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要说在前头,本人,不是变态。尤其并不是那种以他人不幸为乐的愉快犯。
虽然不是变态,但看到人渣一脸混乱和慌张的模样,心情还是变好了。这肯定是因为我是正义的伙伴吧?怎么说这家伙也负有对我身体重度欺凌的责任,现在收取的只不过是利息都算不上的零头。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算听到这么让人困扰的问题,我也只能回答说【什么都没做,做得太多的反而是你们那边吧】。不过,多涅利原本就是强求绅士形象却又缺乏足够定力的笨……人,要是我把一切都诚实以告,他反而会恼火地骂道【戏弄人也该有个限度、老鼠!】吧……因此我毫不理会从背后传来的气急败坏的质问,拿出两分钟后就是出勤打卡死线的态度,一心一意地往禁闭塔门口奔跑。
为了有着贵族背景的罪犯们而建造的禁闭塔,比起平民们使用的监狱条件要好得多。高层塔楼就算面对雨季也没有洪涝之苦、石料的建筑防风又安全,被关押者们还各自享有单人间。不过,就是因为大家都享有充分个人空间的关系,塔才高得有点过分了……唉,终于到了!
我率先一步跳上魔导马车。这身体比上辈子时更轻盈真是帮大忙了。虽然不想感谢,也称赞一句早早飘到马车顶上的那家伙好了,真是了不起的治疗术。
飞快地掀开门帘落座之后,多涅利也跟着进来了。不愧是在身高和运动能力上都占据优势的兄长大人,我明明抢跑了至少两分钟……在他进一步地暴躁发问、让事态升级之前,我及时伸出手,碰触马车厢壁上的魔导水晶。
「你、什……!」
自动设定好了行驶路线的马车立刻行动起来——不愧是高质量的王室用品——多涅利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准确无误地跌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将要说出口的台词也就此被咽下了。我暗暗舒了口气,摆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冷酷恶役笑容,抢下了对话的先机。
「问我【做了什么】,不会太宽泛了些吗?兄长大人。」
轻松一些。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余裕。和多涅利可不能赤手空拳地对抗,必须得用演技吓住他才行。仔细回想至今为止的线索吧,这样,至少能够表现出一些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心里明明很清楚,被指控的罪行【多洛莉丝】是不可能犯下的。……没有人比兄长大人更清楚了吧?我并不具备要犯下那些罪行所必要的——钱财和自由。」
明知道自己具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无辜的存在,却在她性命攸关的时刻保持沉默。
我清晰地指出了多涅利所犯下的错误。因为我忽然非常流畅地说起了话,他显得有些困惑和混乱……不过看起来,他自己也并非对我说的事情毫无自觉。证据就是刚才嚣张的气焰突然减弱了。嘛,本来一直显得很暴躁,也就是因为这家伙本身没有气场而逼不得已作出的选择而已、大概。
「王族的裁断是绝对的。」多涅利的脸上带着一丝窘迫,声音也变得低沉,不过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听出那种强烈的不信任感,「和我看到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既然殿下说【到此为止】,那么就是到此为止。后续的袭击是……」
「是【不应该发生的】,对吗?」我耸耸肩,「不过,就算殿下的光辉照耀王都,也没法照耀邻国的老头子嘛。除了我之外,世界上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政客觉得抓住了机会,可以借着恶女残存势力的名头搞搞刺杀赌一把什么的……很正常嘛。」
反而是多涅利说的话天真得不行。都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了,思考还是如此幼稚,实在让我也忍不住在笑容里多添加了一点真心实意。他跟那个第二王子妃平均一下说不定比较好,那女人虽然脑子很好但是胆子大过头了。
「兄妹之间,就不用遵守那些虚假的规矩、说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谎话了吧。我看你、嗯,兄长大人其实也没那么相信殿下吧?——不然的话,殿下叫你【保护王族安全】、嘛实际上就是叫你去做替死鬼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乖乖去死、直接走上【第二王子殿下平时会走的线路】……而是绕路来禁闭塔了呢?」
「那是、因为我也负有——」
「负有送我最后一程的责任?那种事随时都能做的不是吗?」
明明是次任伯爵当家,却被我简简单单地逼到说不出完整的回复。只能认为这个人不擅长强词夺理。
根本来说,多涅利的逻辑思维就不是那么行。何况,现在混乱的状况也在影响判断力。真是感谢现在他这破绽百出的状态,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觉得他更胆小一点就更不错了……我在心里赞美着识人不清、或者是无人可用到连胆小鬼都要胡乱安排运用的第二王子殿下,还有那些想要乘乱分一杯羹的刺客们,乘胜追击。
「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呢?想活下去并不是错误。」
我平静地说:「兄长大人,您想把我放在马车里当作诱饵,自己则提前离开,不过如此而已,不是吗?」
——多涅利的眼睛睁大了。嗯,稍微再和父亲学学扑克脸如何?这样下去在继承伯爵家的瞬间说不定就会被骗到破产哎。
「我本来就是注定要死去的命运。虽然和原本的诱饵相比,性别不对……但是只要成功发挥了功能,从结果上来说也是爱蒙赛斯特家付出了血的代价。身为下任当家的兄长大人,不必背负生命危险、也能获得亲近殿下的利益。对大家都有好处,而您不过是把【从刺客的手中掩护殿下】和【忍痛送妹妹最后一程】两件任务稍稍~地综合了一下而已。除了我的余命被善加利用之外并没有任何代价。仅仅消费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能完成目标,是优秀的贵族工作哦,兄长大人。」
——其实我好想大喊一句「人渣」然后往这个臭男人身上来那么一记断子绝孙脚。要冷静啊内面的我,现在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柔弱贵族少女而已。
「对、对。说得没错。你,你很明白事理嘛。你应该明白,对爱蒙赛斯特家来说你一直都是个累赘。这样一来,你总算不必作为家族的耻辱死去,至少临终之前还能为这个姓氏尽到应有的义务……」
笑死。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原来只是对长姊霸凌发言的cosplay。不愧是成绩和为人都不优秀,却依然顺利成为王族跟班的多涅利。只有强行整理心情、快速装起样子的才能值得称赞。多洛莉丝每一次遭遇欺凌的时候,他明明都注意到了,却都这样,很快地假装出一副【和我没关系】的表情……懦弱且薄情的家伙。嘛,其实有这种特质的人反而能活得更长久些,我姑且也只是打算稍微玩弄,呃,更正,让他陪我稍微演出一些有趣的剧情而已。
这家伙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还是我来欺负……嗯,对手戏还是我来安排比较妥当。
「那么,兄长大人为什么还在这辆马车上?可以下去了吧?」
「——对,说得对。我要走了……」
「只是害怕我会离开吧?要是没有载客的话,要是我稍稍叛逆了一下的话,马车就停下来了。兄长大人完美的计划,就消失了吧?毫无信任呢,真的是。」
「……」
多涅利倏然沉默下来。在连续被抢白后,终于进入了哑口无言的时间。
……原本的多洛莉丝是个连如此简单的指控都说不出来的孩子,所以连续听到这么直白的措辞,思维受到的冲击终于过载了吧。不过,这种男人的心情并非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应该注意的是,怎样表现得更加恶劣,怎样让他没有余裕注意到,我正在编织的东西。
——啊啊,用恶役模式来应对别人才能活得更好的世界,肯定有哪里出错了。
——真希望这位兄长是个更为胸怀宽广、更为理智的人,不过,以我的运气而论,目前的状况也只能满足了吧。至少比起上辈子的家庭,现在这种充满精神脆弱者、虐待狂和偏执狂的家庭大概还要更好点。
尽力展开积极思考的我,努力地稳定住视线,不去看其实正在车厢里飘来飘去作双手鼓掌状的妖精。喂,要是笑场的话要怎么赔我?那种滑稽的动作完全是在糟蹋难得的美貌哦?这边可是正在生死危机的关头,什么都还没解决呢……!
【反正你看起来很轻松嘛,肯定早就有方案了吧】……可恶,我干嘛擅自读起唇语来。要不是这家伙唐突读心乱入,说不准我早就实践了装死计划,已经从棺材里爬出来恢复自由身了!喂,要是有什么转生者外挂的话还请速度到账,我真的不想按自己这临场发挥的剧本走耶?个人来说觉得还是那种开局满级后宫拉满的慢生活作品最好了,这话是认真的!
……唉,不行,不想吐槽了,好累。
我强行挪出最后的意志力,把女演员气场张开到一百二十分。
「来做个交易吧。我会完成这个任务的,完美地。王族绝不会责怪兄长大人,反而还会对您称赞有加。作为交换……」
我加强恶女微笑的输出。这幅身体本来拥有的是阴暗系女子的美貌,和攻击性的表现不怎么合得来的样子,但现在也没得挑了。
「我希望您能行使和我有关的缄默权。不管是谁,若是向您问起我,请保持沉默,或者声称自己一无所知。没事的,兄长大人的信誉是完美的。我——只要这样的代价。嗯,我可以为此去死,是认真的哦?」
感觉多洛莉丝这辈子的敬语份额都快被我用干净了。啊啊,说到这个地步还没有反应的男人不如变成石雕在美杜莎神殿里活上一百年好了。
「兄长大人对我来说是必要的。没有必要担心那么多事情……」
我安抚似的轻拍他的手臂。不知为何,我感到多涅利在轻轻地颤抖。
「毕竟,您可是要成为下任伯爵当家的人,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我对成为女伯爵没有兴趣。还是多少留个继承爵位的活口比较好。
似乎听到了我内心稍微有些危险的台词,多涅利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匆忙地说了句「我答应你」,就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马车。
他连停车都不肯,放了两个风魔法把自己摇摇晃晃地吹了下去。
好想跟他抱怨,就因为这种胆小鬼的逃跑行为,害得我这个能听见妖精声音的人受到了何等的耳膜摧残。喂,妖精,你笑得也太大声了,难不成这也是秘传的妖精攻击魔法什么的吗?
「唔噗噗噗、啊哈哈哈哈!没有、怎么会!只是有趣,太有趣了!你是最棒的女主角呀,多洛莉丝!」
好吧,虽然又一次投身了黑暗企业,至少老板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嘛,虽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马车往正牌货的地方开。当别人替死鬼的兴趣,我就算再活一百年也不会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