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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叶行独自走在黑漆漆的回家路上。

　　天上的小雨淅淅沥沥，路上见不到第二个行人。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捏着手机。兴许是今夜的网络不佳，女友担忧的声音断断续续。

　　「……听说……死……小心。」

　　叶行完全没听懂女友的话，但反正对方翻来覆去就是小心安全、记得锁门之类的告诫。

　　为了便宜的房租和优渥的工资，叶行的确住在一座不太安稳的城市，失踪、抢劫，乃至杀人事件每几个月就要发生一次。

　　可换个角度来看，每几万人才会有一人出事。

　　所以，叶行从不看新闻、从不特意防护。与其担心这个，他更反感被女友教育。

　　「我就听见一个『小心』。别瞎操心了，专心写你的论文。」

　　叶行绕开积蓄的水洼，走入一间小巷。一个穿着雨衣的黑衣人与他擦肩而过。

　　女友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

　　「你真得注意一点，多看看新闻。最近，你那块出现了一名私闯民宅的惯犯，一直逍遥法外，据推测精神还有点问题。」

　　叶行穿出小巷，答：

　　「我又没值钱的东西。」

　　「听说他并不抢钱。但是，每个见到他的人，最后都……」

　　女友没有说完，通讯便被刺耳的杂音淹没。叶行吓了一跳，不慎将手机掉到了地上。再拾起时，机器已被水浸透，无法打开。

　　他啧了一声，抬起头，余光瞥见一个瑟缩的影子。

　　叶行骤然一惊，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个人。他浑身裹着黑色的长衣，不露出一点皮肤，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缩在街边的屋檐下，在寒冷的雨夜中瑟瑟发抖。

　　叶行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他低着头，戴着口罩和墨镜，让人看不清面容；但他的手脚都异常得大。

　　「你好，你在避雨吗？」

　　口罩人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可他点头的动作过于轻微，让叶行分不清对方是在回应自己，还是仍在无规律地颤抖。

　　叶行从背包中掏出备用的伞，放到他的面前。

　　「送你的，早点回家吧。」

　　口罩人仍然不说话。叶行耸耸肩，举起伞，走向自己的小区。走了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伞和人都已经不在那里。雨中只剩下了叶行一个人。

　　……

　　次日早晨，雨过天晴，天边立起一道淡淡的彩虹。叶行草草洗漱完，懒懒散散地烤了几块面包。几只胖蟑螂在早餐期间从桌下跑过，穿过半个房间，消失在墙缝中。叶行厌恶地骂了一句，几口吃完早饭。

　　他捏起钥匙，走向门口。

　　按女友的嘱托，他特意给门装了反锁和三道大锁，每晚睡前都会锁好。

　　今天，他也和往常一样拨动反锁。可是，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我昨晚没反锁？」

　　叶行稍稍有些困惑。他带着困惑走出大门，发现不仅是内部的反锁，连外面的三道锁都被开了。

　　叶行骤然一惊，头脑唰地一下白了。他冲回房间，把存折、银行卡、身份证等东西翻了个遍，却发现贵重的文件一个没少。

　　他宽心之余，却更加迷惑不解。

　　在这片街区，被闯空门不算稀奇的事。可是，那些有经验的惯偷总会踩好点，在主人不在家时下手。

　　另外，他昨天晚上睡得很浅，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门锁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破坏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这个闯入者到底带走了什么呢？

　　思考间，叶行的余光瞥见了屋内的一样东西。

　　昨晚送出去的雨伞，此刻正若无其事地躺在屋内的鞋柜边。闯入者并没有拿走任何一样东西。相反，他是来还东西的。

　　……

　　晚上，叶行再次独自走在回家路上。整个工作时间，他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这个神秘的访客。

　　这个人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他的房间，绝不是为了还把伞这么简单。可是，他不仅没有遭到实际的损失，连这个人是否存在的证据都没有，无法报警。

　　他只能祈祷和等待。祈祷访客不再出现，等待访客留下足够的证据。

　　叶行走到自家门口，握上把手，接着便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把手又湿又滑，覆了一层雨水。另外，房门若无其实地开着。早上认真上好的锁，形同虚设。

　　叶行轻轻抽离了手。走廊的灯光很暗，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

　　果然，有一部分地面湿了。水渍夹着楼外的泥土和草叶，形状异常清晰——是一串脚印。这串脚印自11层走廊的边上出现，径直走入叶行的房间，然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这么说来……那个人并未出来。他此刻就在房内。

　　叶行感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动。他掏出昨天被水泡坏的手机，用力按了数下，总算打开了屏幕。他先是给物业发了条消息，要对方详查当晚的监控；接着又拨出女友的号码。

　　漫长的铃声过后，女友并没有回应。叶行低声骂了一句「不靠谱」，接着便深呼吸两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潮湿的异味率先涌入鼻腔，震撼的景象接着映入叶行的眼帘。几百、上千只巨型蟑螂的尸体挤满了小小的租屋，全部都被开膛破肚，仰面朝天躺着，仿佛一大桌精心处理过的刺身，待人享用。

　　叶行失声尖叫，触电似地将门甩上，接着跌坐在走廊的地面上。数分钟后，他总算理解了刚刚所见非虚，颤抖着站了起来。

　　疯子。

　　闯入家中的人，无疑是个精神完全失常的神经病。

　　叶行没有进家门，而是将门紧紧地锁住。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寓，在租屋附近找了家旅馆，办了间单人房。

　　他压低帽檐，裹紧衣服，小心翼翼地收起房卡，小心翼翼地登上电梯，确保除了服务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见自己的房号和身影。

　　他在屋内快速地洗了个澡，接着便躺在床上睡下了。

　　某个时刻，叶行醒了。周围仍黑漆漆的，眼前仍是宾馆的天花板。可是，叶行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因为单人间的门没有紧闭着，而是虚掩着。走廊的光穿过门缝，照在屋内的地板上，照出了一只畸形的巨足。

　　叶行立刻闭上眼睛，装作自己仍在熟睡。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那只脚越来越近，最终在床边停下。叶行屏住了呼吸。

　　可是，一切接着便陷入了寂静。叶行等了许久，等到阳光穿过宾馆的窗户，却没再等到任何动静。

　　他再也无法忍耐，从床上下来，俯下身，掀起床单。

　　但床底下只有久积的灰尘。

　　叶行如释重负。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胡乱地摸上手机，再次拨通了女友的电话。

　　这次，房间内出现了两个铃声。叶行惊讶地环顾四周，最后确定声音来自床底。准确地说，来自地板下面。

　　电话接通了。一个声音同时在电话另边和地板下传出，传入叶行的耳朵。

　　「我给您送来了，您厌恶的东西再伤不到您嘞。请……请打开看看吧。」

　　……

　　女友再次见到叶行时，他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他极度恐惧着拥有大脚的人，并且拒绝在单人间里入睡。同时，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再也没了蟑螂和她，无论这两者怎样喧嚣、大叫，他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被带走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