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84 分班團體戰

  身著純白軍裝的菲利斯和盧克此時正在古堡外緣的牆壁上觀戰。


  在演講時看似肅穆莊重的菲利斯,現在彷彿變了個人似地又恢復了以往的輕挑。


  菲利斯一邊用手指重複地捲起,撥弄垂盪至側臉的髮絲打發時間,一邊用充滿慾望的眼神鑑賞著在競技場裡奮戰的女孩子們。


  只不過明明是以研究魔法為主的貴族學校,為什麼能力分班時卻是以實戰為主呢?這件事過去困擾了菲利斯非常久,他一直都搞不太明白,可是在擔任評審的近幾年裡,菲利斯逐漸弄清楚坎培爾為什麼要保留這種過時且落伍的做法至今。


  有些才能,不透過競爭是無法展露光輝的,此處指的不單單只是那些能透過鑑定石鑒別的才能,亦包含了人格特質與應變能力那些較為抽象且不具備實體的東西。


  靠著欄杆托住下顎,菲利斯百般無聊地將視線移向天空:


  「我說盧克,你這次看好哪一隊?」


  盧克露出了一如往常的颯爽笑容: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未婚妻佩姬在的那一隊。」


  ……又來了,菲利斯心想。


  自從盧克找到他失蹤許久的妹妹之後,這位熟悉的朋友就已經化身為寵妻狂魔,十句話裡有八句離不開「佩姬」,臉上總是掛著甜滋滋的笑容。


  那副模樣令人感覺莫名的噁心,菲利斯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你對她評價那麼高啊……?」


  老實講自己對盧克寶貝的要死的未婚妻實在是沒什麼想法,除了那騷到不行的外表還有身材。


  啊……這裡的話得稍微更正,那令人充滿遐想的外表還是挺令人印象深刻的。


  因為害怕露出肌膚所以將自己給裹的密不透風,結果卻意外襯托出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某個角度來講──是個笨蛋!


  這點倒是跟盧克很像,果然是兄妹,令人不禁想為他們未來孩子的智商捏把冷汗。


  「畢竟佩姬如果認真起來的話,連我都會覺得棘手。」


  盧克終於答話,最近他的頭髮終於回歸雜草一般的紊亂,在前陣子佩姬幫他把頭髮修剪得稍微整齊一些的那段日子裡,盧克差點成為了整個凱瑟琳皇宮的笑柄,那時候大家用來調侃盧克的通通都是同樣一句:「整齊是與你最不相襯的東西」。


  「你對她評價這麼高啊?這裡頭有參雜任何私人情緒嗎?」


  鬼才相信那名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女孩能令狄波盧奧瑪第一劍士,奇蹟之子盧克感到棘手,盧克的感想多多少少一定有灌水之嫌。


  盧克笑了,他的眼神裡不見絲毫懷疑,只有肯定:


  「菲利斯你等等就會明白了。」


  就在盧克話音剛落的瞬間,名為佩姬的少女開始施展菲利斯從未看過的魔法──


  菲利斯一邊驚愕地望著那些因佩姬構築魔法所產生,宛如龍捲風一般的激烈氣旋,一邊將視線移向盧克。


  盧克用好像看到了新玩具似的口吻,露出了既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喃喃自語:


  「我沒想到佩姬妳還藏著怪招呢!」


  只見少女全身上下都被蔚藍色的光輝所包圍,然後開始念誦奇怪的咒文。


  接著,像是砲彈一樣的巨大冰塊從她魔杖尖端激射而出,宛如鑽頭似的冰霜結晶一口氣淘汰了超過三分之一──不,是接近一半的新生。


  然而奇形怪狀的魔法在命中目標後並沒有停止,佩姬所精心架構,層層堆疊的術式此刻才要嶄露它真正的獠牙。


  如同刀刃般的碎片一鼓作氣從法術中心炸裂開來,又一批新生慘遭淘汰──


  菲利斯不自覺地嚥下了口水。


  這根本是戰爭級別的魔法,而且還是由一名魔法使單獨施放。


  這太超乎現實了,菲利斯心想,他忍不住想從盧克身上得到更多關於那名少女的情報:


  「你未婚妻在才能檢定時顯示的天賦是什麼?」


  盧克聳了聳肩: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佩姬對外總宣稱自己是高級或是究極的水屬性魔法使,可是依我看,應該有無際左右的水準,也有可能是數百年未見的蒼穹。」


  盧克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接著補充:


  「喔,對了,還有劍。」


  菲利斯忍不住摀起臉,畢竟這一切實在太過瘋狂:


  「盧克你是五柄劍的奇蹟之子,你妹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水屬性無際魔法使嗎?謝維圖拉爾家到底造了多少孽才會生出你們兩個這種怪胎?」


  盧克笑著揍了菲利斯一拳:


  「菲利斯你說誰是怪胎?」


  「我可沒指名道姓唷!」


  身著純白軍服的哥倆好很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艷陽高照,灼熱的清輝打在盧克的側臉,他露出了彷彿看待孩子般的和煦表情:


  「我也許是個怪胎,但佩姬不是。」


  菲利斯看得出來,盧克壓根沒打算讓自己接話,他根本是在自言自語:


  「佩姬她只是一個隨處可見,很可愛很可愛很可愛的女孩子罷了。」


  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戀愛吧?菲利斯淡淡地想著。


  他決定為好友的戀情獻上最真摯的祝賀。





  無數的魔法既像掌聲,又彷彿喝采般盛大的從天而降──


  我倉促地在腦海裡建構想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法術的施放:


  「凍結,然後化為壁壘──冰牆!」


  匆匆搭建的冰霜壁壘劇烈震盪,宛如洲際導彈爆炸般的第一波攻勢被冰牆全數擋下,從戰鬥開始就被朵朵設置了風屬性中階魔法亂流的凱茲,此刻正用盾牌忙著替我們抵禦從震動中灑落的零星火花。


  亂流是能夠干擾投擲和射擊道具,以及遠距離攻擊法術飛行軌跡的防禦魔法。


  朵朵的判斷非常正確,因為只要我跟朵朵的站位不偏離預定,那麼亂流只需要設立在負責吸收砲火的凱茲身上就行。


  朵朵果然是個天才……!我心想,她對術式的安排與掌握甚至遠超曾經作為家庭教師的自己。


  魔力總量跟同位階魔法使相比顯得略遜一籌的她,一定早就為各式各樣可能出現的危機擬定好充足的對策,所以每次下達指令才會像是信手捻來,真是值得信賴。


  「匯集唷,水球──」


  我一邊感嘆一邊舞動長杖,像是吹泡泡般在身邊製造大量水球,水屬性初階攻擊魔法水球的殺傷力不大,這些猶如海市蜃樓一戳就破的泡泡,只不過是下個法術的前置作業而已。


  危機並沒有解除,自己利用女性擅長一心多用的優勢,讓空出的腦袋接手冰牆的想像,同時在水球裡構築更進一步的術式。


  我對朵朵露出笑容:


  「幫我吹散它們!」


  朵朵睜著貓咪一樣的眼睛點了點頭,她柑橘色的大波浪捲因為汗水和霧氣濕成一片──


  「吹拂唷,風湧!」


  風湧是風屬性的初階魔法,效果只是單純地刮起強風,毫無殺傷力可言,是很適合在夏季取代扇子的法術,當然先決條件是你要有足夠的魔力可供浪費。


  向外飄散的水球使我們和廣場中央的隊伍之間出現了如同土星光環般的碎石帶。


  那些看似弱不禁風,一戳就破的水球,實際上等同於科幻電影中的浮游機雷。


  只不過,自己將那些泡泡設定成了更加致命且過分的東西。


  雖然對自己用劍的技巧很有自信,不過佩姬的弱點是近身戰這件事我很清楚。


  而這個魔法就是為了阻止敵人近身所開發的術式。


  原理非常簡單,是個只要看過就可以輕易模仿的魔法,唯一的缺點只有魔力消耗量實在過於龐大,不過這不成問題,自己的魔力總量相較於常人根本算是深不見底。


  這個魔法沒有名字也不需要詠唱,只要能建構粗暴且大量的想像就行,如果沒有以詹的模樣在魔獸格瑞斯克的背上咨意揮灑魔力的經驗,這個法術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完成吧。


  就在自己跟朵朵做好準備的同時,如同飛彈般的第二波攻勢來了,這些未來的同學們有些決定攜手作戰,以擺平我和朵朵作為第一優先,有些因為各種新仇舊恨又再次打了起來。因此第二波攻擊的力道與強度跟第一次相比明顯要來得遜色許多,但這不能成為鬆懈的藉口,於是我一邊施放冰牆一邊帶著朵朵和凱茲往身旁殘破的磚瓦中移動,並在腦海裡預備足夠細膩的想像以便著手下一個計策。


  冰牆被無情的摧毀,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衝擊鼓膜──那不是沒有辦法忍受的痛楚,我抱住朵朵藏在凱茲身後壓低身體,開始吟唱第三階段的布局──


  「瀰漫、飄散、漫延唷……濃霧!」


  水系高階魔法濃霧的範圍,大小,持續時間和濃厚程度皆會隨著注入魔力量的多寡而受影響,對付嗅覺靈敏的鼠怪這招可說是毫無用處,可是對手如果是人類,效果可就截然不同了。


  更何況這次我一口氣注入了魔力總量的三分之一。


  足以蒙蔽萬物的霧氣伴隨著刺骨的涼意壟罩全場──


  鼓譟和寂靜同時降臨,搞不清楚狀況的學生們不是試圖維持冷靜就是陷入慌亂,然而這兩種反應都在自己的預想之內,之所以要朵朵吹散那些水球都是為了此刻的策畫。


  第一顆水球的爆炸聲傳來,又一個可憐蟲出局──


  紛至沓來的哀嚎聲令我意識到自己的計策已經開始發揮效用。


  ……那些水球和魔法冰錐破片是類似的東西,只要受到一點刺激,如夢似幻的泡泡就會以藏匿在中心的術式作為起點,化作數道細小的刀刃濺射出去,這些乍看之下僅僅只能割傷皮膚的攻擊,又會觸發其他水球裡面設置完成的術式,令遍佈水球的地方毫無例外地變成一片血海。


  充斥著憤怒還有不甘的咒罵此起彼落,還剩下多少人沒被淘汰呢?我靜靜地想。


  正當我為自己的策略得意洋洋之際,一個雄厚的嗓音響徹全場──


  「吹拂吧,風湧!」


  遍佈全場的迷霧有超過一半被瞬間颳起的勁風給吹散。


  施展術式的是一個左右兩側前臂上各掛了一個小盾的少年,橘紅色的短髮修剪到幾乎剃光,嘴唇和臉上佈滿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傷痕,除了這些與魔法使一詞格格不入的穿著跟長相外,他還揹了個半個身體大的盾牌以及看起來威猛無比的戰槌──


  ──搞什麼啊!坎培爾不是間魔法學校嗎?怎麼跑出一個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像是個戰士的傢伙……?


  可是他剛剛似乎詠唱了風屬性魔法?


  ……我懂了,那位少年是將魔法視為輔助強化身體,藉此在戰鬥中取得優勢那種類型。


  塔米雅曾經提過同時使用劍與魔法容易令身體忽略過度損耗所帶來的警訊,看來又是一個跟自己一樣將古老的訓誡當成叨絮充耳不聞的傢伙。


  當我還在為了碰上罕見的同類感到有趣時,一股奇特的抓撓感掠過裸露在斗篷外頭的皮膚還有臉頰。


  朵朵跟我同時神色一凜。


  她露出嚴肅的表情輕扯我的裙擺:


  「有人利用風屬性魔法延長觸覺的特性鎖定了我們的位置!」


  我點點頭,將躊躇和猶豫連帶口水一併嚥了下去,往法杖注入魔力,漫長的戰鬥令不停運作的魔導石逐漸過載,原先沁人心脾的蔚藍色光芒裡頭開始混雜起不詳的紅光。


  殘餘的魔力不到儲存總量的五分之一,不過非常夠用。


  握緊魔杖的左手正在顫抖,明明是不會鬧出人命的模擬戰,自己卻出了命懸一線的錯覺……


  原來自己意外的是個不服輸的人呢,我悄悄地想。


  嘴角漾起意義不明的笑容──


  透過坍塌許久的歷史遺跡作為掩蔽,我偷偷盯著像個戰士一樣的紅髮少年打算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直覺告訴自己,那名少年是這場分班團體戰最強大也最為棘手的敵人。


  下一刻,他繞過像是碎石帶一樣的水球,踏著小碎步朝我跟朵朵的方向跑了過來。


  果然……!剛剛用來探測敵人位置的風屬性魔法是由他施放的,造型像個戰士,卻同時包辦了斥侯以及魔法使的工作嗎?


  到底是打哪出現這樣一個全能型的通才?


  我露出苦笑。


  情況不算樂觀,可是我覺得自己並不會輸,雙方彼此之間還有些距離,少年應該是不擅長攻擊魔法的那種類型,不然他不會揹著比手臂還要粗上一截的戰槌,也不需要跨越重重險阻特地過來與我展開近身戰。


  朵朵似乎跟我意識到相同的事情,她從遺跡背後探出身子,開始詠唱火箭──


  自己將魔杖尖端對準少年,跟著準備冰槍──


  構築中階攻擊魔法的想像並不困難,轉眼間我跟朵朵的法術已經準備就緒:


  「焚燒,殺出重圍後請為我漫延吧──火箭!」


  「凝聚、然後凍結吧──冰槍!」


  蒼藍與灼紅的數道光輝往對手的所在方向飛去,少年揹著大盾,如果他想抵禦這波攻勢,勢必得停下腳步架好盾牌才行,不過與此同時,我跟朵朵也能撤到安全距離準備下一波攻勢──


  自己原本是這麼打算……


  但令人錯愕的現實總是猝不及防。


  男人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用懸掛在前臂側邊的盾牌,將我跟朵朵施放的魔法毫無例外的全數彈開──!


  朵朵摀住嘴一臉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


  「那、那個人竟然使用跟鼠怪將軍一樣的招式!」


  不只是朵朵,就連我都看傻了眼……這、這麼作弊是可以的嗎?你是打哪穿越來的日式冒險遊戲男主角,比起厄瑞納,你更適合其它方便大搖大擺開掛的世界啊!


  我焦急地往法杖裝填魔力──既然如此,吃我這招!


  「凝聚、然後凍結吧──冰槍!」


  彷彿現代軍武般連綿不絕的冰槍朝紅髮少年迅速飛去,這可是連鼠怪將軍都不得不停下腳步的魔法,我才不信你有辦法扛得下來!


  事實證明,自信滿滿的宣告不能下得太早──


  男人身上閃爍的翠綠色光芒打亂了部份冰槍的飛行軌跡,他泰然自若地用肘上的小盾將剩餘的法術輕鬆擊落。


  那是能阻撓遠距離攻擊的中階風屬性魔法「亂流」!


  他改變了邁出的步伐,在最後一段距離開始決定勝負的豪邁衝刺。


  那副不顧一切向前猛衝的模樣不禁令人聯想到大象,少年全副武裝的衝鋒就像是縱橫戰場,令人聞風喪膽的印度戰象──

  

  紅髮的戰爭巨象捉起了背上一直掛著的戰槌,兩人的距離只剩不到三十公尺,以近身戰的決定勝負的情景已經避無可避。


  我深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從心底竄起的不安。


  狂風在耳畔呼呼作響,世界變得清澈透明。


  用一直空出的右手握住藏在魔杖裡頭蟬翼的劍柄,自己特地改變握持法杖的慣用手就是為了眼下這刻──


  為了當近身搏鬥已經無可避免的那一刻所特地準備的王牌──


  指腹與掌心傳來熾熱且滾燙的觸感,與魔杖連結在一起的劍身發散焰白的光輝──


  我觀察起大象揮舞武器的軌跡,跨出一步──在千鈞一髮之際拔出蟬翼,將劍對準少年的脖子刺了出去!


  這次不用閉眼,盧克前幾個月的提點令自己成功改良了「眩光劍」,足以灼燒和弄瞎眼球的日光在少年的雙目前綻放,他拋下戰槌痛苦的摀住眼,下一刻,自己輕盈的劍已經抵住少年的咽喉──!


  包含盧克和菲利斯皇子在內,全場鴉雀無聲。


  倏忽即逝的戰局改變令眾人都看傻了眼,正當氣力耗盡的我,以為自己等下可能會被坐收漁翁之利的其他隊伍收拾掉時,盧克吹響了象徵戰鬥結束的口哨──


  我撥開因為汗水沾黏在額上的瀏海,氣喘吁吁地頹坐在地上。


  朵朵興高采烈地抱住了我,耳畔響起她如雷的歡呼。


  分班團體戰終於結束了,人怕出名豬怕肥的厄運即將開始,早知道自己應該低調一點的。我懊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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