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很奇怪。
這種奇怪已經不知道從那開始說起了。也許從窗外說起吧,記憶中現在還是夏未,但一覺醒來,我發現窗外下着鵝毛大雪。
這讓缺乏保暖措施的我差點涷死在床上。然後更奇怪的事就出現了,一團黑霧似的東西從我房間裡的全身鏡湧現了出來。嚇得我放聲尖叫,但它⋯祂?只是很快速地伸出了一隻形狀像是手一樣的陰影在那祂稱為「筆記本電腦」的奇怪打字機中輸入了些什麼,寒冷就再也不見跡影了。
「你要咖啡嗎?」
「咖啡⋯我的生命已經足夠苦澀了,有熱可可嗎?」
而現在,姊姊正坐在客廳招待這團黑霧。這團黑霧的真身似乎是某個高維意志的投影,一種被稱為作者的神明(又或是鬼崇?)。一直都在把我們所在的世界記錄下來轉播給他們的同類取樂,而且似乎有直接干涉這個世界的力量。
「招待不周,有請見諒。」
「不用見諒⋯這樣吧。『奧布麗重新審視她用來沖泡咖啡用,令人眼花燎亂的咖啡粉未。意外地發現在她不注意的角落裡有一罐不知道是手誤還是什麼原因購入的可可粉』。」
去看看吧,小奧布麗。姊姊半信半疑地讓我去找,而很快地我就找到了祂所預言的可可粉。
「你還真的是個神明⋯」
姊姊喃語道。
「別叫我神明,也別說我是位先知。要是你執意揭開這層迷霧,你可能會發現你我根本並無分別。」
祂自嘲地笑了一聲,那團黑影隨着祂情緒的變化似乎會變得混濁起來。
「但你可以稱我為合金,我作夢都想要跟它一樣堅韌。」
可可沒有了⋯合金這樣抱怨着,卻只呆看着手中的空杯。不願讓我們去為祂多泡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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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要做這種惡作劇呢?」
我指向窗外,這場突然的大雪一定造成了很多麻煩。
「因為開始構思你們這個世界時我那邊的時間正是夏未。而現在我那邊已經到聖誕節了,你們這裡還是夏未。於是我決定來點雪景慶祝一下,好假裝自已很會慶祝這個節日。」
所以這一切只不過是一時與起?一想到世界的命運掌握在這種不負責任的作者身上我就腦殼生痛。
「嗯⋯我還是很善良的作者啦,像是⋯『這場大雪奇蹟地沒有造成任何損害』。」
祂似乎有着作為造物者的偶像包袱,要是這樣的話,也許我能利用這一點控制好祂,從而控制世界的命運⋯
「打着打着打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嗎?」
祂似乎可以讀取思緒,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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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多地扭曲情節的話,這本書會崩壞的。我真的沒有辦法小手一揮,就把你們的不如意全部消除。但作為代替,每人一道,我會回答你們的問題。」
利用祂作出這衝動閙劇的歉意,姊姊成功地讓祂作出了讓步。
「每人一道,是吧?」
向合金確認了是以後,她拿起了座機電話。可能是因為讀取到她的思緒,合金的形體明顯地變得不穩定了起來。
「不,我不會讓你把整個城市的魅魔都叫來的。也別打給那些律師去讓他們想出能得到最多資訊的答案。」
姊姊聳了聳肩,最後只好把電話放下。冥冥中有道聲音告訴我們惹祂生氣不會致命,但可能會⋯成為笑料。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個問題。
「你是以我們的視角,一直在向另一個維度轉播着我們的事吧?」
「是!」
合金很自豪地回答着。
「所以我和姊姊交媾的情景⋯」
「其中一些?當然,但有時你們的工作比交媾的情景更重要。」
「我敢打賭,他們一定對我誘惑收割罪人們的精氣時的高超技巧所折服?」
姊姊很驕傲地問。她像是大多數的魅魔一樣,認為自已最有魅力的時侯是一群人對她情迷意亂的時侯。
「抱歉,我沒有轉播你採集的打算。像是我才不要費心力去描寫一堆第二天早上就會跑路,而且不會再出現的人們。」
那就是祂也不會控制我的意志去採集,聽到這我稍微鬆了口氣。可是⋯這也代表⋯
「我、我在房間裡自慰時的情景也?」
「這個倒是沒有。除非有人想看,又或者我想寫⋯」
我沒有證據,但祂是在質疑我的魅力嗎?可是我又對被看光可不感興趣,這真的是個進退兩難的處境。
「但我還是透露一點吧,奈爾得把耳朵貼死你的房門才能聽見你的嬌喘聲,弄得她每次都脖子痛。而且⋯要是我剛好在記錄的話你大概會被捉到然後被搞得亂七八糟。」
姊姊?我吃驚地看向姊姊,而她只是尷尬地笑了起來。
「好,奧布麗的問題就到這裡了。奈爾?」
「等等,那算作我的問題了嗎?」
對於祂擅自宣告我的問題已經被解答,我提出了抗議。
「是的,畢竟你最害怕別人的目光了。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什麼嗎?是你那塊薄面皮,羞恥心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你的心智,只需一點點的引導⋯從羞恥心中解放就會變成你扭曲的快感!哈哈哈⋯」
祂笑起來的時侯倒是有了邪神的氛圍⋯我感覺到毛骨栜然,就算祂似乎並沒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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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我們民族的結局。」
經過了很周詳的思慮後,姊姊最後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你確定?此刻讓你焦急的事一定不止這一樣。」
「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魅魔。所以請告訴我最後的結局吧,就算它可能無比殘忍。」
某種決心在她的眼中燃燒⋯她深愛着魅魔這一身份,我知道的。
「好吧。」
合金停頓了一下。
「你們的種族,在原罪不斷分化的過程中漸漸失去了魔力。你們不再有超自然的力量,但相對地沾染罪孽已經不再是必要。你們撿起了從被創造就被剝削,選擇潔身自愛的自由。但自由是創世神給予人類最珍貴的寶物。所以可想然知地,你們成為了人類。完全被他們所同化,而現在你們所抱有的榮耀,最後也只成了你們後代搏君一笑的冷知識。」
「所以我做了那麼多,到頭來⋯」
姊姊歎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雙手拼命朝眼睛扇風,要吹熄眼框的熱度。祂的回答絕對是擊垮了她所堅守的理念。
「⋯你無需為此掉淚,奈爾。這是最好的結果了。是你,和你一眾的繼承者爭取回來的。你們在激進派還是時刻想把你們燒死的現在保持了你們的強大。到最後你們都無需屈身卑膝,昂着頭顱走進人群之中,然後融入了人群。就像是你們最初逃出煉獄時一樣。」
合金這樣說完以後似乎還是有點良心不安,又說。
「我沒有想到你會問那麼無私的問題。作為補償,我讓你許下一個願望吧,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我動筆就能做到的。」
姊姊張了張口,她一定有很多東西可以祈求的。但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黯然失色,輕聲向合金祈願了一句。
「你確定?我稍一揮筆,世界可以和平,結局可以改寫。政敵可以變成你最忠實的僕人,你想要的能從天而降。而你選擇了這微小的願望?」
「因為要是得靠願望的話才能實現的話,這也太不光彩了。我要用我的手腕去折服我的政敵,我要用我的能力去取得我想要的東西。但時間⋯合金,時間,我已經失去她太久了。」
我不知道,但姊姊的願望是:『希望奧布麗能更多地向我撒嬌。』
「如此天真,可能你應該去當個政客,奈爾。」
沉默了一會,合金緩緩道。
「很抱歉搞砸了你的故事。」
「不,這樣就好。」
合金輕笑一聲,雪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侯停下了。而當那團黑霧毫無預警地消失了在我們的視野中,地上的冰雪也隨即變得無跡可尋,就像這場雪根本沒有下過一樣。一種巨大的疑惑在我們的心底浮現而出,這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某種未知的魔力風暴所引起的奇怪幻覺?
跟那位高維生命的會話已經沒有證據可言,成了最嚴重的精神病才會編造而出的幻覺。反正沒有人會相信,我們就決定直接讓這事塵封。但偶爾,當我準備為自已泡一杯咖啡時,總會有一罐可可粉在角落裡出現。暗示我這一切可能⋯不只是一場怪夢。
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