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有一種罕見的病被稱作樹人症。
患者會先對觸覺感到麻木,直至水泡冒起,才知曉自己正碰著沸騰的鐵鍋。
緊接著會在一個月後,四肢的末梢感到僵硬,湯匙總是從手中不禁意的滑落。
等到查覺到不對勁時,已經四肢無力,難以行動了。
宛如被水淹沒一般,腳趾,腳踝,小腿,膝蓋,大腿,臀部,軀幹,脖子。
最後連表達驚恐的五官都永遠定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視線,乾燥、皺縮、斑駁,最後一口口被黑暗吃掉。
比起飢餓,在虛空中感受到最多的是乾渴,因為患者再也無法感受涓涓細流流經自己樹瘤般腫脹的喉嚨了。
聽覺被無限放大,震盪在無盡的黑暗中,使人慰藉,使人恐懼。
唯有水珠滴落的聲音,能意識到自己仍然活著,僅此而已。
多天後,殮屍人不得用洋蔥來代替眼球,丟棄被食糜和糞便脹滿的腸子,好讓棺木能夠封釘的平整一些。
約翰想起史密斯爺爺為了嚇唬小朋友不要偷懶的寓言故事。
像蛇一樣的不明洪流,從腳底盤旋而上緊勒自己。
失去血液而刺麻的四肢,為了呼吸而扭曲的臉孔,以及來不及細緊束繩而垂落腳踝的亞麻褲,全部在下陣風吹來前靜止。
僅有指尖觸碰到了一方陽光。
但奇蹟的是,他依然能夠看見世界的色彩。
「好危險啊,差一點就來不及了」
「完蛋啦!竟然被傳聞中的長壽種—精靈給抓住啦!」
眾所周知,長壽種由於其悠久,有些甚至有近乎無限的壽命。
因此對於時間和倫理都有著跟短命種不同的價值觀,你無法理解你會因為什麼原因而觸怒他們。
甚至有人推測,只是因為活得過於長久而喪失理智,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嘖,雖然停在了奇怪的位置,不過也沒有辦法了」
「別過來!」
「請不要殺我,拜託你了。」
「如果是因為我在這裡小便,我誠心誠意地跟您道歉,請原諒我,高抬貴手吧」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抓捕其他冒犯森林的人。附近開拓村的不是盜採藥草就是伐木劈柴,一抓一大把。尤其是那個叫史密斯的老頭,每次來都在森林裡大便,根本就重刑犯,只要你肯解開我的束縛,我一定將功抵罪!」
「完全沒用啊!可惡!」
「等等,有話好說!」
「歐克的屁毛啊(北境的常用髒話之一,好孩子千萬不要學),難道他聽不懂我的語言嗎?」
「不要再靠近了」
「呀〜〜」
「嗯??」
雖著追捕者的靠近,約翰的視野終於能夠明確的記憶她的樣貌。
絲綢般的銀髮,這是約翰的第一印象。
就像村長家裡那珍藏的阿拉克涅絲綢掛毯一樣,低調而奢華。
或許是為了不影響在林間穿梭,銀髮被適當的裁剪後束縛在耳際。
狩獵衣是用森林鹿棕綠相間渲染的毛皮製成,適合隱藏身形。
青銅製的反曲弓和黑曜石製的箭簇,都刻上了不知名的符文。
結實而修長的四肢包裹在長靴和手套中,慣用手還配帶著革製的護腕。
重點!胸前的巍峨山峰讓身為胸派的約翰十分滿意,潛意識裡點了點頭。
可惜的是,她正皺著琥珀色的眼睛,盯住自己。
「仔細一看,真是一顆醜陋的樹啊。」
「低俗的人類……」
精靈順勢往下瞥了一眼。
「竟敢在我等神聖的森林裡展示你的……(羞)節瓜。」
「不,節瓜算甚麼,還有人天天用他骯髒的孔穴排出穢物呢。」
「等等!我這哥布林腦袋,沒事激怒人家做甚麼!」
「哼。你就做為森林的一份子,永世贖罪吧,感謝我的仁慈吧,雖然你也聽不到了。」
「咦?他聽不到嗎?倒不如說你講的每一句我都聽得很清楚喔,精靈小姐。」
「且慢。成為森林的一份子是什麼意思?我變不回去嗎?」
精靈抬頭看向太陽。
「唔。盡然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在這裡,我必須趕快走了。」
精靈側身走過了約翰
「你要去哪裡?不要走啊,求求你了,幫我解除法術啊,我發誓我不會再犯了。」
「想不到這裡也沒有嗎……」
「別走啊〜」
精靈一個遁地,奔向由樹木讓出的通道,漸行漸遠。
但是,精靈和約翰不知道的是,在陽光照射的中心,泥土開始微微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