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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攥紧手电筒，将光线调到最大，照向二楼。但楼梯口毕竟狭小，站在一楼只能看见小小的一角。

　　她必须自己上去，才能看清楚刚刚出现的究竟是什么，才能找到弟弟和猫。

　　意识到这点后，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世界上没有鬼」。待腿不再发抖，她抓紧楼梯的扶手，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她不想发出声音，但楼梯已经年久失修。在上面轻轻踩一脚，便会令它沉闷地呻吟一声。　　

　　咪咪最近正在掉毛。每上几级台阶，女孩便能在附近找到又一簇猫毛。一簇簇毛卡在地板的缝隙里，黏在墙角，仿佛童话故事里的面包屑一样，将女孩一步步引向她的终点。

　　很快，女孩登上了二楼，又走入了一条走廊。这层的窗户似乎被封死了，渐熄的日光和渐亮的月光都照不进来，周围一片漆黑。

　　在身前的不远处，女孩看见了一个人形的轮廓潜在黑暗中。

　　她屏住呼吸，局促不安地将手电筒四处朝向那里，立刻照亮了那张只剩一半的脸。

　　那是个人偶。它的手臂短小，靠履带行走，头却异常肥大。它的躯体和头原本该是白色的。但有人用油漆为它画上了一身粗糙的西装，以及一张简陋的笑脸。

　　女孩盯着人偶空洞的眼睛。它站在走廊正中央。要前进，必须经过它。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确认了一句：

　　「叶行？」

　　人偶内部发出悦耳的机械音：

　　「是的，我是叶行。」

　　的确，这就是刚刚接她话的人。女孩不再多问，贴在墙壁上，试图从人偶和墙壁的间隙穿过去。但她移动一点，人偶也移动一点。

　　接着，人偶又说话了。

　　「我出生于89年12月2日。我家里有一个姐姐。04年4月3日，我来到城堤公司参观，同时志愿参与了实验。」

　　悦耳的童音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女孩一阵发毛，鼓起勇气，拨开人偶，朝更前方走去。

　　人偶在她身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死于04年4月4日。死因是窒息。」

　　「你……你说什么？」

　　女孩僵住。她回头一看，发现人偶已经不再看她，而是打开走廊旁的一扇玻璃门，走入其中，又将门关紧。

　　女孩用手电追踪它的身形，看见它笔直地走入到玻璃门对面房间的角落，站在了一大群人偶的空隙间。

　　她震惊地扫了一遍空荡荡的玻璃房间和整整一排的人偶，决定仔细看过这一层的陈设。

　　二楼的布置和一楼完全不同。这里没有被分化为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而是简单粗暴地分成了一条宽敞的走廊和一个更宽阔的房间。走廊和房间以一面厚重的玻璃相隔，玻璃上有数个大大小小的门，供人和其他器物进出。不过，此刻所有门都紧紧关着。

　　靠近楼梯口的玻璃上还挂了块陈旧的金属牌，上面工整地印着《复生人试验场》几个字。

    人偶大概有二十几个，大概是这家公司留下的废品。它们有的表面掉了色，有的损失了部分肢体，露出内部错综的电线。

　　所有人偶都画着西装、套服，为它们画上了一张张洋溢的笑脸，甚至还为它们戴上了假发。女孩看得出来，这些装饰已经重画过很多遍。

　　做这些事的人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几个星期，几个月，还是几年？

　　人偶的笑脸让女孩有些不适，让她又想起了刚刚在二楼窥视她的那张脸。

    不仅如此，这些人偶虽然都穿的西装或套服，但每个人的都微妙的有些不同，看起来各有个性，还有些眼熟。

　　女孩仔细思考了片刻，发现几乎每个人偶都能与一楼的一张照片对应。

　　她迅速移开手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试图不再想这些阴冷的东西，不再考虑这些人偶、那些照片之间的联系，不再考虑这房间为什么叫做《复生人实验场》。　　

　　女孩将灯光照回了眼前的地面，细细地观察着。如她所想，地上果然又出现了橘黄色的猫毛。毛发一路向走廊深处延伸。

　　宁静的黑暗中，女孩持续将光柱打在地上，全神贯注地追寻着猫儿留下的痕迹，向深处走了一会。接着，她低声叫了下弟弟的名字。

　　「叶行？」

　　没有回应。既没有弟弟的回答，也没有咪咪的叫声。

　　也许，他们两人上了三楼？

　　她在原地将手电抬高，以便照亮走廊的剩余部分，照亮通向三楼的楼梯。

　　果然，走廊和通向三楼的楼梯上都有散落的毛发。同时，她也发现一扇玻璃门开了。

　　女孩浑身一僵。她记得非常清楚，那个人偶进去后，所有的玻璃门都是紧闭着的。绝对不会有错。

　　黑暗忽然变得危机四伏，她感到自己的神经又绷到了极限。她转了90度，将手电再度打向玻璃的另一侧，只照亮了遍布裂痕的地板和墙壁。

　　人偶不见了。它们刚刚还在右侧的房间内，现在却全消失了。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很不好，走上去一定会发出声响，所以它们没有下楼。

　　眼前的走廊也没有任何东西。不过，手电的光毕竟有限，而走廊却很宽敞。她刚刚只来得及照亮脚边的一小块，没有顾及更远的地方，也没有顾及她自己身侧。

　　也就是说，人偶们不在前面，不在左面，不在右面，不在下面。

　　女孩把灯光向身后打去，同时看向左侧的墙壁。墙上是她自己的影子。在她的影子后，是一串歪歪斜斜的、人形的影子。

　　彻骨的寒意骤然刺入脊背。女孩不敢回头，用尽全力向楼梯冲去。

　　她离楼梯只有十几米远，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她拼命地迈动未长成的双腿，听见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一样跳动，也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她感到虚脱，感到双腿渐渐变软，感到冰冷的气息自身后迫近，吐在她的后颈。她闭上眼睛，抓住扶手，向上冲去。

　　然后，在某个时刻，脚步声突然停了，那股带着寒意的气息也消失了。女孩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紧张地睁开含着泪的双眼。她颤抖地将手电打向二楼，只看到一条空荡的走廊。

　　它们没有上来？为什么？

　　三楼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刚刚的一切仿佛一场虚幻的噩梦。可女孩身上的战栗却久久止不住。

　　她倚着墙壁，瘫坐在地上，重重地呼吸了一分钟，慢慢缓过精神。

　　弟弟和猫还在上面。

　　女孩扶着墙站起来，不再看二楼，转身面向三楼。这里的陈设与一层差不多，却更加错综复杂，走廊和房间杂乱地交织在一起，被厚重扁平的混凝土汉堡一样夹在中间。

　　楼梯口附近仍有猫毛，而矮楼没有更高层。弟弟和猫就在这一层，就在附近。

　　「叶行？」

　　女孩试探着叫了一声。一片沉默。

　　她重新投向地面，准备继续追寻猫儿留下的痕迹，却忽然听到一声叫喊。

　　这叫喊非常虚弱，几乎微不可闻，自楼层的深处传来。它尖而细，像是个被遗弃的婴儿在哭号。

　　女孩立刻认出了这声音。是咪咪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