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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又向奥兰德请教了他关于隐世层面的东西。

　　「在世人看来，这个世界被阶梯式地分为三层——神，信徒，凡人——以此向下垂怜的层次，但是重点在于，万物都具有两面性。」

　　奥兰德的手上绽放出独特的魔法火花，它们像漫天飞舞的烟花所聚集起的环，此刻正受到奥兰德本人的支配和解释。

　　「环的最外层是我们在窗外可见的一切，往里一点，是窗内的我们。」

　　火环迅速向内靠拢，变成更亮的一环，而外环就更接近于灰烬的聚合。

　　「但其实让我们更加明亮的，是深藏于我们窗内的神明，它同时也不受到任何窗户的载体的限制，只是我们需要以此来理解祂们。」

　　最终的，一道如同烈阳般的点出现在火环的中心，它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但同时又被无数个不羁的小点分离。

　　「祂们？」

　　「是的，我们所侍奉的密神只是那点中的一点，它是点，它其实也是看不清表象的线或面，它同时存在数个性质。」

　　「....莫名其妙。」

　　「没有问题，神的确是莫名其妙的存在，而正因为祂们的莫名其妙，才会铸就我们的莫名其妙。」

　　他将眼神投向我怀中的戴琳，或者说，一之婴。

　　一之婴是奥兰德取的名字，用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代替她目前的名讳，因为我还并不打算正式地称她为戴琳，婴儿总还是会成长的，但我绝对无法保证她能长成戴琳的性格。

　　「她会长的很快的，七天吧，你会得到一位忠实的仆从。」

　　「你是怎么做到的？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但她给我的感觉的确是戴琳。」

　　「这其实是一个通用的回生术，因为密神信徒对世界的解释并非是阶梯式的，而是轮回般的闭环式，当一个凡俗之人死去，她就还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需要特别的解释和眼光来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再做技术上的拯救。」

　　「那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就看你对狂人本身的悟性有多少了，很遗憾，我没法套用魅魔的知识和思想来帮助你。」

　　伴随着奥兰德的话语，我脑海里不断地复现那三圈火环的印象，可是身体却本能地在否定这个说法。

　　这就是他所说的解释不通吗？对于如此抽象的东西，我的身体居然也能够产生本能排斥。

　　【因为我们本身就存在思想，主导。】

　　就在这时，曾经帮助过我对峙长姐的那些肌肉组织开始蠕动，它用一种只有我能够听懂的音乐般的话语传导到了我的脑内。

　　【狂人虽所属密神地带，但世界绝非简单的轮回不止。】

　　我尝试向它们做出回应，然而喉咙的梗塞却让我意识到自己如同刚学习发音的孩童。

　　【语言不是通向我们的桥梁，每一寸狂热，每一分欣喜，才是打开内里的钥匙。】

　　看起来不用我「多费口舌」，只需要心中有所想，这些肌肉组织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没错。】

　　「你怎么突然如此沉默？」

　　奥兰德和肌肉几乎同时向我发声，而就在刚才，我突然察觉到两个声音中间的沉默。

　　听到声音并不奇怪，可是我现在的注意力却在它们背景板里的理性的寒冷。

　　就好像，有声音就一定要有沉默的底色，否则声音本身的色彩就会出现不确定，出现可怕的紊乱。

　　「这，就是意味着万物都一定具有两面性吗？」

　　「没错，有正义就会有邪恶，有人制造这种有对立性的东西，它们就会灾难般地跑得到处都是。」

　　「不...不对，我认为不全是这样的，正义和邪恶会到来，那到来之后呢？到来之前呢？它们是必然的两面而黏连，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吗？」

　　「嗯.....这个问题对于魅魔来说有些无法理解，我们信奉的欲望之神同时也是苦痛之神，没有什么是在超越欲望与苦痛之外的。」

　　见奥兰德踌躇不定，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竟然使得我有些口干舌燥，一种渴望像是涨潮的胃酸般慢慢从喉咙的深处向上蔓延着。

　　「看来我又有新的目标了。」

　　「是啊，有时候答案反而是悲惨的结局，只有当你灵光一闪地品尝到问题的味美后，那段谁也灭不掉的渴望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

　　结束了隐世的谈话后，我与奥兰德一同到楼下简单吃了一顿晚饭。

　　吃饭途中，我从窗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糟了！」

　　是长姐妮妲，她穿着那身银甲出来找我了！

　　「你干什么？」

　　「让我躲一下。」

　　我蹲在奥兰德宽大的身躯后，一边用木椅的缝隙偷瞄着窗外的状况，一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你的长姐也喜欢来这种地方吗？」

　　「这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奥兰德，她现在看见我就会砍上来的。」

　　「啊，那待会你可得跟我去见一个人了，这对保住你的小命很重要。」

　　在妓院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后，长姐似乎意识到了身边的视线，不知是夕阳的红晕，还是她柔软的自尊，总之她就这样低着头离开了。

　　「呼——你刚才说什么？」

　　「大魔法师奎。」

　　「你是说那位贵族的门客，我见他做什么？我听说他就是个吃软饭的。」

　　「呵呵，等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奥兰德很喜欢卖关子，我得做好以后习惯这些谜语的准备。

　　「话又说回来了。」

　　「嗯？」

　　我看着面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红润的一之婴，又看了看奥兰德。

　　「给孩子喂奶会激发我的性欲的，你现在还没做好准备。」

　　「太棒了，一个不敢给婴儿喂奶的魅魔。」

　　「哦？你倒是会激将法了，我可没说我在被激发性欲的时候会转换性别，你就是没做好准备。」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这孩子受饿吧。」

　　思来想去，我脑海里突然闪过母亲的面庞。

　　对啊！长姐现在在出门找我的茬，我趁这会儿跑回去拜托母亲带一下孩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真是个人才。」

　　奥兰德鄙夷地看着我奔向回家的路，手里的魔法也在快速流转。

　　「高利安的后代已经信任我了。」

　　「嗯，把他带来吧。」

　　那流转的魔法漩涡中，一双枯萎而无神的眼睛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