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受詛咒之子

    世界之巔,這個世界上最高的最高峰,傳聞有資格的登頂者會在太陽與月亮共耀之地,找到得以踏入神界的入口,獲得拜見太陽神與月亮女神的機會。


    在山的東西兩側往外延伸的地方,分別坐落著兩個國家,東邊是信奉太陽神索拉列為主神的日耀國,而西邊則是奉月亮女神露娜莉為主神的月輝國。


    傳言兩個國家在很久以前,曾經是一個同時信奉雙神的共同體,但經過了幾世紀的分裂與不和,分裂成了兩個團體,並建立了各自的的國家。


    然而就算分裂,仍有一項共同的法則輩傳承了下來。


    雖信仰著太陽與月亮兩神,但以普通凡人之驅,幾乎難以感受到兩神力量的體現。為了讓所信奉之神的神諭得以被感應,信仰得以傳播,兩國都舉辦了盛大的儀式,並選中了足夠虔誠,且魔力與神的光最為相合的幸運兒,成為聖人或聖女。


    也許是神明肯定了信徒們的付出,被欽點的聖人/聖女,皆會覺醒並受賜一部份神的力量,在必要的時候甚至能夠觸發神跡,但有詳細被記錄下來的神蹟是少之又少,幾代聖人/聖女傳承下來,出現過的神跡幾乎都是傳說故事居多。


    在兩國之中,就算是掌權的大公,也需要聽從聖人/聖女的指示。


    在日耀國境內,一輛普通的馬車正駛過鄉間的泥土道路,在長途跋涉之後,總算是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老舊莊園所改造的孤兒院前,年邁的孤兒院院長已經等候多時,看到馬車抵達,第一步便是向馬車的方向鞠躬。


    馬車門開啟,車內的護衛騎士率先下車,並萬分恭敬的將裏頭的主子迎下馬車。


    「聖女大人,我們已經到了。」


    「是嗎?辛苦你了,忠心的騎士先生。」


    舉國上下,地位僅於神明之下的陽光聖女---愛麗絲,走下馬車。雖然刻意用樸素的斗篷和兜帽,來掩蓋住身形與樣貌,但在陽光的照耀下,露出的金色長髮光澤閃亮。她碧藍的瞳孔審視著前方,訓練得當的動作中,看得到優雅美麗的極致。


    「你好,老先生,你一定就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了。在收到你的來信後,我已經盡我所能地盡速趕來了。」


    「小人惶恐,光是知道聖女大人能夠回應小人的信函,就是老朽莫大的榮幸了。小人誠心歡迎您,來到這偏僻的小小院所。」院長在說話的同時,腰彎的更低了。


    「院長先生,請不必多禮,我此次外出,為非正式的秘密行動,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


    如果有人知道聖女來到了此處,那消息一傳出去,方圓百里內的居民大概都會過來,一睹聖女的風采。


    「接下來請稱呼我為學者就好,如果真覺得不妥,就保留尊稱就行。」


    「如果這是聖女大人您所期望的,那當然。」


    「那麼院長先生,關於你在信中提及之物…」


    「就放在我的辦公室裡,聖……學者大人,我這就領您過去。」院長平身後,也對愛麗絲周圍的護衛騎士說「至於各位騎士大人,馬車可以先停在院所旁,我們也安排了讓各位稍作休息的地方。」


    護衛隊長向愛麗絲稍作詢問,她便要他們不必擔心。


    「各位就先去休息吧,我已經用魔力探測過了,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雖然沐浴在索拉列的榮光下不壞,但現在接近正午,感受太多祂的力量也有所不妥。」


    受領命令後,騎士們就先退下,而院長也緊接著為愛麗絲領路。


    這家孤兒院是過去貴族的莊園改建成的,進到建築物裏頭後,依舊可以看出前主人對於華麗裝飾的堅持,但經過歲月的推移,很多裝飾已經顯得老舊不堪,喪失本因突顯出的美感。


    「請往這邊走。」


    室內分為兩層,二樓多為孩子們的宿舍,而一樓多為公共區域及職員的房間。


    「院長先生?有客人來嗎?!」在經過大廳的樓梯時,不少孩子正在二樓走廊玩耍,看到院長帶著陌生人經過,便從上方好奇的問。


    「是啊,我和客人有公事要處理,你們乖一點,別又像上次那樣玩到受傷了。」


    「好~~~」孩子們元氣滿滿的回答。


    愛麗絲看到有幾個孩子看著她,禮貌性的向她們微笑揮手,孩子們也熱情地向她打招呼。


    「孩子們看上去都很有活力呢。」


    「是啊」院長笑了笑「剛好這莊園夠大,能夠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跑跑跳跳的。」


    「院所的經營都還順利嗎?」


    「這點不用聖……學者大人擔心,雖然職員連同我只有三人,但本地居民閒暇時刻都會來幫點忙,一些大一點的孩子們也都會幫忙做事。」


    兩人走到了宅邸原本的書房前,院長推門的時候,有些推不太動。


    「抱歉,這扇門修了很多次都是這樣…只要…」院長抓住門把使勁往上抬,再用身子稍微一撞,門才嘎滋一打開聲。


    走進老舊的書房,藏書量還算可觀,書架上幾乎滿滿著書,房內中間的地上還散落著不少的蠟筆和塗鴉,看來院內的孩子也會來這裡。仔細觀察,似乎是為了方便孩子拿取,大多數較入門、淺顯易懂的書籍都放在唾手可得的高度。


    院長走到一張書桌前,用鑰匙打開抽屜的鎖,從裏頭拿出了一本用布包起來的書。


    「學者大人,就是這本書了。」


    愛麗絲接過院長雙手捧上的書,小心翼翼地解開綁繩,翻開白布,一本老舊的典籍呈現在自己眼前。


    「這是……」如院長在信中所言,這本典籍上記載的並不是當今使用的文字,從書本的老舊程度來看,起碼也有百來年以上的歷史。


    但重點是在書本的封面,同時出現了象徵索拉列的太陽印記,以及露娜莉的月亮印記。


    「這本書是不久前,我在整理書櫃時,在櫃子後面的夾層意外找到的。根據日耀國的律法,所有發行於建國前的古籍都得上交首都,但我看到書上有月女神的印記,所以才特地寫信聯繫您。」


    愛麗絲簡單的翻閱書籍,雖然文字的部分看不懂,但是從一些手繪圖與註解來推敲,作者在撰寫此書時,立場並沒有刻意傾向索拉列或露娜莉任何一方,至少兩者的印記同時出現並不是巧合。


    (從書寫手法來看,這是一本歷史書籍。雖然文字古老,但並非不可解讀,若將其拿回首都的大書庫,我應該有辦法能夠完整翻譯。)


    日耀國有保留的歷史紀錄,僅僅只有建國後的資料,關於建國前,先民們的生活,以及他們與月輝教徒的關係也不明確。


    兩國一直以來都相處得不好,過去已經演變出不少戰事衝突,愛麗絲一直希望能找到方法,緩和兩國之間的關係,那怕只有一點也好。這本書的內容應該能幫助到她。


    「非常謝謝你,院長先生,這本書能帶來的收穫應該不錯。」


    愛麗絲從斗篷口袋中拿出一小袋錢幣,並交至院長的手中。


    「雖然不多,但請收下這點感謝之情。」


    院長雙手捧過錢袋,才開口看進去,裏頭裝的可是白金幣,這些錢可能都能抵上院所好幾年的開銷,再加上大幅的整修費用了。


    「這麼多…這…」院長本想婉拒,但艾莉絲先一步解釋。


    「其實我在出發前,多申請了幾天的外出時間,在首都的行程總是排的很滿,所以我想在這裡住上幾天,當作放鬆的休假,這些就當作我和部下的住宿與伙食費了。」


   院長也不傻,愛麗絲的言外之意都表達的那麼明顯,他也便不好推託這筆資助了。


    「感謝學者大人的大恩大德。」院長幾乎快跪下去的感謝著,讓愛麗絲苦笑著把長輩從地上扶起。


    不久後的午餐時間,隨著廚房阿姨的吆喝聲,院所內的孩童、職員和訪客們都聚集到食堂享用午餐。


    院長也像所有孩童說明,來訪的學者和其部下,將會在此地暫住幾日,要孩子們守好待客之道。


    愛麗絲坐在大桌的一角,拿起桌上籃中的長條硬麵包,先是幫忙分給周遭的孩童後,自己再撕下一塊,蘸取碗中的濃湯,將其吸飽湯汁後放入口中。


    在首都的生活,三餐幾乎都是高檔料理,但其實自己還是比較喜歡簡單的平民食物,能夠讓自己想起被選中,成為聖女前的樸素生活。


    「大姊姊!」


    有一個小女孩過來向她搭話,一旁大幾歲的哥哥連忙提醒要用尊稱稱呼,女孩便改口。


    「學者姐姐~!我有話想跟妳說~」


    「什麼事啊?」


    「妳好漂亮喔~尤其是妳的金色頭髮~!」


    「謝謝。」愛麗絲笑了幾聲,然後回答「很多人這麼說。」


    金髮在日耀國裡,是相當稀少的髮色,由於可以說是襯托索拉列光輝的顏色,加上聖女的崇拜者眾多,讓不少聖女的崇拜者傳出了一股染金髮的風氣。


    彷彿有吸引人的氣場,很快愛麗絲周圍就圍滿了不少好奇的小孩子,問著關於她的各式提問,而愛麗絲也非常樂於跟純真的孩子們聊天。


    吃完飯之後,愛麗絲正想四處逛逛,就有不少孩子毛遂自薦,想要帶她參觀整座莊園。


    雖然愛麗絲不反對有人陪同,但孩子們為了決定由誰來當導遊,還花了好一番功夫的猜拳決勝負,才決定出最後的人選,不過出發時還是幾乎都跟在一旁就是了。


    莊園的占地不小,而且每到一個地方孩子們還會帶她玩他們想的遊戲,花了整整一個下午,都還沒參觀完。


    陪孩子們逛了一段時間,到了孤兒院後方的位置,經過院所開闢的菜園時,愛麗絲彷彿從不遠處感應到了什麼,望向農地再往後的區域,那裏有一個小斜坡,有一顆很大的榕樹生長在斜坡上。


    好像有一個人影,此時正走到榕樹旁。


    「黑髮?」在日耀國內,黑髮也是少見的髮色,而且與金髮相反,通常被視為不吉祥的髮色。


    注意到愛麗絲的視線所向,有一個孩子告知她。


    「是那傢伙啊…?學者大人要小心不要太靠近他,也會被詛咒的。」


    「詛咒?」


    「對啊~」另一個孩子附和「他雖然很聰明,但只要靠近他都會發生不好的事。」


    走路滑倒、飲料打翻、討厭的蟲子飛到自己身上,好幾個孩子都說出每次靠近他後發生的倒楣事。


    「诶?真的嗎?」如果是一兩次,那還可以用巧合解釋,但數量那麼多次,就彷彿真的有詛咒一樣。


    愛麗絲作為聖女,學習的魔法當中,解咒魔法可以說駕輕就熟,加上索拉列賜予的神力加持,如果那孩子真的有詛咒纏身,自己很輕鬆就能解開。


    向孩子們提議過去看看後,周遭的孩子幾乎全找理由推辭,同時勸愛麗絲再想想。


    但愛麗絲沒有在意,不顧孩子們的勸言,經過了菜園,走到了小斜坡的大樹旁。


    第一時間沒有看到那孩子,繞了大樹半圈後,就發現一位黑髮少年靠在樹下,正認真的讀著一本厚厚的書,而身旁還放著滿滿一疊書本。


    「你好?」


    愛麗絲向對方搭話,少年被這突然的問候聲嚇了一跳,彷彿預期自己不應該被打擾。如髮色般純黑的雙瞳疑惑的看向來者,有些不知所措。


    「呃…妳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也是這家孤兒院的孩子對吧?」愛麗絲向其自我介紹「我是首都來的學者,這幾天會和同伴暫住在這裡,剛剛好像沒看到你和大家一起吃飯?」


    「我不餓,而且我也不適合待在人多的地方。」少年很快對來者失去興趣,將目光放回到手中的書本上。


    利用這個空檔,愛麗絲使用魔法檢查少年身上是否有無詛咒,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看來剛剛不過是孩子們的戲言而已。)


    「你喜歡讀書嗎?在讀什麼?」愛麗絲在少年旁邊坐了下來,好奇的問「繪本?小說?」


    「《魔力的構成與運用》。」少年回答時,視線並沒有從書上移開。


    「蛤?」在聽到少年的回答時,愛麗絲楞了一下。


    仔細看了一下少年手中以及一旁的書,居然全是學術書籍。


    「現在的小孩子都讀這麼困難的書嗎?」


    「並沒有。」少年的回答讓愛麗絲鬆了口氣。


    「嚇死人了,還以為這些書對新一代的孩子來說,都變成基礎了呢…當初我可是讀得很辛苦的。」


    成為聖女之後,很常需要出入一些政治場合,與上流權貴交談什麼的,若腦袋裡不裝一些學問,別人一問三不知的話,對於聖女對外的形象可是會扣分的。


    「我還記得有一本《神蹟與魔法》,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讀懂裡面在寫什麼。」


    「『神蹟和一般魔法的區別,是在於魔力的純粹度與濃度。』」少年在聽到書名後,嘴裡念出一小段句子。


    「沒錯,然後藉由施放者對魔力的……诶?!」愛麗絲發覺少年剛剛說出的,正是自己提及的書中內容「剛剛是你說的?」


    「恩…那本書選詞不好,很難讀。」少年甚至說出他對書的評語。


    「厲害…」


    稱讚使少年翻書頁的手停住,隨後他便把書本闔上。


    「妳不應該接近我的。」


    「為什麼?」對於少年突然的發言,愛麗絲感到不解。


    「跟我相處的人,都會發生倒楣的事,沒有例外。」


    「是嗎?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愛麗絲笑道。


    少年看向她,然後指著她頭上。


    「妳頭上有東西。」


    「?」愛麗絲隨即感覺到有東西落到她頭上,體積不大,但是在動。


    就算看不到頭頂的東西,但透過魔力感知,就能多少從魔力的形狀判斷是什麼東西。


    「喔,你怎麼到我頭上了?毛毛蟲先生?」辨識出頭上的意外訪客,愛麗絲便撿起一旁地上的小樹枝,將從樹上垂吊到頭上的毛毛蟲移開。


    要是換作院所裡的其他孩子,應該早就嚇的大叫了。


    「怎麼樣?我就說我會好好的吧?」愛麗絲得意的說著「不瞞你說,就算掉到我頭上的是一隻毒蛇,我都有辦法順利解決喔?」


    儘管聖女所言沒有一絲誇大,但少年並沒有多做理會,應該說,他不擅長應付對方這種過於友善之人,所以選擇不採取多餘的舉動。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沒有太過複雜的原因,單純只是想知道,眼前少年的姓名。


    「……」少年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道出自己的名字。


    「達魯克。」


    此刻兩人還不知道,今日的相遇,會為他們兩人的未來帶來多大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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