打了個哆嗦。


  很好,看我怎麼把朵朵妳揉的不要不要的!


  就在自己盤算著要怎樣凌辱等身大的人型貓咪時,阿貝爾突然擋在了我和朵朵中間。


  「比起已經熟捻的朋友,我覺得妳更應該先去跟可能會成為敵人的隊友打好關係。」阿貝爾語重心長地說道。


  隱藏在阿貝爾話語中的暗示,我非常清楚,他是在指安娜。


  事實上,我和安娜之間的關係已經劍拔弩張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自實戰測驗開始以來,自己從沒和安娜講過半句話。


  根據朵朵的說法,自從安娜在安達露西亞的晚會上被盧克狠狠警告過後,她就跟自己一樣再也沒到坎培爾上過課,直到決定新生是否能順利升級的期中實戰測驗今天。


  聽朵朵這麼一說,整個耶格凱爾班穩定出席的只剩她還有阿貝爾。


  真是的……作為資優生雲集的耶格凱爾班裡頭怎麼都是些任性的傢伙呢?


  真為那些可憐的教師們感到頭痛呢。


  ──話說妳不也是那些傢伙的一份子嗎?


  ……真不知道妳打哪來的臉敢這樣講?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知道錯了啦!


  你們這些其他人格修理自己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呢……嗚嗚……


  儘管狄波盧奧瑪的首都耶格凱爾一年四季都吹著風,但入秋所帶來的涼意還是令人感到舒適和輕鬆不少。


  漫步在坎培爾的後山森林中,這次的實戰考試不要說是給大家帶來緊張了,包含自己在內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抱持著郊遊的心態來看待這次測驗。


  畢竟山谷裡就算瀰漫著魔物的氣息,這裡終究還是整個帝國最繁華的都市,耶格凱爾的其中一部分,看似危險的後山也一直都有軍隊定時清理,不會讓學生碰到足以喪命的危機。


  整個期中測驗裡頭最大的敵人,我想應該就是那些考官所精心布置的陷阱了吧?要讓那些嬌生慣養的小鬼徹底嚐嚐自己日積月累的怒火,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


  只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就在自己為了要如何緩解與安娜之間那充滿敵意的關係在抱頭苦惱時,奇怪的事情出現了。


  一大群披著土褐色連兜斗篷的人突然阻擋在我們面前,他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身材並不統一,不像是經過精挑細選而誕生的護衛或是戰鬥人員;然後他們所有人的臉龐都被佈滿髒污褐色兜帽所遮蔽,少數幾個從帽緣下方露出臉孔的傢伙臉上竟然還戴著面具──


  說實在,有必要隱瞞身分到這種程度嗎?


  ……算了,反正只要將這些傢伙通通打暈,再將他們臉上的面具一個個剝下就好,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萬一這些古怪的傢伙真的抱持著殺意,那麼通通殺掉自然是最好,自己可沒有仁慈會對那些渣滓手下留情。


  ──只不過,他們整齊劃一,毫無生氣的動作怎麼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呢?


  不祥的預感自心底上浮──


  就在這個時候,自測驗開始一直走在隊伍最後,一路以來始終不發一語的安娜笑了。


  從瀏海到鬢髮上的挑染沒有一處不像隻鸚鵡的安娜,終於用充滿陰鷙的口吻開始她那高分貝的叫囂──


  「我看佩姬妳還敢給我囂張到什麼時候!我已經以爺爺的名號跟中央教會談好了,這些傢伙表面上是以維護學生的安全作為名義入山,實際上等等這些跟妳一樣下賤的人偶就會把妳捉到我面前,讓我折磨妳折磨個痛快!」


  安娜一邊說一邊摀住她那陷入瘋狂的側臉,絲毫沒有注意到那些詭譎的人偶似乎也將自己當作了目標。


  「妳竟敢接二連三令我當眾出糗,最後一次甚至還利用了盧克!像妳這種下賤的混血垃圾,竟然還有臉在我面前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我要叫這些人偶固定妳的四肢,一刀一刀劃爛妳那用來勾引盧克的臉──!」


  憤怒的安娜那幾近狂亂的宣告確實是魄力十足,只是最為關鍵的部分她卻徹頭徹尾地搞錯了,那就是自己全身上下最吸引盧克的地方才不是臉,而是胸部──那個該死的胸部星人,討人厭的色情狂魔!


  老實講,安娜那些惡毒的垃圾話其實自己一句也聽不進去,因為眼前的情況實在是不怎麼樂觀。


  況且那些魔導人偶似乎並沒有像安娜口中所說的那般聽從她的命令,證據就是一直站在安娜背後的人偶已經將刀對準了她──


  由於人偶揮刀的動作實在太快,需要花費時間去想像和構築的魔法根本來不及干擾或是阻擋他們,所以用物理性的手段去阻止他們變成了此刻唯一的抉擇。


  阿貝爾和我同時開始行動──


  我從杖裡拔出了蟬翼斬斷人偶拿刀的手,阿貝爾則是用盾牌撞開了試圖繼續用牙齒還有指甲繼續發動攻擊的人偶。


  「妳看起來不像能夠命令他們的樣子。」


  阿貝爾露出苦笑,對付這種既稱不上是人也無法當成魔物的對手他應該還是第一次。


  安娜從生死一線的危機中脫離,像是被抽出靈魂一樣呆呆地愣在原地的她,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


  這也難怪,一直以獵人身分自居的傢伙一旦發現自己成了獵物,有絕大多數都會變得驚慌且不知所措。


  然而,令我最為詫異的是,自己明明沒有任何出手救助安娜的理由,身體卻仍舊不由自主地採取了行動。


  我想,自己是討厭安娜的,對於這個像鸚鵡般喋喋不休的女孩絕對談不上半點喜歡,甚至還非常厭惡。


  畢竟,她曾經用非常難聽的詞彙污辱過我,還有自己的雙親。


  她為了一些僅僅只是面子上的問題就策劃了這次襲擊,將大家逼到進退兩難的處境之中,就算像個破爛的布偶死在這裡,也只是她罪有應得,沒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佩姬還是不希望她死在自己眼前,畢竟沒有什麼比被人利用之後再悽慘地面對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


  上輩子身為詹時就碰過類似的事情,為了不讓類似的悲劇在自己眼前重現,所以身體才會無視自己討厭安娜想法的擅自動了起來吧?


  因過度驚嚇而不知所措的安娜,在頃刻間就成為了人偶優先攻擊的目標。


  先解決陷入異常狀態的敵人似乎是他們行動的準則。


  特地設定成這樣效率低下的戰鬥模式,正是幕後主使瞧不起一年級新生的證明。


  這意味著策劃這一切的真凶並沒有實際參與坎培爾日常的事務運作。


  否則他一定會知道這屆的一年級中有實戰經驗豐富的冒險者阿貝爾,以及魔力儲存總量彷彿海一般深不見底的水屬性究極魔法使佩姬。


  我一邊想一邊用蟬翼斬斷了其中一具人偶的脖子,雖然沒有仔細算過人偶的數量,但目測總數約沒落在八到十隻。


  憶起了十年前自己和這些人偶的交手經驗,我扯開喉嚨大吼──


  「這些傢伙沒有痛覺,他們的動作不會因為受傷而跟著延遲或是停下,大家要小心!」


  阿貝爾、朵朵、凱茲紛紛點頭,各自捉緊了武器或是架好盾牌的他們背對背的靠在一起,避免缺乏防禦的後背成為致命的空隙。

  

  除了安娜之外,在場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與魔物戰鬥的經驗,這令人偶們即使再怎麼難纏,這邊都有辦法堅持得下去。


  以架好盾牌的凱茲或是阿貝爾負責抵禦攻擊,朵朵接著準備攻擊魔法這個戰術作為核心,過沒多久總數約莫十隻的人偶死傷就已經接近一半。


  至於不用負責防禦,身手跟朵朵還有凱茲相較之下顯得靈敏許多的自己,則是偶爾施放個冰牆鞏固防禦,有時順便為即使吃了朵朵的火箭術行動卻依舊敏捷的人偶補上最後一擊。


  當人偶剩沒幾具的時候,持續施展術式的朵朵魔力已經枯竭,被背對背的大家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的安娜,此時終於從錯愕中回神,她接手了朵朵在隊伍中的工作──


  安娜高舉一直都被自己視為裝飾的名貴法杖,魔杖前端那像是鷹爪般銳利的木製雕塑牢牢扣緊的,是青綠色的圓形魔導石。


  「推擠、壓迫、奴役,在困頓的土堆等候已久的各位喔,請遵循高貴血脈的差遣吧!」


  綻放著翠綠光輝的法杖核心,將安娜那精緻的五官映照的極端俏麗──


  「──岩柱!」


  只見一道道從地面竄出的岩柱,接連不斷地貫穿了即將用手中的刀刃劈向凱茲的人偶。


  但人偶的動作並未因此而停下,行動遭受限制的它,正準備將手裡的刀擲向凱茲。


  我跨出一步,用蟬翼斬斷人偶那纖細的項頸。


  散發著惡臭的暗紅色鮮血濺上了我的臉頰,也將塔米雅留給自己的純白色的斗篷染成鮮紅一片。


  安娜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盯著我,盯著被她視為仇人,盯著害她三番兩次當眾出糗的佩姬──


  「妳為什麼要救我?」


  我並不打算回答她,人偶還剩兩隻,自己沒有能夠從容回覆安娜問題的餘裕。


  將左手伸出的食指模擬成槍管,舉高的拇指視作擊鐵,我一邊朝剩下的最後兩具人偶施放冰槍貫穿他們的頭顱,一邊用手中的蟬翼刺穿人偶們的心臟──


  「我哪知道!」


  混戰結束,氣喘吁吁的自己終於有了能夠整理心思的空檔。


  自己去救安娜這件事根本就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所有的理由跟藉口都只不過事後為了說服自己而拼湊上的。


  我依舊討厭安娜,但那並不影響自己在無意識間作出的判斷。


  我想,自己心底深處可能還是希望能跟她當個和睦共處的朋友吧。


  安娜抿起唇,用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望著我。


  自己並沒有打算理會她。


  用斗篷擦拭被人偶的汙血濺得一臉鮮紅的臉頰,我開始用視線搜索被自己隨意扔在地上的蟬翼的劍鞘,法杖的杖身──


  「佩姬妳對這些只有外表看起來像人的怪物似乎很熟悉?」


  不只為何,阿貝爾說話那沉穩的口氣會令人不自覺地對他抱持著信賴。


  我點點頭,隨手撈起一顆人偶那被我砍斷的頭顱,將他們用來隱藏自己真實身分的面具給剝下──


  隨後,出現在隊友面前的,是由現場眾人所無法理解的技術所打造的,金屬製的頭顱。


  人偶那以性能作為第一優先,省略了外觀的結果,就是扁平的臉孔上只剩眼窩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不過那份詭譎的幽光也已隨著人偶的死去逐漸消散,人偶臉上那對正常人類來說通常用以裝載眼球的眼窩,如今只剩深邃的黯窟。


  阿貝爾與凱茲深吸了一口氣,朵朵跟安娜則是差點吐了出來。


  我說朵朵從來沒見過這種恐怖的東西就算了,這起襲擊明明是由安娜妳一手策劃的,妳怎麼會像是第一次看到人偶真面目的樣子?


  安娜像是在解答我心底疑慮似地,一臉難受的摀住了嘴──


  「我、我不知道他們是這麼恐怖的東西!」


  接著,她用催促大家的語氣接著說道:


  「我們動作必須得快一點,中央教會在這場測驗中投入了將近一百台這種東西!」


  現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