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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毁灭者奎

　　奎是施米尼特唯一不感到可惜和抱歉的追随者，他的仇恨是三人中最弱的，也是最容易动摇的。

　　而当紫锁开合之时，这人的灵魂就化作实体伫立在了他所追随的存在跟前。

　　「你好，奎。」

　　「你应该早就猜到我蛊惑奥兰德将你带入这次流的目的，而现在恰是你我续此契约的绝佳时机。」

　　浑身被紫黑色长袍包裹着的，却没了肉体的奎伸出自己曾经名为左手的肢体，如今看来完全是一坨「星空」。

　　在那坨星空的表面，镌刻着一段似曾相识的文字。

　　「出卖我作为人在这个世界的投影，将它献给伟大的您，我就将持续得到隐世四书的冰山一角，直至我完全掌握这些知识。」

　　奎所言即是文字所述之意，而文字的笔迹也是施米尼特本人亲手写下的，同时还利用了恶魔的力量促成灵魂契约，这也是为何奎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叛变的原因。

　　可是施米尼特却不为所动，他只是轻轻瞟了一眼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在刚才的回忆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是什么问题能让您困惑不已呢？如果我能解答的话，您就道出书中真理的一片给我吧。」

　　「安德罗尼奥斯画画时用的颜料是什么？是从中央大市集精挑细选的高昂材料，还是自己的血？」

　　施米尼特的疑问让奎略显惊讶，他似乎并未料到对方的问题会是这样的小事。

　　不过，对于奎来说，这自然是可以在脑内一探究竟的事情。

　　「....是一盒再普通不过的颜料，而且快要用完了，我在被逮捕入庭的前一天亲自拜访了他的宅邸，他簇拥在自己的作品里老死，尸体却没有发臭——像是刚刚死去的。」

　　「这倒奇怪了，一盒普通的颜料怎么能反反复复画出完全不同的同一种事物呢？」

　　「技艺高超和不竭的灵感，即便工具简陋也能做出经典作品吧。」

　　「可是正常人怎么会有不竭的灵感呢，人画不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更别提把人见过的东西画出103种让人感觉自己没见过的样子。」

　　面对施米尼特的追问，奎皱了皱眉头，他感受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安德罗尼奥斯是一位超越者，这样答案就解出来了，不过——」

　　「不过，超越者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从未听说过。」

　　见奎潜藏在长袍里的双眼发出一阵渴望的光芒，施米尼特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始终保持着好奇心，这是相对好的，可是你对于没意义的问题也强烈的好奇，即便它的答案会继续延伸到一个新的问题，周而复始不知疲倦的追寻问题....你渴望的不再是智慧和答案，你在渴望问题，哪怕自己变得不再认识世界，世界也不再承认自己，你从来都不是奎，而是一只混乱的蛾子。」

　　施米尼特挥刀割开胸膛，里面呈现出数不清的伤疤，其中有几道深紫色的疤痕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不节制的流出一种透明的液体。

　　「你最忠诚，也最危险，你在追寻问题的路上把数不清的人卷入自己的狂思之中，使得他们不再认识到自我，最终走向了毁灭，就如同早已被欲望毁灭了的你。」

　　几只长须从疤痕里探出，随后发出一阵吱呀破壳的声音，几经挣扎过后，青色的蛾子吃掉了疤痕，从施米尼特的胸膛里不知去向地振翅飞出。

　　「这欲望是你赋予我的。」

　　「不，无论是哪个施米尼特都会以否定作答，欲望不是被赋予的，它是存在的知觉，是自我的触须。」

　　「思想本就没有对错，甚至无所谓立场，它本身就是自我的证明！」

　　「正因为落不到实处，你才混乱不堪，被它牵着鼻子走——你有思考过自己思考的意义何在吗？切实确定的去认定一个答案，去信仰它，去尊重它，而不是沉浸在获取它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我不会再为他人抄写文书碌碌无为了，我没有时间去干琐碎的事情，我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奎的星空身躯开始微微发亮，跟着，耀眼的星光逐渐聚集在他那深不可测的面庞里。

　　这将会是一次庞大的攻击，施米尼特连忙后退几步，把大剑挡在自己的身前。

　　「施米尼特，唯独你没有资格审判我。」

　　「我并没有审判你，我只是在试图纠正自己的错误。」

　　说到错误二字的顷刻间，奎聚集起的星光便化作一道白画布上璀璨的黑，连带着它所经过的空间一同拖拽进了不可知的神秘夜空之中。

　　而夜空到达的地方，却不见施米尼特的踪影。

　　「近处吗？」

　　感知到上方有危机的奎马上抬起头，这房间的四分之一霎时被削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再次踏足其中的虚无。

　　接下来，只要奎屈尊转转脖子，这片空间就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即便是地狱之门也会变得无法被观测，逐渐迷失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

　　——可是，他却怎么都转不动脖子，甚至也无法让抬起的头低下来。

　　「说起来，星空有没有脖子呢？如果有的话，那还真是充满人性的设计，让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有了认同感，可以和浩瀚无边的宇宙比肩了。」

　　施米尼特硬生生将自己的右手伸进大剑砍入脖子的豁口里，钳制着他那惨白色的脊椎。

　　而被星空包裹着的，是与常人无异的血肉，柔软且脆弱。

　　「发不了声也无所谓，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想法——不，我不会让你帮我对付任何人，我也不会继续那个愚蠢的契约，你的思考必须在此终结。」

　　看着奎挣扎的模样，施米尼特暗暗下定决心，手心准备发力捏碎他。

　　「....杀我就能救回你的长姐了吗？呵——」

　　猛一发力，不仅是手心的那脊椎，就连奎的全身都被一股力量全部破坏，化作一团浓郁的血雾久久不能散去。

　　而在那血雾中长舒一口气的，便是有自己心中信仰的施米尼特。

　　「你只是我的记忆残片罢了。」

　　再一次否定了奎的存在后，他继续深入那地狱之门的最后一道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