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2

劳梅尔的连队躲在密林后面的天然形成的山洞里休息。

他经过一大片密林，再爬上做了记号的土岗。一棵大树下早已等候他的新人副官告诉他，从那里可以看到安科维辛。

一路上都是雪的天地，劳梅尔的眼睛感觉很酸，这些该死的白色惹得他频繁眨眼，眼睛上好像都映射出一大片阴影，让他看东西都很困难。紧闭双眼后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感觉舒服一些。

这时大概下午，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和早上阴霾的天气不同，下午天放晴了，白雪反射着阳光，看久了眼睛会感到不适，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而湛蓝天空与白色大地的交界处有着一片鲜红色的世界，那并不是血液的血腥场面，而是几十栋刷了红漆的两层小楼，屋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小楼前的大道蜿蜒到更远处，把密林这边的雪地和城镇分割开来。这条大道与村外的联系目前是劳梅尔能够看到的一座石桥。大道继续向东，穿过山坡，不断向上延伸着，大道就没入地平线那边的光秃秃的树林里。

大道另一侧，远处能够看到小镇最高处的修道院上遥远的金色女神像和钟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修道院不远处的白色教堂前屹立着不知什么人的雕像。教堂的山坡下干枯的树枝下面被近处的红墙挡住，但是能够看到一阵阵白烟，烟飘向大道，隐约能够闻到食物的香味以及不完全燃烧的灰尘味。

修道院西边的雪原上零星五个骑马的人向修道院的方向疾驰。他们被村落外的瞭望塔上的人发现，很快被瞭望塔下的守卫叫住，停留一会儿他们才继续上马进入小镇。大道左边，几个披着棉衣的修女们跟着一名牧师赶着牛车，顺着大道走过劳梅尔眼前的石桥，仍旧在红色房子后面走出几个守卫，盘问一番才让这些神职人员进入小镇。

劳梅尔和副官绕着这里的大树向更高处攀爬，站在更高处可以看到修道院后面有一片低势更低的地方，那边能看到的几个草屋，那里就是小镇北边的村庄。村庄被小溪分割成两部分，村里的房子都沿着小溪岸边向外扩散，冬日里屋子的烟囱焚烧冒烟的景象可以知道这里生活着不少平民。

「北面那个村子叫什么？」劳梅尔问副官，身边的副官身上发散着圣洁的金色光粒正发动了什么魔法。副官闭着眼睛，双手紧握在胸前，半跪在地面上，并没有理会劳梅尔的话。劳梅尔没有再问，打断她只会浪费时间。

劳梅尔再次看向远处山地上的修道院，从修道院前的小广场前的喷泉池子前能够看到一个嬷嬷向山坡下走去。大广场上，红屋子的白色屋顶正有几个男仆扫下积雪，露出灰色的屋顶。刚刚进入小镇的修女们和牧师招招手，她们便赶着牛车，牛车拉着几个大大的酒桶，看样子是刚刚送酒回来。牧师则沿着向村庄的路走去。

劳梅尔没看出什么异常，安科维辛的守军似乎还没有什么准备，看来按计划打这些人没什么问题。但副官嘴里嘀咕着什么，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卷轴凭空展开便一瞬间被烧为灰烬。看来还不是叫她的时候。

这时，小镇东边出现了一队装满粮食的牛车，几个肯比亚士兵拿着长矛跟着车队通过了广场，向着村庄方向走去。那个牧师原来并没有走，从沿路的屋子里出来，就跟着牛车队一起消失在修道院山坡下的一片被积雪覆盖的屋顶了。

「您看，那个嬷嬷？」身边人突然开口让劳梅尔本来稍有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下意识握住靴筒的匕首。但很快看到了那个褐色皮肤，皮质细腻的脸，淡紫色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我的脸有什么吗？」副官露出一副迷茫，被帽子压弯的长耳耳尖被冻的通红。

「没什么，爱芙娜。你发现什么了吗？那个嬷嬷有什么问题吗？」劳梅尔揉揉眼睛看向步履蹒跚的嬷嬷。那个老奶奶拄着拐杖艰难地向下走。

「一个嬷嬷而已。」

「您看那几个修女，不但见到嬷嬷不去帮忙，甚至连打招呼都没有。就连牛车都走的很慢，那几个修女穿的袍子是向右盖住身体的，并不像是这一地区的......可能她们并不是修女。」

「你眼神真好，居然能看到她们的袍子......你带了望远镜怎么不给我？」

「您也没要啊。」副官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她还在观察着小镇。她把眼前的望远镜交给了劳梅尔。

「我没有看到城堡，难道藏起来了吗？」劳梅尔拿着望远镜继续看着队对面的小镇，他最关心的目标并没有出现。他想起了这位副官刚刚的举动，便问道，「对了，你刚才在干什么，还用了王给我们的卷轴。」

「我刚刚隐藏了我的魔力溢出，用卷轴标记了小镇范围的魔力者咩。」副官说的很慢，似乎是为了让劳梅尔听清她的吐字，但还是有一点北方蛮族的口音。副官的脸上现出严肃庄重的神色，指着小镇的建筑物说道，「您看，除了各瞭望塔的魔力者外，修道院的修女们身上有魔力，那些修女的牛车后的酒桶也有魔力溢出。那位牧师我没有发现魔力，但是粮食不会给平民的。我认为城堡在修道院后面，或者就在山坡的那一头。」

「你说的有道理，但那个送粮食的车队不知道去哪里了。」劳梅尔说。爱芙娜用着染料笔在一块布上画着侦察看到的守卫部署。

「那些修女是从大道西边过来的。我们上午从格林贝德的那座桥上过来可没有看到什么修女，格林贝德被肯比亚人烧没了。修女们根本没有可以送酒的地方。」她说出心中的疑问引起了劳梅尔的注意。

「那你的意思是那些修女并不是修女？即使她们带着一些魔法道具......」劳梅尔感觉不对劲，放下望远镜思考着。

「还有刚才那几个从西边的骑马的人，他们也是直接走的是粮食车队的路。」

「修道院后面就是他们的屯兵处。城堡和仓库就在那里。」劳梅尔想通了。他手上的望远镜交给了副官，边向山岗下坡走去边对副官嘱咐道，「我向军团报告一下这个情况，把这些情况写好，一会儿我派个人送。」

副官没有起身，反而拿着望远镜看着西北方向的雪原上。她挥手把劳梅尔叫来，远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黑点，两个黑点，陆续出现很多黑点，那些是从摩格斯多克方向跑来的骑兵。看着为首的骑兵举着的旗帜，对方是肯比亚某支临时骑兵联队。但是那是一面新制的军旗，他并没有见过。后面跟着的骑兵没有章法地向着村庄地方向狂奔着。不一会儿，就都消失在村庄里。

肯比亚临时骑兵连队军旗

后面不足一百人的步兵也跟了上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村庄中。正看向远处雪原的两人却听到身边有说话的声音。他们收好行李，拉紧衣服躺在雪地里。山岗下的大道上出现了十几名带着各种武器的人，他们穿着平民的服装，却说着肯比亚语。劳梅尔会肯比亚语，听到他们的话。

「您说肯比亚军要撤出安科维辛吗？」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乡下口音，但一些词说的并不太准，可能是本地人。

「弗洛斯托夫的大军就要到这里了，一会儿要有正事交给你们。不要再搜这片密林了，要......」那是一个较为成熟的青年男性的声音，声音比较低沉且有磁性不怎么常见。

但那几个人走的有点远声音太小听不清了。劳梅尔匍匐爬向大树，对方一共有五人，除了后面三个壮汉外，一个穿着锁子甲的人看上去像是领头的，身边的矮个子身穿本地的民族服装点头哈腰的听着那个男人说话。

「啊？大人，拉尔辛和阿迪洛普没了？大地方的兵都打不过他们，俺们村里这些人可没打过仗。」矮个子说道。他低着头一脸的谄媚样。阿迪洛普应该说的是安德洛普吧！

「上面的大人叫我们先撤退，在翁克给他们一个大礼。」领头的男人注意到了雪原上溃逃的肯比亚军队，但说话时不但没有颤音，反而说话感觉更有底气，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大人，是不是肯比亚人会在翁克把他们打个稀烂？」矮个子低着头偷瞧着领头的男人，他也注意到雪原上的溃兵，额头的汗珠从头顶流了下来，还在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汗。

「可以这么想。」那个男人笑着说，「那个诺夫塔诺真是一个小鬼，完全比不上他的奶奶。」

劳梅尔突然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压，身边的爱芙娜拉起了长弓准备射杀刚刚说出大不韪之言的害虫。千钧一发，动作之快，劳梅尔这个老兵都完全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爱芙娜你要坏大事啊！

砰！

心脏狂跳的劳梅尔不忍心再看爱芙娜做的多么过激。他爬到离敌人更近的地方，拔出长刀随时准备砍死下面的敌人。他的位置看不到爱芙娜。他想着冲出去可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再让爱芙娜射杀其他人。他屏住呼吸，周围的声音似乎一瞬间消失了。一秒，两秒，三秒。箭头并没有射到任何人，反而周围的声音又一下子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

他退了回来，只看到一个捂着胸部的黑色精灵趴在雪地里凭空反复跺着脚。他迷茫了，莫非他这个外表冷漠看起来很靠谱的女副官实际上是个战斗力为0的笨蛋吗？

远处钟楼上，浑厚的钟声响彻雪原，掩盖住弓弦弹击的声音。

「爱芙娜，你是不是没射过箭？」劳梅尔轻声地问。

爱芙娜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用手捂着脸，双腿还在蹬。即使遮住脸，耳朵可整个红透了！

「看来我们要撤退了，爱芙娜！」

「......」

「快走吧，让他们觉察出来就晚了。」

时间紧急，劳梅尔一把拽起双臂护胸的爱芙娜扬长而去。路上只留下一根断掉的弓弦和两人凌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