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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噩梦苏醒

　　「你终于到达了本应开始的起点，但我确信这些经历已经可以让你下定决心了。」

　　一只熊熊燃烧的双眼漂浮在黑暗之中，我能够感受到它的龙息正炙烤着我的灵魂。

　　「好吧，我们上次谈到哪儿了？高利安的灵魂，对吧？只要你把我的仆人还给我，我们就达成协议。」

　　「你在说什么？」

　　「多么孝顺的子嗣啊，你不是为了拯救你父亲的灵魂才来到这里与我对峙的吗？」

　　我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镣铐拴在两尊喷吐着痛苦的雕像上，皮开肉绽毛发全损。

　　而它们的主人此刻正和我坐在谈判桌上，即便这样的待遇看起来并不平等。

　　「所以你是打算反悔了吗？毁约的代价可不小哦。」

　　「我从来没和你做过任何契约。」

　　「有时候过分相信自己的记忆并不是好事，凡人。」

　　恶魔龙龇牙咧嘴地将自己的爪子刺到我眼前，只需稍一用力就能穿透我的心脏。

　　不过这反而增强了我的信心，一个威力滔天的龙不敢对我下手，这意味着什么呢？

　　「好吧，你赢了，我只是厌烦了等待——我希望你尽快做下决定。」

　　「做什么决定？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闭上你的臭嘴好好看看这个契约，还有做梦其实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实不是常识吗？」

　　没有理会恶魔龙的埋怨，我定睛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片文字。

　　【我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但代价同样会明确写出，代价是否等价由你来定义。】

　　「呃....因为最后那部分需要长期的讨论，所以我们可以忽略了，你不介意吧？」

　　恶魔龙用指甲划掉代价那部分的文字，只留下了愿望那部分。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心中不断浮现的恶魔龙这三个字意味为何，恶魔才是首位，和它签订契约无疑是找死。

　　「不。」

　　「妈的，我的时间很宝贵，而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愚蠢，我们的讨论会没完没了的。」

　　「我是说，我不会和你做任何契约，恶魔。」

　　「少了个龙，我挺介意的.....什么？你说你不要和我做契约？」

　　这家伙夸张的神情和动作让我怀疑这是否是奥兰德给我制造的幻觉，但稍微一走神就会被灼烧的剧痛实在是有些真实。

　　「你知道我最讨厌和没人性的东西做交易了，好好好，看起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恶魔龙突然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仍由火焰在沉默中啃噬我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开始习惯火烧的疼痛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重现动作。」

　　「.....？」

　　「重现动作！重现动作！」

　　「够了，妮妲是不会这样的，收起你的演技吧。」

　　我看着那只该死的龙变幻成长姐的模样，身上更是一丝不挂，在我眼前反复念叨着之前梦见的那句话，跟着还像是把这话当成是调情的绝招般试图缠绕到我身上。

　　说实话，我从未料想过真实的恶魔会如此糟糕，还是说它们本身就不喜欢自己的工作？

　　「嘿，你不是最喜欢这句话了？」

　　「你根本不了解人的思维，你只是在暴露你是个喜欢窥探他人记忆的蠢货。」

　　「哦是吗？那这样呢？」

　　我眼前的景象转变为家的模样，而妮妲不再是恶魔龙扮演的，她此时此刻正一脸厌恶地将母亲扑倒在地，用她的拳头一遍又一遍地击打着自己的亲人。

　　「我可以给他安心！给他温暖！给他幸福！」

　　「瞧瞧，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她死了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打个折告诉你怎么复活这婆娘。」

　　妮妲几乎要把母亲打成肉末，但是我知道这都是恶魔制造的幻觉。

　　它为了让我掉进陷阱，不惜一切代价，尽管我的确想知道复活死者的答案。

　　「你小丑一般的行为是想卸下我对你的防备，不过我不吃这套，我不会傻到和恶魔做交易的。」

　　「啊.....何等的坚定，我开始敬佩你了，当然是指对舞台演员的那种敬佩。」

　　「随你怎么想。」

　　我甚至不会傻到让自己对恶魔产生仇恨，它们最害怕的，是没有情感和人性的人类，不知为何我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没有一丁点可乘之机，要怪就怪恶魔割不开我的伤疤，而我轻而易举地理解了恶魔也存在情感的这件事。

　　「嗯，看起来下一位顾客要到了，抱歉。」

　　恶魔龙指尖一划，我身边的那些火焰和幻觉都尽数消失，那颗烦人的龙头在我回过神来时也不见了。

　　我就这样从一场奇怪的梦里苏醒，看见母亲正担忧地握着我的手，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

　　「我听见你的梦里和别人说话，你还好吗？」

　　「很好，另外你没必要这样，虽然我的确很开心你会关心我就是了。」

　　「好吧，我以为慈母更有杀伤力呢。」

　　齐·扬娜打了个哈欠，从我房间里走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让我有些惊讶的三人。

　　「你.....你们不是被....」

　　「我们趁机逃出来了，施米尼特，眼下我们每个人的夙愿都集中在你恢复力量之后的那一刻，所以....」

　　「呃，我想我母亲应该不会介意的。」

　　「那她告诉你如何恢复力量了吗？」

　　奎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但不过我却有些不愿意启齿。

　　那办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

　　「我说，我得去参军了。」

　　我回想起昨晚母亲向我道出的真相，再三酌定后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所谓狂人，并非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不是无偿救济他人的圣人，而是自我的英雄，我必须踏上一段属于我的故事，才能够明白那些流淌在伤疤内部的东西意义为何。

　　「记住，力量就是理解和构筑你珍贵的过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当你的记忆能够在伤心的时候给你快乐和慰藉时，你才会有勇气面对现在和未来的压力，所以为了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努力制造一段珍贵的过去吧。」

　　我将母亲的原话告诉了对我仇恨交加的旧友们，同时也低下了头发出诚恳的请求。

　　「我想要复活我的长姐，但是我自己可能走不下去这段旅程，所以我请求你们，帮助我，和我创造一段值得回忆的故事，我想要一段大团圆的结尾，哪怕你们在那时仍然无法忽视自己的仇恨和因我而起的悲痛回忆，我也会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再次请求你们....成为我的伙伴。」

　　我害怕我会撑不住，和恶魔签下复活长姐的契约。

　　我害怕我会听命于某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但是如果连曾经仇恨过我的人也看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为了那心中的仇恨能够值回夜思梦想的代价，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毁灭。

　　这种安心是我必须得到的，它才是我敢于驾驭自我的缰绳，哪怕会招致死亡。

　　我不敢抬头看向三人的表情，但是又期待无比。

　　直到一个熟悉的手背出现在我的肩膀上。

　　「我记得你还欠我一袋金币，你得努力杀敌攒取军功还钱了。」

　　抬头望见的，是戴琳那抹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就像那天在圣树下与她结识的一幕。

　　「你疯了吗？我们不能——」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才是我熟知的施米尼特。」

　　「可以初步判断是次流候症群的晚期，不过，那次流里的幻觉确实要比我们真实活着的生活好多了。」

　　「连奎也要这样？」

　　我看着盖蒽担忧的眼神，也明确了自己未来的努力方向之一。

　　「信任是需要耐心搭建的，盖蒽，我愿意付出心血让你信任我。」

　　「.....好吧，以前的施米尼特不会说这种肉麻的话。」

　　「不过参军的话就得受不少苦了，我想去长姐曾经待过的军队里找找线索。」

　　「抛开吃苦不说，你真的有战斗力吗？」

　　面对奎的疑问，我笑而不语。

　　「你可以问问小丑氏族，他们的蓝鼻子兄弟是怎么死的。」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正当我们快要进入气氛的时候，母亲突然穿着她那身带着盔甲的牧师长袍一脚踢开了门。

　　年轻的齐·扬娜，扎着马尾精力十足的乐观女性，她仿佛回到了跟随父亲一同冒险的那段时期。

　　「你是怎么....」

　　「有男人想泡你妈，施米尼特，我只是取了我所需要的精力罢了，别小看牧师的保养手段。」

　　就这样，我们保持着欢声笑语来到了波什镇就近的一处招兵地点。

　　「你再说一遍？」

　　「抱歉，女士，你们得通过新的考核才能加入军队，我们还没有急迫到什么人都会收。」

　　「你居然质疑一位牧师长——」

　　「够了，能告诉我们在哪儿能够考核吗？」

　　招兵处的士兵指了指不远处的卡纳城，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人口城市，那几根高耸入云的法师塔可以证明它的含金量。

　　我收起母亲展示出来的老旧徽章，不禁深深叹气。

　　「为什么她会这么有活力？」

　　「倒不如怀疑一下你身上穿着的白银甲胄？我听说边缘之显圣以奶子大著称，在胸甲那一块儿做足了办法来显得她胸小。」

　　「盖蒽的意思是你可能是因为胸口喘不过气来才会感觉这么压抑。」

　　「你就不能表现地像个魔法师，而不是冷笑话解读大师吗？」

　　「我还从来没见过奎释放过隐身魔法帮我偷东西呢，他其实是个自私的人。」

　　逐渐地，奎为了反驳戴琳的观点而滔滔不绝起来，盖蒽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整个队伍陷入了一场混乱。

　　「真是个好开头，不是吗？」

　　齐·扬娜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露出她特地用药剂漂白的两排牙齿朝我笑了笑。

　　「....确实。」

　　我们走向未来的第一站，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样。

　　我终于走在了自我选择后的道路。

　　【走吧，施米尼特，走在你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届时我们会再见面的。】

　　某处遥远的虚空中，传来一阵阵恶魔的低语。

　　噩梦真的结束了吗？

　　

　　本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