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山上静悄悄的，山下的两名斥候正躲在一处灌木中，观察着上山的一处山口。一小时前走过的一群哥布林们经过这里，狡猾的小矮子用长枪在灌木丛里刺了好几下，但万幸没有刺中他们。过去，哥布林们只会三五成群打劫沿路的商队或者落单的旅人。能够聚集这么多哥布林简直前所未有。

「这些小矮子在干什么啊？」人类斥候探头看着排好队列向山上叩首的哥布林们，问身边擦拭着阔剑的狼人，「学人类搞祭祀吗？」

狼人银白的毛发蓬松，身材结实，手指修长，手中紧握着刀柄，他这副模样同平时一样，特别是刚刚才喝了一杯苹果酒以后，脸色看起来红润起来，碧蓝的眼睛像是浅蓝色的宝石却带着一丝杀气盯着路上跪拜的哥布林们。但除此之外和人类外表已经很相像了。

「我听莫兰达先生说，他们好像是在制造攻城武器，涉及一种禁忌魔法。别的我也听不懂，看看后面还有上来的小矮子了吗？」狼人对人类斥候问道。

「没看到再有哥布林上山了，路上有几个兄弟被发现了，我们要再小心一点。」人类斥候面露难色，身上发抖，说话时都带着颤音。

狼人见状，拿着酒袋拍向伙伴，安慰道，「别怕，你身后还有你大哥我呢。绝对要消灭它们，它们毁了多少农场，祸害多少人，就连......不说了。传令兵怎么还不来呢？」

「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们收集敌人的情报送不到山下，一定会出乱子的。」人类斥候敲着冻硬的地面，又说，「这些哥布林有些穿着软甲和头盔，山下那点卡兹人打不过这么多哥布林啊，还有六个食人魔，天啊！」

「别分心！喝点酒去去寒气。你的手不要再抖了，我们要是被发现，你可来不及反应。」

「好，好的，大大哥。」人类斥候手抖着喝着苹果酒，嘴中的苹果甜味缓解了他的紧张。「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摩洛斯多克原来是弗洛斯托夫的属国吗？」

狼人并没有看他，沉默一会儿，说，「不是，是弗洛斯托夫国统治的城市。在我十几岁时还是，之后领主大人伯爵领地和周边的村镇组建了摩洛斯多克公爵国。肯比亚人来了之后还需要我们抵挡北方蛮族，才会同意不干涉摩洛斯多克，以盟友的形式相处。」

人类斥候若有所思，又问，「那我们算是卡兹人还是摩洛斯多克人啊？」

「忠于领主的我们没有权力选择，既然领主决定要跟着那个年轻伯爵，那我们作为领主的仆人，也要效忠于那位诺夫塔诺伯爵。」狼人没有再说别的，他本来耷拉着的耳朵却竖起来，捂住刚要说话的伙伴。嗖，狼人推开伙伴，一支箭矢从山上的树林里射出，因为狼人及时拉开伙伴，才幸运地躲开了这足以毙命的箭矢。

「快跑，他们发现我们了。」狼人抓起阔剑，一个箭步跳过了身后掩盖好的深沟，人类斥候紧跟其后。

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身后的脚印给了远处赶来的哥布林无法忽视的痕迹。身后的哥布林们尖叫着，穿过灌木丛顺着脚印追他们。但是个头矮小的两个哥布林掉入深沟里被里面的削尖的木刺刺中，惨叫声让后面赶来的哥布林们暂时停止脚步。

他们向山下跑来很久，年轻斥候气喘吁吁问道，「大哥，你找的地方真好，这些哥布林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别想那么简单，快点下山。」狼人感到一丝不妙，面前的山坡上出现了很杂乱的脚印，其间还有些血液已经被冻在脚印下的积雪中。他停下脚步，他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心中莫名的不安让他觉得山坡上可能有不好的东西。传来的味道很熟悉，是一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这是？」人类斥候自顾自地走上山坡，他没有留意脚下，踩在被血液融化而黏煳的泥土中，绊了一下，他就双手着地倒在那片山坡上。

迎面就是树丛里几个哥布林的头颅，突然出现的哥布林尸体吓了人类斥候一跳。

「这是谁杀的？」人类斥候坐在地上尽忙向后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会是我们的传令兵杀的吧。他怎么样了？」

狼人捡起人类斥候的刀递给他。而狼人举着放下阔剑，拔出腰间的弯刀，弯着腰顺着脚印走去。为了防止偷袭，他还喝了一瓶魔法药水，右手发出一瞬间的蓝色光亮。人类斥候第一次上战场难免有些紧张，特别是见到山坡上的一大片冒着白气的血迹。战斗应该就是刚刚才结束的。

「大哥，这......附近......不会有......哥布林吧？」人类斥候此时连话都说不清了，想要说话壮壮胆子，狼人捂住他的嘴，示意不要再说话了。冷酷的眼神和刚刚聊天时完全不同，那是狩猎时才有的可怕眼神。

人类斥候没有举起他擅长的弯刀，而是紧握着狼人的阔剑，他见过狼人大哥用这种阔剑在农场砍杀过入侵的食人魔，似乎他认为这个阔剑有着什么破魔的功效吧！

雪地中的脚印越来越清晰，一路上除了血迹还有残缺的肢体，狼人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

「全是手，脚......呜（干呕）」跟在后面的斥候感觉反胃，他慌张地看着四周，担心哪里跳出来这些怪物。

狼人发现掉落的肢体中出现了被啃咬过的男人的大腿，看伤口的大小对方有食人魔，看着脚印，对方应该只有一个食人魔带着不到十个哥布林的小队。但是他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前方的树林里是一片光秃秃的白桦林，不明的灰色雾气笼罩在不远处，脚印是走向迷雾深处的。要不要进去呢？看到周围残缺的布料，那些被吃掉的男人就是他的战友，他们应该是遭遇了伏击。狼人觉得身边的这个孩子根本帮不上他的忙，还是带着情报先回到山下再说。他不打算冒险，原本抬起的脚收了回去。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类斥候，两人在大路旁商量一下就决定不再前进，先回山下报告才更稳妥。

这并不是胆怯，而是作为斥候的直觉，那片灰雾后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再等着他们。

可是，正要离开大路时，他们听到了路上有人说肯比亚语，让他们觉得很蹊跷。一群丑恶的怪物从山下走来，中间却有两个人类在兽群中间和一名萨满用肯比亚语交流。这些哥布林们身穿软甲，刀剑被擦得光亮，向着山路两侧搜索，糟了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原路返回，或许能够有一线生机。

狼人正要拉着身边的伙伴离开，却发现身后的密林中出现了一只高大的食人魔。不仅如此，与食人魔同行的一个哥布林发现了躲在路边的他们，吹起了骨哨。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吸引在场所有的哥布林的注意了。

直接反抗是不可能的了，敌人远比他们要多。狼人喊了一声跑，两人向着雾气中的白桦林跑去，几个追的比较近的哥布林被雾气中的一阵震爆崩了出来，一个点燃的火把被丢到哥布林队伍里面一时乱作一团。

雾气中，视野迅速陷入朦胧，两个斥候互相找不到对方便各自为战了。迷雾中时而出现在面前的白桦树说明狼人并没有走出这里。他弯腰快步向深处走去，把弯刀的刀背靠在胳膊上，左手摸着胯间匕首的刀柄，只要看到敌人就会毫不留情的割破它的脖子。

雾气中的声音渐渐平息，宛若进入了一个无人的世界。踏雪的声音都变得极大，路边的哥布林们应该也是慢慢搜索进入了这里。脚下的血迹越来越多，树下出现了锁骨，还有看不清面容被砸烂的头颅，血液和某些身体组织被挂在白桦树的树皮上。狼人看到这种惨状不忍再多看，踏着被血染红的地面，继续向深处走去。他默念着咒语，增强了听力，却什么也听不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被隔绝声音的地方。

刚才那个人类是谁？穿的是便服，看不出是哪方势力的人。狼人心中泛起各自想法，但身边不断出现的尸体让他没有时间去想有的没的。一个绿色矮子从他身后冲来，弯刀扎向他的后背，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反倒是右臂的刀挡住了敌人的刀刃，左手一划就了结了一个哥布林。那个哥布林的动作过大，即使没有听到它的声音，依旧可以躲开。他便避开散落尸体的地方，绕着树在一旁慢跑，陆续发现几个蹲守在树上的哥布林，用绳子勒死了他们，吊在原地作为标志。他一直在跑，迷雾似乎变得更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误打误撞看到了和他一起进入迷雾里的人类斥候，他躺在地上脸上露着狰狞的表情。阔剑被丢在一边，剑柄上还有紧握着的右手。他的眼睛瞪着天空，下巴脱臼了微微的颤动着，泪水从眼角流过。肚子被刨开，露出内脏和其他血肉模煳的景象。他看到了走来的狼人大哥，眼神中一瞬间的高亮，在一阵阵咯血中，就像是蜡烛熄灭一样，眼瞳中没有了色彩。

狼人单膝跪地合住了同伴的双眼，在胸前画着十字祈祷片刻，摸了摸同伴的口袋里的写下的情报。虽然被鲜血染红但大体还是能够看清的，狼人把情报放在自己胸甲的暗格里，他要快点下山，山上的哥布林远远超过预期，还有人类来帮忙真是不可思议。

无法辨别方向的他喝完所有的苹果酒，感觉身体莫名发热起来，刚刚看到的同伴和其他士兵的惨状让他的精神打出十二分的精神，至少现在他不能死，无法把情报交给山下的埋伏的军队的话，仅有轻步兵的军队无法对这里的精英哥布林们产生什么有效的威胁，甚至会全军覆没。

敌人不知道在哪里，他举着刀四周环视，但白灰色的雾气和白桦林的白色树皮几乎融合在一起。每走一步看到的几乎都是相同的景色，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到了一处永远走不出去的幻境。这里的魔力流动很乱，根本找不到魔力的源头，而且不断乱流的魔力扰乱了双方的感知强化魔法。却使得狼人可以依靠体格的优势，逐个杀掉意外遭遇的哥布林们。但依旧被砍到几刀，可能太过兴奋，胳膊上的疼痛直到这时才感到火辣辣的痛。捡起尸体上的衣服拽出布条简单包扎一下，继续保持着战斗的姿态，若是人类的话，恐怕早已体力不支。

他决定不再绕树，而是沿着一个方向走，不知走了多久，依稀听到前方一个女性的叫声，喊着并不标准的卡兹语。

「你们不要过来，呜、呜，救命！谁来救我！」

循着声音，狼人冲出迷雾，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讲弯刀投掷出去。身穿黑色披风的女孩面前站着的高大食人魔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巨斧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下，头部喷出鲜血，直挺挺地倒在女孩的身边。

「躺下！」

狼人只说了这句话，拔出背着的阔剑往前迈进，女孩好像并没有听懂狼人的话，坐在原地发呆。也可能是救世主来的太快，让她没来得及反应。她呆呆地看着这银白色头发的狼人，并没有发觉狼人阔剑上的浮现的蓝色光芒。

「激流」

蓝色的刀光虚化出浪花的形态整齐地切割掉几个向后看的哥布林们，它们的上半身因为惯性被甩到一边。但他看到女孩并没有躲开，他收了一点力气，阔剑并没有斩掉所有的敌人。腰间的匕首刺中最靠近狼人的敌人，连捅数刀，拎起这个小矮子丢到其他哥布林身上，把他们撞到一边。

「燃烧」

狼人右手散出红色粒子，形成一个拳头大的红色火球射向那些哥布林身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哥布林们的生命，它们尖叫着，双手伸向天空迎接生命的最后一刻。

狼人没有放松，他突破身体极限，不仅使用了战技「激流」还用了魔法，肌肉的酸胀感隐隐袭来。关节处的疲惫感让他不得不扭几下肩头。

踩着倒地的食人魔的头，狼人拔出了那把插在上面的弯刀。

女孩的小脸苍白，说着异域的语言，但狼人一句也听不懂。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吾稀k文因」女孩咬字不准，两人只能互相比划手势，但两人谁都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女孩脸都憋红了，语速很快，说的每个词都听不懂，还指着不远处几匹被肢解的马。见女孩拽着他，他便跟着过去了。

那些马儿身边还有其他被杀的人，他们中有两个穿着华丽的骑士、三个颇有姿色的侍女、一个魔法师模样的女人、还有四五个男性战士（只看到四个头）。女孩带着哭腔说着什么，掩面哭泣蹲在这些尸体旁边久久不愿离开。

这急坏了想要下山的狼人，但是两人沟通不了，他又不会安慰女人。本要直接离开，女孩拽着他的袖口，向他指着其中一个骑士。他将信将疑地掏遍尸体衣服的口袋，发现了一张写满外国文字的小卷轴，还有些魔法阵的式样以及一张地图。但是地图被水渍和其他脏东西弄脏了，完全看不清有什么画在上面。

他想要离开，但是这个女孩依旧拽着他的袖口不愿意离开。他知道女孩或许对同行者的死亡感到悲伤。他也为自己的战友悲伤，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沿路上他至少看到了四五个斥候的尸体，就连他的传令兵在迷雾中也被他发现了。他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不想丢下这个女孩，留在这里不是被凌辱到死就是被当作食物肢解吞掉。

追兵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依旧可以听见不远处那个瘦高的人类用肯比亚语说着劝降的话，狼人记下这里，这些尸体附近的一颗标志树上刻上记号——那个西边来的年轻伯爵要求他们记住死去的战友的位置，之后会有人去收尸。

他确定四周的敌人没有发现他们。

没问女孩的意见（听不懂），他一只手伸向女孩的膝盖后面，另一只手抱在女孩后背，一下子把女孩抱在怀里。女孩手足无措，惊慌地踢着腿，双手拉着披风不愿意让脸露出来，但很快在狼人站直后就配合狼人的公主抱不再任性了。狼人的手摸到了女孩的裤子有些潮湿，没有说破，从女孩随行的侍女背包里拿出几块厚围巾，包在女孩的身上。他们沿着马蹄印的相反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这片白皑皑的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