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纏綿的後半晚,我似乎是睡着了。但又或是沒有睡着,因為一副屬於毁滅的光景鮮明地呈現在了我的眼前。那是戰爭⋯數百年前的戰爭,那時侯的人類們拿着長弓,身披鏈甲來面對我們。而我們的族人穿着近乎沒有任何保暖作用的暴露服飾,藏身在樹林之中,靠魔力護盾保護自已,隨時準備在衝鋒中用手中的鐮刀又或是彎刀收割他們的靈魂⋯


這是傳承夢境,我近乎肯定。但這段記憶絕不是屬於我先祖的,因為我的先祖沒有參與到反攻地面的行動之中。反倒是克洛弗,莉莉絲的血脈在數百年前那段跟人類爭戰的歷史中時常出現一些很傑出的戰士冠軍。


但其他家族的傳承絕不可能會被我突然感知到。如此矛盾的結論讓我困惑,思來想去,也只好歸根於臆夢了。


「請醒醒,我的主宰,還不醒來的話我們今天兩個都得遲到。」


那為什麼要去思考一場臆夢的含義?我看了看時鐘,決定先連忙搖醒在睡夢中眉頭緊皺的克洛弗。


「唔姆⋯提起裙子就不認人吶⋯」


剛起來的她,精神有點糟糕。從她帶點失落的話語來看,我猜測那應該不是什麼美夢。迷迷糊糊的她按着自已隱隱作痛的腰——我對她腰間軟肉的質感有點上癮,沒忍住用力地掐了。對此我還是抱有歉意的,但我就只是無法抗拒她的呻吟聲,有點欺負過頭了。


「今天休息日啦⋯奧布麗⋯讓我多睡會⋯」

「休息日?」


她隨意看了看隨着衣服散落到地上的懷錶就下了定論,嚷嚷着惹人憐愛的囈語,扭過頭去就繼續睡了。我接過將要掉下地面的錶看了看,數數日子,好像還真的是。


從以前開始就經常忘掉休息日,大概是因為大多數的休息日,我都活得像是在工作一樣吧。


「嘛,最少為她煮個早餐吧。」


看了看已經睡回去的克洛弗,我借用了她廚房裡的食材隨便煮了些不算難以下咽的料理。讓食物的香氣和晨間的光輝一起哄她入眠。


看她在睡夢中彎起的嘴角,大概是睡得安穩。而我總覺得心情微微變好了,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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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索地打開家門,我甚至沒有呼喚姊姊的念頭,畢竟我不認為她會在休息日早起。


「呀⋯」


一位我不認識的女人赤身裸體地躺在了玄關,被我進門的聲音驚醒,她顯得尷尬而不知所措。


「姊姊的客人?」


我面色如常,一打開門就聞到了醉酒者們身上必備的酒氣。而要是細心一點,在粉飾太平的強烈香水味下還夾有一些嘔吐物令人不快的氣味。


「嗯⋯」


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我大概明白到她是被雇來的客人。像她那樣會感到心虛的,皮肉生意通常只是兼職,靠這樣的方式在最青春的年華幫補生計。


「不要感到羞恥,應該說,需要羞恥的人不是你。」


當把自已的身體當成是商品比勤勞工作更能賺到錢,人們總有一天會因此變得懶惰。而懶惰的人民無法投身到真正讓一個城市強大的產業⋯製造業、農業,這些都需要一大批刻苦耐勞的人們。扶植着情色業的我們正在毒害自已的城市,何其愚蠢。


像是這樣思考着,我在乾衣房裡找到了件披肩,隨便就替那位妓女給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稍微變得通紅的臉頰,大步流星地走到客廳。


「姊姊。」

「小奧布麗?我以為你會在工作⋯」

「今天是休息日。」

「⋯噢,是的,我明明就是知道才放縱的⋯」


令我吃驚的是,姊姊正躺在好幾位人類中間呆看着天花板。看來對我的出現感到吃驚的姊姊跟我一樣,對休息日的到來不是太敏感。


「原諒我有點不太清醒。」


她沙啞的聲音喚醒了自已僱來的人們,他們自覺地放開了姊姊的軀體,無論昨晚他們是怎麼迷戀地取悅她的。


「我昨晚喝了點酒⋯好吧,喝了很多酒。」


她試着坐起來,但又馬上坐了回去。扶着額頭的她似乎正在宿醉之中,旁邊幾位男妓馬上有了想要扶起她的意識,但因為貌似正宮的我存在,他們是多了份遲疑。


「你還是躺回去吧,這些人們昨晚取悅你就已經精疲力盡,別讓他們做額外的工作了。」


像是我宣言的一樣,我今天的心情不錯。為她拿來了些水,脫下鞋子的我爬到她的身邊喂她一口露地喝着。醒來的人們似乎是預先收取了代價,沒有要求結帳什麼的。從到處都是的衣物中找回自已的那件,稍作穿整就走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客廳和無數空掉的酒瓶子。


「他們都走了。」


姊姊似乎有點落寞。


「我認為,要是他們賴着不走才是問題。」

「是的,但⋯我只是⋯感到了寂寞。像是,隨着那些會願意取悅我的離去,這裡又變得空蕩蕩了。」


她握着水杯,顯得失魂落魄,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


「最少,我還在。」

「但⋯你生我氣。」


我歎了口氣,突然而來的直率,也許是想要中止冷戰的信號。


「那你為什麼不哄我呢?」

「因為你跑開了。」


這⋯也是對的,在處理這種事上,我猜我還遠遠不夠成熟。


「我只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當我以為我們的心意相通,但你卻把我當成是某種禮物一樣送給他人的時侯。」

「我⋯我只是一籌莫展,一時間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才⋯我、我很抱歉⋯」


誘導與調控,她早就習慣了把所有人當成棋子,就算她不想也好。當她近乎哭泣地說出一句道歉以後,我發現自已實在無法狠下心來繼續這場冷戰。


「我原諒你。」


我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她,就算我深知自已還是一枚棋子⋯一枚她特別鐘愛的。可是有時原諒不一定是因為矛盾被解決了,而是對無法解決的問題展示出的包容。


要是想不當她的棋子,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她的棋盤給翻了。換句話說⋯改變。把她抱入懷中輕撫的時侯,第一次地,我滿腦子都是克洛弗——那要是沒有人阻止,就會帶來無數混亂和改變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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