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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哥？哥！」

未央正歪着头，三分疑惑七分无语地望着我。

「你在听我说话吗？喂！」

她伸出手揪住我的右脸，不轻不重地拽了拽，接着把脸凑近，撅着嘴仰头，将目光和我的眼睛齐平。

「啊，在听，怎么了？」我这才回过神过来，突然脱口而出，也把未央吓了一跳。

奇怪，刚刚是怎么回事。

见我有了反应，她脸上那三分疑惑此时也全部转为了无语，一面叹着气，又抬起眼道

「喏，回答我呀，为什么突然一直盯着我发呆？不会……看到自己如此可爱的妹妹，心思不受控制变得邪恶了起来？」未央表情忽地婉转，满脸戏谑地捂着嘴。

「再次申明不要因为那次看到我的电脑就认为我是妹控，而且有言在先我对你这种小萝莉不感性趣。」我正色。

「真——的——？」她拉长语调，伴随着作怪的鼻音，嘴角再不自然地上翘。

「真心话哦，欧~尼~酱~」

说着，再次朝我靠近。

「假的。」

「诶？诶——」

我话锋一转，不给未央错愕的间隙，冷不防地将手探至她右颈后方，手指如蜻蜓点水，又藕断丝连地来回滑动。

「欸嘿嘿嘿——哇哇哇哇哇！！哥我错了！未央知道错了！」

末了，指关节往上一提，小拇指离开前又趁机划过耳郭，指尖感到一阵颤抖，在她将脖子缩起来前逃离。

右边耳朵后面，是未央的弱点，这可是我在对咯吱窝发动数次进攻都大败而归后才偶然发现的。

「哥你干什么呀，我只是想逗逗你嘛。」她一边喘着气，揉着脖子，一侧身子似乎还在微微发抖，含着泪幽幽道。

「这是对大人不敬的后果，请我如此可爱的妹妹牢牢记住。」

真是的，果然是长大了吗。

明明以前的未央那么单纯，现在怎么老是爱捉弄我。她在我电脑上看到的那些就算再吸引我，也不过只是漫画而已，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是要有点分寸才行。

但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来这，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某天就，突然地？

不，果然是因为上中学后对她疏于关心了啊，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未央才会在我没注意时慢慢变得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吧。

「好好，知道了，哥哥大人～」她如获大赦般，吐吐舌头。

「再嘴贫我可要——」

我再次将手抬起，她条件反射地一震，慌张地后退，不料

「咚」

头碰到门框，响声十分清脆。

「啊，没事吧？」我忙地将那只手转而搭至未央头部那被磕到的小小一块区域。

我没料到这一小小的动作对她的威慑如此有效，甚至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当然，比起自叹，现在我更在乎那颗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是否因为此次撞击而雪上加霜。

「呜哇哇！痛死了啊！」

嘟囔了几句，她一瞥搭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然后看向我，目光避开了正面，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四周闪躲，还夹杂着一丝泪光，抿了抿嘴。

唉，即将迈入青春期的妹妹，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片刻后，我准备起身，手掌挪开时，掌心还残留着未央头顶的余温。

「噫，有点变态。」

未央突然张口，我一愣，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正在嗅自己的掌心。

「不不不未央你误会了，这只是摸了东西后习惯性动作。」

我为自己的辩护似乎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她眼睛里的轻蔑再次卷土重来。

「算了算了，把妹妹的头称作「东西」吗，那看来真的只是下意识的粗线条呢。」未央自嘲，也给了我个台阶下。

即使如此，尴尬还是难以一笔带过，所以我迈开步子，加速逃离现场。

「哥，等下。」

脚踏至楼梯边缘时，未央突然在身后把我叫住。

「刚刚的事情呢，哥就不要在意了。」

转身，她正有点扭捏地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

「但是——」

「我只是看到哥最近一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所以真的想关心你…呃，一下下。」她的神色显得漫不经心，但是手却在腰际搓捻着。

相处十几年，未央露出这幅扭捏的模样，我可以十分肯定，她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说。

我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眼睛盯着她垂下的眼皮。

房门微微敞开，窗户外的蝉鸣悠悠，顺着空气爬进走廊。

又这样过去了数十秒，未央扯了扯衣角，象征性地整理了下那身其实无可整理的T恤，终于正视我。

「想说什么吗？」我开口。

「哥，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有什么在和自己过不去？」未央的声音很小，像是试探性地问了句。

「有什么吗，硬要说的话，这见鬼的天气和外边那烦人的叫声，你可能指的是它们。」

虽然嘴上含糊不清，但经她这么一问，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脑子里跃跃欲试。

过不去……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和我作对似的，这么一想，真是令人很不爽啊。

「那是什么呢？」

未央追问，可惜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见我没回应，她缓缓走上前，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哥哥，为什么一直皱着眉头呢？」

「欸？」

她这么一说，我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眉心一直紧缩着。那就不难解释了，在未央看来，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和她胡闹了半天，的确很令人在意。

「噢，没什么，可能只是因为热得有些心烦了，不是因为未央。」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变得平和些。

可未央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我挤出的微笑而被说服。

「是不是一直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和自己争夺着什么呢？」

这种话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可心里却又应了那般隐隐一紧，好像真有什么被说中了。

「未央，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我倒还想问哥哥你呢。」

不，这让我更一头雾水了，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难以理解它的表达。

见我这副样子，未央又是叹气，这是今天她第几次露出这幅表情了？

「好吧，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呢。那既然这样，那这么大的怨恨又是从哪来的呢？」

怨恨……不对。

思绪在脑中迟缓地流动，举步维艰，然后触碰到了最深处的某根弦。好像真的有那种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间。

「不，不知道。但是，可能，只是可能，或许是感觉每天都是这幅模样，对自己窝火罢了。」

可能，是在指这个吗？

在几个月前，我在某天猛然发觉，自己在即将迈入高中之际，本该更加多彩的生活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吸引力。

「哥哥觉得自己有什么做不好的吗？」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这个的话，那也就可以回答未央了。」

但是，我不知道。

可它们就是不受控制地，将眼前的一切色彩都无可挽回冲淡，任我伸手挽留，又从指缝中逃走。

是我的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当时我有这么怀疑过。越是这样想，越是不明所以，只是兜兜转转，箭头却又指向自己。想要泄愤，却不知愤然何物。

「哥哥，我很担心。」

她的脸上无不书写着不安，但在此刻几近凝结的氛围中，一切都无法流露。

于是乎，未央走上前，轻轻拉住我朝外的那只手。

「抱歉，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除此以外，目前我也找不出其他解释了。

我在一遍遍地抛出问题后，它就一遍遍地向我反问，继而缠绕在我身边。

重复着，像积压的干柴，死气沉沉，但会被一点火花燃起燎原大火，最终烧向的却是我自己。

还是是我自己出问题了吧。

「不论怎样，如果哥哥就这样出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未央把手抓的更紧了，低着头，也在思考着什么。

「对了，在这等下，我去找个东西，或许，看到它你心里会明白一些的。」

「什么？」

未央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她所谓的「那东西」貌似是什么能解开症结的关键。

「就在这里，等我一下下，等我。」

再次叮嘱后，她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是什么啊……」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转身望向外面，开始在脑中筛选着，未央会从房间里找出的东西，那可以回答我的问题的关键。

……

「渡，下来吃早餐了！」

突然，楼下传来老妈的叫喊声。

早饭？

强烈违和感在脑中升起，一时又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于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时间。

「2022年6月8日，8点02分，吗？」

是到要吃早饭的时间了。不过我刚刚站在这里，是在干什么来这？

「渡？」

老妈再次喊着我的名字。

奇怪，我为什么要傻站在这里，就像在等着什么似得。

我扭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一角的那个房间吸引。

「嘁。」

我又在想什么。

看着未央的房门，瞬间有万千思绪要喷涌而出，但马上被我自己粗暴地打断了。

很安静，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搏动着，牵挂的痛苦在其间泛起。

开什么玩笑，未央已经消失了三年了。

已经说好了，我不会再去想那些事的。

下定决心的事，怎么能反悔。

那扇门好像有种魔力，吸引着我。我只好强制把自己的头扭过，抵抗着心中再次回首的欲望，向楼下走去。

还是先去吃个早饭吧，感觉已经饿了好久。

「知道了，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