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說是有想讓詹看看的東西，伊莎帶我來到後山的湖畔。

　　原先漫步需要兩三個小時路程，在詹超規格的體能下扛著伊莎只要二十分鐘。

　　這片湖我有印象，當初在魔獸格瑞斯克像天災一樣肆虐的那天，變身成詹的自己在趕往戰場的路上曾經來過這裡。

　　望著波光粼粼的翠綠色湖面，伊莎用懷念地口吻說著：

　　「在還沒交到朋友之前，我喜歡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眺望這裡。」

　　仲夏午後的微風吹亂了伊莎的長髮，她手用撥散糾結的髮絲，任憑秀麗的銀髮在空中飄散。

　　「幽靜的湖面總能令自己孤單的心情得到平靜。」

　　汗水打溼了伊莎愛穿的白衫，純白的洋裝在烈日與水氣的夾擊下顯得透明。

　　「爺爺羅倫特是個古怪的人，謝維圖拉爾家的女孩在他眼裡沒有任何價值。」

　　她不帶感情地繼續陳述殘酷的事實：

　　「無論是我，還是我的朋友佩姬都是。」

　　伊莎拎起鞋子，裸著足步入蕩漾著寶石綠的湖面──

　　「這樣下去，等待著我的一定是枯燥的政治婚姻吧？」

　　伊莎很聰明，伶俐到足以將一切現實都看得清楚。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接著說道：

　　「詹，你知道湖看起來為什麼是綠色的嗎？」

　　平靜的湖面在伊莎裸足的戲弄下泛起漣漪，她挽起頭髮，嫣然一笑：

　　「因為這樣陽光才照不進她的心扉。」

　　伊莎瞇起眼，望向蔚藍澄淨的天空：

　　「就像炙眼的盧克，還有乾淨明亮的佩姬。」

　　接著，伊莎她踏著零碎的步伐來到了我的面前。

　　「只有陰鬱的你，像是英雄一樣闖進了我的心，奪走了我心靈上的處女。」

　　伊莎忽地哭了出來，用哽咽的聲音說著：

　　「原本我一輩子都不打算把它交出去的。」

　　我將伊莎摟進懷裡，用臂彎囚禁著她。

　　伊莎抬起頭，愛憐地撫摸我的側臉。

　　「我不會說出像是要你『帶我走』這種強人所難的事，只是偶爾也會希望詹你能多看看我。」

　　自私的我，沒有馬上回應她。

　　她無視詹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哪怕只是幻影，只要看到你我就能堅持下去。」

　　嘟起嘴，帶著淚的伊莎用食指輕輕戳了戳我的胸膛：

　　「你也不希望嬌嫩的我就這樣凋謝和枯萎，對吧？」

　　伊莎的譬喻令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縱使說了那麼多又是傷感又是柔情的傾訴，伊莎就是伊莎，好色又自視甚高的本性始終未變。

　　我一鼓作氣用手弄亂伊莎的銀髮。

　　「呀！你幹什麼，詹？」

　　被我惡整的伊莎驚訝地叫了出來。

　　「不要戲弄大人。」我鄭重地告誡著她。

　　「哎呀呀……」

　　眼見誘惑詹的意圖被揭穿，伊莎難為情地笑了出來。

　　如果沒有成為佩姬，也沒有跟伊莎成為朋友的話，我一定早就上了伊莎的當。

　　年紀小小卻深諳男女之事的伊莎真的超級可怕。

　　「我答應妳，不會從伊莎妳的生命中消失。」

　　這是作為詹的自己，所能給她的唯一一個承諾。

　　我跟伊莎一路聊到夕陽西下，柑橘色的天空在湖面的倒映下顯得美不勝收，就如同一直燦爛地笑著的伊莎一樣。

　　「詹、詹，我跟你說，佩姬真的很好懂。」

　　這個話題令我眼睛一亮。

　　「為什麼？」

　　我迫切地想知道伊莎口中的「佩姬很好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畢竟沒有什麼比「他人口中的自己」更值得好奇的事了。

　　「佩姬她啊，頭上有根像是貓尾巴一樣的天線。」

　　順著風微微搖晃起身體，伊莎豎起食指。

　　「天線？」

　　「就是像避雷針一樣直直豎起的一根頭髮。」伊莎用充滿邪惡的笑容繼續補充：

　　「平時沒事時會像問號一樣些微彎曲，被嚇到或是對一件事情感到興趣時會倏地打直，如果對方是喜歡的人會以奇怪的頻率微微晃動，碰到討厭的東西會不耐煩地亂甩，簡單來說，就是貓的尾巴。」

　　……原來我的尾巴長在頭上。

　　「然後我每次都會故意在佩姬身上嗅啊嗅的，再告訴佩姬我從她尾巴上觀察到的情緒。」

　　──原來是這樣嗎？

　　伊莎，妳真的好壞心眼啊，伊莎，要不是變成詹我還不知道要被妳矇在鼓裡面多久。

　　「伊莎妳的興趣有點惡劣啊。」

　　「我很厲害吧？」拍拍胸脯，伊莎向我討著稱讚。

　　「非常厲害。」其實這個惡趣味的事實害我不知道該不該稱讚伊莎。

　　我摸了摸一起坐在草地上伊莎的頭，像是貓咪一樣享受著撫摸的伊莎忽然站起親了我的臉一下。

　　「該輪到詹說些關於自己的事了，我想多瞭解詹你一點。」

　　伊莎的眼神裡同時帶著嚴肅與期盼，她是想真的多認識我一些。

　　我原本想把自己上輩子的過去避重就輕跟她分享一些，但我最後決定放棄。

　　詹已經是過去式了，沒有必要令多愁善感的伊莎替我分擔那些痛苦。

　　「到了不得不講的那天，我會跟伊莎妳說的，只是──不是現在。」

　　「這樣啊……」伊莎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不過下一刻，她又笑顏逐開：

　　「詹果然是有故事的人，跟盧克那種熱血笨蛋不一樣，充滿深度。」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要較量的事情多如繁星，就連喜歡的對象也要比較一下。

　　於是，我輕輕賞了伊莎一記手刀。

　　「好疼。」

　　她裝模作樣地撫著自己的額頭：

　　「詹好過份呢。」

　　「誰叫伊莎妳要拿我跟別人比較。」

　　「那是稱讚欸！」

　　「也不行。」

　　缺乏意義的拌嘴結束後，我跟伊莎對上了視線，兩人相視而笑。

　　蔚藍色的瞳孔剔透玲瓏，閃爍著狡慧的光芒。

　　不得不承認，伊莎真的非常可愛。

　　於是我親了伊莎一下，準備送她回家。

　　捧著臉嘿嘿笑著的伊莎，雙頰紅到不行。

　　察覺到了別離即將到來，伊莎對我提出了要求──

　　「把我送到佩姬那。」

　　伊莎臉上漾起自信的微笑。

　　「今晚，我有好多事要向她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