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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向青说完问题，笔再次游移起来，在纸上画出一个叉。

　　「哦……这样啊。我想也是。」

　　向青失落地自语。不过，林注意到，她的语气中已经没了恐惧。

　　见「笔仙」真的回答了问题，王奈更加激动，嘴角甚至挑了起来。她问：

　　「那我问个私密点的，看看它是确实知道还是在乱猜。你俩别用力啊。

　　笔仙笔仙，我是纳英高中毕业的，还是立信高中毕业的？前者请画1，后者请画2。」

　　林赶忙稍稍放松了力道，以免被王奈责怪。「笔仙」这次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写了个1。

　　王奈的确在纳英高中毕业。它又说对了。

　　实习录取与否，毕业的高中是什么……这都是很贴近生活的问题，可「笔仙」照答。

　　两个问题过后，林发现这个莫测的东西已不那么可怕。她也开始跃跃欲试。

　　「笔仙，过四个月就是新年了。奈会送我什么礼物？」

　　林和王奈对视一眼，同时做了个夸张的笑脸。接着，她立刻将视线移回纸上，等待着「笔仙」给出结果。

　　但这次，它似乎陷入了纠结。过了很久，它才动起来，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林困惑地道：

　　「意思是它也不确定？你送的礼物有这么神秘？」

　　王奈思考了几秒，回答：

　　「按传说，笔仙什么都知道。或许，它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够清晰，我换个问法。笔仙，过几个月就是新年了。林给我的礼物还是围巾吗？会的话请画圈，不会请画叉。」

　　林暗暗点头。这问题非常清晰，结果也只有是和否两种，没有丝毫余地。

　　但是，「笔仙」依旧画了问号。

　　林彻底迷惑了。

　　「笔仙」不知道答案吗？它不想回复吗？

　　她看着悬在空中的笔，思考着各种可能。忽然，一个古怪的想法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犹豫了一下，问出口：

　　「笔仙，奈是不会送我新年礼物吗？」

　　「笔仙」似乎就在等待这个问题。它迅速地舞起来，画出工整的圆。

　　书写的沙沙声结束，房间内陷入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寂静。林有些后悔说出了口。她悄悄地瞥向王奈，发现朋友的脸色莫名有些苍白。

　　林立刻慌了神，赶忙找补：

　　「新年期间，我要回老家。可能会在那多待一会，所以……」

　　「我肯定会送的。你去哪都一样。除非……」

　　王奈打断了林。可她说着说着，声音竟渐渐小了下去，带着颤抖和恐惧，不见平常的幽默自然。

　　林不明所以地看看朋友。她感到一种不祥自笔尖蠕动而出，慢慢地缠上了屋内的所有人。

　　王奈也看着林。过了数秒，她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声地开口：

　　「笔仙，笔仙。新年那一天，我还在这里吗？」

　　否。4个月后，王奈不在这里。

　　「圣诞那天呢？」

　　否。2个月后，王奈不在这里。

　　「万，万圣节呢？」

　　否。一周后，王奈也不在这里。

　　笔仙每回答一个问题，王奈的声音便走形一分，林便紧张一分。现在，王奈彻底失去了从容，张大嘴巴，似乎想要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可笔却提前做出了回答。

　　这次，它没有画圈，没有画叉，没有用这些意味模糊的符号。它开始写字。

　　林看到王奈站起身子，手鼓出青筋，于是和她一起用力，想要阻止笔哪怕一分一毫。

　　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数秒过后，纸上已经出现了一行漂亮的黑字。

　　【你活不到明天。】

　　王奈发出一声小小的、失魂落魄的呻吟。

　　她跌坐回桌边，将那杯温热的奶茶撞翻到地上。纸杯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它的盖子应声落下，里面的液体浸入地板，但已经没人有心力看它。

　　林感到王奈的手迅速变凉，感到那只手在同时夺走她自己的温度。她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说这不过是个无聊的游戏，但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觉得身心都被某种未知的恐惧慑住了。

　　向青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没，没关系。离天亮还早。离天亮还有好长时间。只要我们想想办法，一定没事的。」

　    这句话不构成问题。但笔又运动了起来。

　　还没有结束？

　　林的心一下子悬到了高点。她紧紧盯着纸张。这次，它写的句子与上一个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多了一个字。

　　【你们活不到明天。】

　　她看着这道漆黑的字，忽然觉得它像一柄冰凉的刀，在黑暗中贴在了自己的动脉上。

　　然后，这句话龟裂开来。准确地说，A2纸猛地自中间裂开，仿佛被一只手在暗中用力撕开。

　　林本来将手肘放在纸上，现在被纸拖着向桌下滑落。她心下慌张，又没做准备，于是不慎松开了手，想要撑住滑落的身体。

　　另外两人也没有握紧。笔向岸边的鱼一样弹跳起来，坠入黑暗中。

　　明天。死亡。送仙。禁忌。

　　几个词在林的脑中闪烁，跳跃。她勉强稳住心态，抬起头，对同伴说：

　　「还没送仙，我们必须，必须将笔立刻拿回来！奈，你去把灯——」

　　她没能说完。烛光中，王奈的身影忽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然后，烛光本身也蓦地熄灭了。

　　林再也无法抑制住恐惧，语无伦次、声嘶力竭地尖叫出声，叫着朋友的名字，毫无意义地求饶。

　　她在黑暗中惊恐地摸索着，希望能摸到向青的身体，或者起码先去将房间的灯打开。

　　可是，她摸到的却是一只凉凉的、硬硬的笔。

　　林顿时僵在了原地。接着，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笔，也握在了林的手上。

　　林听见手的主人在耳边低语。

　　「我来与你续前缘。」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林的防线。她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喉咙里咕哝起支离破碎的求助。可恍惚间，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说话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林正这么想着，房间被白色的灯光照亮了。黑暗顿时被扫得一干二净。向青正站在她面前与她共握着笔，脸上挂着坏笑。

　　王奈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

　　「整蛊成功。」

　　林在混乱中沉寂了数秒，接着弄明白了现状。刚刚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

　　「你——你们两个神经病！我不就迟到了两个小时，不，退一步说，我就算——」

　　「哈哈，安啦。偶尔来这么一次，也挺有意思的吧？」

　　林很想给两个朋友一拳，但身体却已经没了力气。

　　「真……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俩先在这等着，我得洗把脸。」

　　她慢慢走进洗手间，将门关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整理着心情。

　　这时，她注意到了洗手台边放着的手机。回家路上，手机的电量几乎耗尽，她一直没看消息。

　　她打开锁屏，惊讶地发现已经积压了几十条消息。

　　消息全在三名舍友的小群。发消息的时间则是两小时前。

　　……肯定是在催我回家。

　　林翻动着消息。

　　的确，王奈在记录中不停地问她怎么还不回，到了什么地方，需不需要接。可是，在1个半小时前，她便说要先和向青玩一轮笔仙。

　　然后是十几条记录，说的都是她们问了笔仙什么问题，笔仙怎么回答。

　　在一个小时前，王奈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不要回租屋。不要跟任何人玩笔仙。】

　　林愣在原地，看着手机的荧幕。接着，卫生间的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同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来与你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