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欠的债?

不明白，根本不明白，都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能让我能想得明白的？

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在想什么？一副败犬的模样，不过我很喜欢渡的这张脸哦，呵呵呵呵……」

我完全宕机在夜樱面前，这幅可笑的情态引得她掩口而笑，而落在我身上的那双眼却全然不见笑意。

这表情，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

「现在可以先不用在不值一提的地方为难自己，渡，你的罪远比这重。」

她半蹲下，用眼神禁锢着我，间或一顿，继续言道：

「给你个奖励吧，可以向我提问三个问题哦。不过，如果让我再听到「为什么」这几个字，就算是渡我也不会手软呢。」

她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拇指抵在下唇。

我想伸手挡住，被夜樱用另一手按在长椅边，然后摇摇头，脸靠的更近。

「问吧？」

「雪野做了什么？」

她抿嘴，饶有兴趣般勾勾发梢，转而又恢复了笑容：

「渡的这个问题，前置条件是那个女人的死出自我手吗？」

「不然呢？！」

「条件成立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哦。如果是我干的呢，那就是因为她在觊觎属于我的东西啊，难道不该死吗？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倾后仰，眼中溢出泪水，表情扭曲到甚至可以说是狰狞。

疯子……这个疯子！

「你在鬼扯什么，百分之二十五？！」

恐惧与愤恨在天平两侧沉浮，最终倾向后者那侧，促使我怒不可遏地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憎声大喝。

她不为所动。

「这算第二个问题哦。」

继而眯起眼，

「不过……温柔一点嘛，我可是能随时折断渡的手哦。」

平静的面庞中悄然染起绯红，被抓住的手一转，反扣在我的腕上。即使用力抵抗，也未能撼动那将其拉至她胸口的趋势分毫。

「看来这里，能让渡消气呢。」

她将手缓缓下移，双颊红晕愈发，其中的娇羞我难辨真假，脑子中只剩立刻把视线挪开的念头，于是慌忙将头扭开。

「啊呀，看来不愿意呢。」

动作忽然停下，她歪头俯向我，片刻后便将手挪走。

诶？

「到此为止，还是……试着揉揉看？」

夜樱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双手插在腰后，顺势挤动胸口，将我搭在她锁骨下的手掌一拱。

「在我回答完这个问题前，胸部供渡随意享用哦。好了，那么——」

她故意拖长尾音，同时瞄向我僵住的手，略带几分遗憾地叹气。

方才的凌然盛气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心中冥冥顺势而为的念头令自己咋舌，现在我怎能对她抱有念头，该死。

「是我，或者不是我，百分之五十。是我，但不是现在的我，百分之五十，概率相乘就是百分之二十五。」

她说罢，我顷刻间想起了一件事，立即反应过来，杂念荡然无存，一面抽回手，不理睬她的嗔声埋怨，一面发问:

「第三个问题，你，夜樱慕可是一个人吗？」

「问题是在「一个」，还是「人」上呢？只剩一个问题了哦。」

「你对我的称呼在上次的某个节点后突然从「学长」变成了「渡」，你所说的不是现在的你是和这个有关吧？」

语落，她努着嘴的脸随即骤降至冰点，绵延起说不尽的意味。

「是啊，这太明显了。不过很遗憾，我自己也是后知后觉呢。」

「还有回答的机会吗？」

「当然，我还没说完。从接近渡开始，就有许多念头悄无声息地嵌入到了行为甚至思考里，在那次失去意识前，我都没有察觉到。或许有奇怪的东西在这里哦？」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失去意识，什么时候？」我连声追问。

「三个问题。」

她曲指比出「OK」的手势，我才反应过来，已经超过次数限制了。

无声的念头，失去意识……奇怪的东西？就算不深加思索，凭直觉也能知道，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在于此。

稍作掂量，我凝色，双臂环至胸前，一手托颚，声音压低了些许，做好了觉悟般:

「我想，还可以有第四个问题。」

「BINGO~恭喜渡发现隐藏礼，那么条件是——」

她的真正目的

夜樱第一次回答间就在引导着我后续的发问，耗尽次数的最后一个回答旨在以延续话端的条件调动我的情绪，这也是她的筹码。

显然，夜樱心知这些对我的分量，如果没留有一手，我难免会被套入她的节奏。

所幸

手心朝内，拇指搓开封装奎尼丁的袋口，借低下视线之姿将药片贴近下唇。

「把手放上来。」

嗯哼？

一抹春色撩过双眼，她不知何时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双瞳更加炽热，手指拉开一条缝隙，双峰间的沟壑略见一斑，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渡，把手放上来哦。」

不好——

她的身子依向我，逼得我后脚一挪，同时瞥见她注意到我后退的视线，顿感不妙。一咬牙，将指缝间的药片推入口中。

「看来渡喜欢软饭硬吃呀，要我主动才……啊呀，啊呀呀……」

夜樱眉头一皱，又信手打开颗扣子，将襟口解至内衣下侧

「分心的话可不是好孩子呀，渡……好好看着这里啊。」

说着，一手扶上我脑后将我的视线拉进，同时另一手拉下我抵在嘴边的小臂。

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伴着清幽的体香扑来，生理本能与心理压力双管齐下，所有预案无一宣告有效，即使发出逃脱的指令，也被身体本能忽视。

「渡，悄悄地吃了什么好吃的么，能吐出来和我让我也分享一下吗？」

面前的眸登时凶光毕露，双颊被猛地掐住，生硬地将我意图别开的脸扭回。

已经来不及思考再多，我只得将含住的奎尼丁用舌头抵至喉口两侧，忍耐着咽部强烈的不适，以微弱的声息威胁她:

「松手，不然就……吞下去……」

见她脸色一变，我心中暗自喘息，可分秒未定，她又露出笑意。

「能想到这步真是值得表扬，但在那之前，要先让渡学会做一只听话的宠物才行呢。」

「什……？！」

「吐出来，我的「宠物」(My Little Pet)。」

夜樱忽然高高在上的口吻更令我摸不清状况，不容我继续迟疑，下颚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活动。

骗人的吧？！

「是的，主人(Yes,my master)。」

嘴唇翕然，声带自作主张地振动，身体不由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口中的药片也随之落地。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话，这才听话嘛，渡，你该是我最可爱的宠物呀。」

笑得更放肆，美声都如银铃悦耳，每声都如同恐惧的鼓点鸣奏。

不不不，就算事已至此催眠程序之类的还是有些离谱了吧？

望向她那张几近痴狂的脸，视线跟随她的后退而放远，我意识到，身体失去控制的此刻，我的大脑并没有因此也罢工，而是一如往常的在颅内运转。

能控制我的意识，那值得一试……

在记忆中捕捉刚才被丢到这张椅子上的过程，锁定在与夜樱现在的距离相同的片段，我要用「回溯」切断夜樱与我身周之间的联系。

「我要松开狗链咯，希望渡能把握好这次机会。」

等下？

听清她的话同时，视野开始扭曲，变幻着趋于凝固。

「看来还是不够乖呢，渡需要主人更加严厉的调教啊。」

耳边飘来略带怒意的斥声。

「回溯」的范围内，时间和空间都是静止的，我怎么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不，等等，再等等！

眼中已经难辨虚实的画面内，夜樱的身形仍旧清晰，并且不断朝我逼近。

先前没有经验，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再犹豫，我尝试将七支八离的意识拉回，提前结束「回溯」。

「待在原地主动认错的话，惩罚会轻一些哦。」

夜樱在一片交错的图像中如此显眼，可仅一眨眼的功夫，我竟错漏了她的动作，后者已经贴至跟前。

伸手刹那，她的轮廓以外的空间似镜面破碎般解体，蒙蔽在现实之上的混沌烟消云散，只剩她的手臂穿透一切，径直扼住咽喉。

「不行啊，这样可不行啊，渡……」

『砰』

后背摔在地上，闷声一响。

本应钝痛难忍的身体却被更大的疑惑缠绕，眼下的种种再一次让我好不容易摸清的条理变得漏洞百出，我无暇顾及肉身的痛苦。

瞬移，怪力，服从指令，还能在停止的空间内活动，这是什么超自然存在啊？！

我单手撑住地面，抬头望去，正要上前的夜樱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表情不自然地抽搐。

「啊、学长，对不……疼啊！没事……滚！去死！」

她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单手托住额头，面色紧锁，口中念念有词，转而又猛地一拍，似要将什么东西赶出她的脑中。

有机可乘

她仍在摆正身姿，抓住视线垂下的间隙，我纵身奔回原处，往斜前方一瞄确认片刻，便火急火燎地拨起散落在地的药片，再次送入口中。

「把那些东西扔掉踩碎！「宠——」」

话音末音未落，眼前之景急剧扭曲，转瞬又归位，不待她惊讶，所有的奎尼丁已经咬碎咽入腹中。

赌对了，即使她是行动不受影响特例，那诡异的操控能力在两人间仍需要广义上的介质，会被「回溯」的静止阻挡。

「溯边渡——！！！」她恶声怒吼

嘶啊……站不起来，头好痛，超出承受能力太多了。

「夜樱慕可，我咽下的是烈性毒药，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发作身亡，绝对不会再让你得逞！」竭尽身中残余的一丝力气，我喝道

「嘁。」

夜樱的脸上瞬间布满黑线，沉下面色，一声不吭地缓步走来。

「先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把我送到医院就还有救，不然我就继续使用能力逼死自己，下次再见面时我不会再给你留任何阻止我自杀的余地，想清楚！」

我继续向她施压，身躯渐渐乏力，只得用余光观察，夜樱的双手在发抖。

她在害怕，得手了。

我心中预测着下一步的交锋，脚步也越发靠近，局势的扭转显而易见，仅需进一步巩固优势。

「好，我说……」

修长的双腿浮现在眼前，她正要搀起我

头发被揪起

「告诉你哦，渡。」

话中是妥协，可那副表情根本就是写着不屑。

「只要我在你身边，仅仅这样你是不会死的啊，天真得可爱呢。」

仅仅这样？不会死是指……

「很棒哦，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我可爱的小宠物，你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她放开手，鞋尖一顶，掂起我的下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

「现在啊，整个千井町都在搜捕你，真觉得把你送到医院，你就能逃掉吗？」

「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你出现把无意识的我带走，我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你，至少让你也脱不了身。」

「你错了，渡。我就说，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她将鞋尖上挑

「舔吧，我会告诉你的。」

这家伙……

「只是舔我的鞋，渡就能知道真相了哦。」

只要低下头，就能按她的要求能照做。

只要低下头，就能拿到破局的钥匙。

视线只能瞥到裙子的下摆，但我却能看见，她那副表情上尽是对我的嘲弄。

他妈的混账。

双目闭紧，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

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嘴靠近那将使我颜面尽失的鞋尖。

我在干什么。

舌头伸出，又被牙关抗拒地顶回。

没有选择了，雪野已经死了，没有下一次机会。

全身没有一块肌肉不在唱反调，自尊心也不允许我朝她低头，更别说如此卑微地讨好。

不，从她嘴里问出关键才是最重要的。

雪野已经死了。

那身首异处的画面不断撕扯着我的神经，无论如何，我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本能的阻挠最终还是落败，我缓缓伸出舌头……

「你看你看，连这点小事都要纠结半天，你那么轻巧地咽下的东西，居然告诉我是烈性毒药？宠物博取主人关心的手段还是有些稚嫩呐。」

夜樱忽地将脚收回，我险些扑空与地面接吻，被她一只手拽住胳膊，从地上拉了起来。

「刚刚只是情急下的巧合，现在的你没有办法控制你身上的力量哦。

自从失去意识后，渡的身体几乎无时不刻地失控，在我将你带走的全过程，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乎，现在的我是杀死雪野的唯一嫌疑犯？」

「不对，现在的你就是杀人犯呀。占便宜不成就恼羞成怒，买通警察切断监视器后下手，多么合乎情理啊，这可是渡一手操盘的布局哦。」

她斜过身，背对我，留给我一张侧脸。

「手段凶残地，杀死了她，更别说那个女人还是雪野家的大小姐。唯一和你们接触的那两个警察一问三不知，现在已经被雪野家的人直接挟走了，渡知道这是谁的责任吗？」

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心头

「我、我，是我……」

「明白了吗，现在的你可是众矢之的，你的身边只剩下我了呢……」

语声渐远，她轻轻踏出几步，眼睛已经不再看我。

「真的要逃走吗，渡？」

这是命案，我一个人不可能逃得掉。

不只是警察，更要命的是雪野家的人。他们不可能听信我的胡扯，被抓到了，我连自杀重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跟着夜樱走，她一定知道我会设法钻空子自杀的，那会做什么……

「我数十秒钟，十秒钟过后，渡就再也不会有重来的办法了哦。」

重来的办法，她明明就知道我要做什么，那这……

十秒钟，她在打压我考虑的空间。

『嗡——嗡——』

正要起身追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没有铃响，但振动声在静谧的环境中依旧刺耳。

起风了。

我迅速将其掏出并按下静音，但为时已晚，夜樱已然发觉，猝然回头，双眼被风拂起的长发隐去。

本就微弱的夜光此时更加暗淡，我看不清前方，看不清夜樱的脸，只见她依旧面朝我，身体也随头部缓缓转回。

「接。」

只字随风声飘入耳中，我没分清是人声还是噪音。

低头看向手机，「井上夏」的名字赫然写在屏幕中央。

「接电话，开免提，十秒钟延后。」她冷冷地。

偏偏这个时候，井上为什么会来找我……

直觉告诉我接听并非明智之举，凭夜樱的意愿也能直接命令我，但她没有这么做，违抗只会更是白费力气。

忐忑不安地，按下接通键。

『小渡，小渡！你在哪里？！』声音中满是焦急。

「嗯，我在。」

『什么？你说话呀，那不可能是你干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默默地看向夜樱，没有回应。

『小渡！喂？你在听吗，有谁在你旁边吗？』

「在听，没有人在我旁边。是我干的，和你们没有关系。」

『你在说什……是谁在那？小渡！』

不行，井上完全听不懂我的意思。

「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

『好吧，我知道了。你在哪里？』

「想让他们抓住我的话，恕不奉陪。」

话筒中，隐隐能听见她颤声吸了一口气，非常微小，夜樱多半没注意到。

『小渡，如果可以的话，来找夏好吗？夏会保证只有自己在的。』

「嘛，有机会再说吧。」

怎么可能去找井上，她不要命了吗？

『井上相信小渡，井上会帮你的！』

等等，这又是搞什么。

「慢着，你先别……」

『我们随时都在，小渡如果有办法就去……』

『嘟——』

井上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不能让夜樱听到她让我前往的地点，我只得匆忙挂断。

她对我的信任完全过头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嫌疑人啊。

「渡，好像又有外面来的野猫想搅和我们的事情呢。」

我还在盯着屏幕冒冷汗，夜樱已经悄然踱至面前。

「最后一次机会哦，十，九……」

她掐住我的脸，让我选择，但发丝掩盖的面色下无不在警告我已经无路可走。

「八，七，六……」

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却将那张同样平静的脸衬得阴森。

视线相撞，我忽然被点醒。

她是冲着我来的啊。

所谓病娇，除了我之外的条件完全无足轻重，和让我被抓住相比，只是给我暂时逃脱的破绽完全不值一提，我居然还费劲在这上面做文章。

跟着她走或被抓，她开始就把选项定死了，只有两个，是被她绕进去了，从了她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再夺回主动权。

「五，四，三，二……」

井上说「他们」的话……对，去找水咲！有他帮忙我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一。『Yes』or 『Not』，渡？」眉尾一挑，她对我的选择很有自信。

「『Or』——可能性。」

夜樱眼睛眼睛一眯，掐住我的力道顿时减轻，被我手腕一顶，猝不及防地弹开，仰身往后摔去，她再次往前握的右手扑空。

坚硬的石板路把我磕得不轻，手脚慌乱地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立起半个身子。

她快步走近的同时扬起左腿踹向我，用肩一挡，骨骼开裂的清脆声骤然响起的同时，下身摩擦地面滑出几米远，尖锐的凸起将左小腿划开一道口子。

妈的，好痛，这怎么可能是人类。

右手捏住手机撑地支起下身，双脚吃痛，又往后猛窜，借力将手机朝她抛去。

夜樱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瞬，我扯开黏在伤口上的裤腿，不顾一切地朝坡下冲出。

身后传来金属零件破碎零落的响声，没忍住回首瞥去，手机在她掌心被捏得粉碎，纷垂的头发再也挡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意。

「给我站住，「Little Pet」。」

命令传下，双腿刚跃起就失去知觉，身躯在半空中化为提线木偶，四肢似被枷锁拉扯着欲往回。

即便如此，也不能和物理规律对抗。

身体下坠，任凭手脚胡乱舞动，胸口不偏不倚地刺入坡脚边的铁栏尖端。

不似上次，此时的痛苦返还百倍，腹部剧烈地痉挛渐近窒息，栏杆冰冷的触感刺入腔体，肉身的阴寒蔓延上意识，在清醒中没落。

飞血迸溅，几滴流入眼眶，霎时染上猩红，与视野中侵染的黑暗交融，耳边的呼喊声也沉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