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彼方,何方?



母亲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法杖……不对,是琴弓?

然后在空中轻轻一点,接着凭空浮现了一把小琴,又像小吉他又像小提琴。

原来是法杖啊。


这么说来,我平日便觉得母亲唱歌很有感染力……难道母亲身怀和声音有关的血脉魔法么?

「我来演奏一首描绘春天百花盛开的曲子。」

母亲说完开始优雅地用法杖拉琴,咕,也算是琴弓么?

随着琴音传出,仿佛春风迎面而来,池塘随着泛起粼粼波光;不仅如此,周围的枯草重新染回青绿,长出花蕊、缓缓绽放盛开。

待母亲演奏结束时,池塘周围已然变成一片花田,琴声余音慢慢消散,花瓣也纷纷落尽,茎干慢慢干枯成秋天的色彩。


「呐,朔也试试吧。」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母亲把琴和琴弓塞了过来。

不是,我的乐理知识是完美的空白哦,只是会听歌的那种,连什么无不无损都感受不出来的!还有怎么握,怎么奏,刚刚只看了一眼根本记不住啊,更别提方才注意力都在周围景象的变幻上了。

「母亲,这也太突然了!」

「没关系,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不会坏的。如果觉得运弓太难,先试试拨弦也行。」

哈?不是,拨弦是指用手指挑一下上面的弦么?

总之先深呼吸。


我想想,呃,看视频上,演出前要试音。

但是母亲没做直接上手了。

为什么要试音完全不懂啦。

先拨弄几下试试,就说我在试音……


另外一点,弹什么呢?

这么一说,前世在学校倒是有去过学校的琴房看同学练琴……是钢琴。

他练完问我有没有兴趣,拉着我非常僵硬地摁了一首、小星星。

嘛,就和那次一样破罐破摔吧,先听听拨到了哪个调上。


我慎重地伸出一根手指往某条琴弦摸去,就在触碰到琴弦的一霎,感觉指尖一热。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有模有样地摆好了演奏姿势,但是和母亲的不同……

等等,怎么这么像前世看到的小提琴的架势?

小提琴也,可以拨弦演奏的吧?我试试看……

不对,刚刚我数了,明明是五条弦,现在一看怎么变四条了?

很不对劲!算了,放弃思考,直接感受吧!

稳稳地拨出了小星星的旋律,甚至非常清楚什么时候重按,什么时候轻挑……不对啊,明明是提琴,为什么发出来的是钢琴的音色啊?


「这不是很棒么朔,你看你看!」

母亲鼓完掌,领着我往四周看去,身边凭空出现了好多如繁星般一闪一闪的光点。

「朔果然有天赋和血脉魔法传承哦,虽然是首简单的曲子,但母亲没听过欸,灵感是什么呢~」

不不不,血脉魔法可能是有,天赋什么是不存在的!嗯,是在作弊。

呃,灵感来自头顶的星空,这样解释可以吧……请叫它小星星。


「卡辛娅,你刚刚好大声~」

咦!父亲的身影从树林里出现了。

「所以果然是这么一回事么……」

父亲扫过我托琴的姿势,接着扫过周围还未消散、如星星般的光芒。

「啧,架子真大,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我赶忙连连摇头。

看我连忙否定三连的样子,父亲放弃地摆摆手;

「算了,不过,朔你能弹到什么地步呢?卡辛娅,要确认下么?」

母亲想了想;

「既然都这样了,看看吧。朔,你觉得你最难可以演奏出什么样的曲子,试试看。」


不行!这可不是我本应彰显的实力水平!

我身体一震,往后退了一步;

「母亲,我觉得刚刚的曲子已经很难——」

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肩膀就被父亲牢牢按住了,我惊恐地转过头,对上父亲爽朗的露齿一笑;

「朔,男生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母亲,快救救我,真的不行,我自己都没法解释——

「嗯嗯,母亲我也想听呢……朔会尽力的,对吧?」

完了,母亲倒向父亲那一边了。


我放弃地重新端起琴。

对我来说,超过小星星难度的曲子都是同等水平的难,没有分辨力是这样的。

如果演奏对象是母亲,是不是选一些名家的曲子她就能给出啊这个确实有水平的评价。当然不是我有水准,是别人的曲子有水准啦。

说到名家,脑子里首先想到的都是莫扎特啊、海顿、巴赫、肖邦啊这些历史上非常有名的音乐家……现在是晚上,唔,肖邦是不是写过写过许多钢琴乐曲来着?

我死去的记忆,拜托了!给我多回想起来一点前辈子听过的音乐吧!

总之,先硬着头皮作弊吧……哪怕只是想起了一小段模煳的夜曲旋律,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先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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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缓的钢琴调开头,对味了?大概。

似乎是一直在告诫自己要沉下心奏完,琴声也变得空旷了起来。

等一下,想起的旋律只有一小段……怎么补全呢……


夜晚,唔,夜晚,总之先加点晚钟的敲鸣。

只要把想法传递到拨弦的指尖,音色就变成钟声了。

咦,为什么我、自然而然地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呢?

手挽着琴弓理所当然地动了起来,为钢琴的主调增添了一份大提琴的旋律。

在我摇摆不定地考虑,发愁只记得一小段的夜曲要怎么后接的时候,发现琴音已经涌现了出来,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安然闭上眼演奏了。


这里加点节奏的变化,六八拍变四四拍,走起!

慢着,六八拍和四四拍是什么,算了,已经变了,继续。

是不是太过古典了,加点电音。

能不能混进人声呢,天呐好像可以……


忽然,我感觉到母亲走到了我的身侧,轻轻把手放到了我的头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禁睁开了眼睛。

周围已经铺满了一层镀着柔和霞光的雾气,点缀着群星闪耀,如同银河的条带,缓缓流淌。

而在条带的另一头,我看见了一个模煳的,和母亲有几分神似的女性身影,怔怔地驻足,似乎在往这边看来。

她衣着单薄而华贵的白色长裙,裙摆轻飘,缓缓地朝这边伸出手。

但是我的演奏已达尾声,最后一个音符奏完,所有的光景如过往烟云消弭无形。


手里的琴和琴弓都消失了,被母亲收回去了么?

「我在这里。」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如旋律一般的声音,我连忙四处张望,但只见母亲正露出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和父亲些许凝重的神色。

「在你心里。」

刚刚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心里?难道要倾听自己的心跳?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脑海里同步地浮现了刚刚手里握着的琴弓的样子。

这个到底是什么?

「符拉索。汝?」

听到了回答。

符拉索……肯定不是兽族语的命名,用兽族语念起来好拗口。

我吗,我叫朔。话说,你是我母亲的魔道具吧,不回我母亲那边么?

「表达之理,现为汝用。」

啥?



在遥远的某处,华丽的寝宫中。

奥维莉娅只是望着自己笔挺挺朝寝床吊顶伸出的手,自己似乎是想握住什么。

她慢慢地,慢慢地回想着方才的梦——


一开始只是听到了短短续续的稚嫩旋律,仿佛自己变小回到了童年,在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穿梭在夜晚的王宫里。

她要去哪里呢?

她并不知道。

但是她看到了,每往前走几步,就会闪起一颗星星般的光芒指引方向,不可思议地温暖了夜下的冰冷王宫。

她走到一扇门前,琴声也戛然而止。


奥维莉娅轻轻地抚摸门扉,仿佛她知道这扇门很久了。

门后透过来了,令人怀念的气息。

「姐姐大人……」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想把门拉开,却发现门上了锁。

而自己身形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奥维莉娅无力地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姐姐……」

虽然知道姐姐还活着,但是自己现在位高责重,只能等头顶的王冠卸下再寻打算。

但是,王冠可有安然卸下的一天?

她不知道。

「可是,我好想、好想再见见她。」


如她所愿一样,一段全然不同的舒缓旋律从门后传来,然后,门扉上沉重的封锁,吱哑着卸下了。

奥维莉娅不敢置信,但又必须相信,拉开门的那一瞬,她感觉重新变回了现在的自己。

她看到了,在遥远的彼方,一地花瓣之中站着一家三口。

姐姐,已然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了。

还有一位棱角分明、一身劲装的兽族青年。

以及站在他们中间,在闭目演奏的兽族小男孩。

一看就是姐姐的孩子,好可爱,长大了也会很帅气吧……


彼方的姐姐似乎看到了自己,把手放在了孩子头上。

奥维莉娅并不想打扰这一刻,但是她感觉到了演奏的结束,缓缓朝姐姐伸出了手,想切实地握着她,感受姐姐她真实存在着。

然后梦便结束了。


醒来的奥维莉娅放下了手。

那个男孩,手里拿着的,就是符拉索啊。

这样啊,符拉索承认了那个孩子。

就像自己被符拉索选中时一样,她在演奏中看到了上一代奏者的幻象……原来,自己是靠着奏者的交接,才看到姐姐的。


奥维莉娅从床上坐起身,摇了摇铃。

驻守在门外的女骑士应声而入;

「女王陛下,请您吩咐。」

「我准备现在去一趟神殿。」

「明白。我去喊佣人过来给您换装。」

嗯,为某个新的生命献上迟来的祈祷。

奥维莉娅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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