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一個人的生命軌跡,需要做什麼?
長生不老的壽命?
花不完的榮華富貴?
權傾朝野的絕對權力?
不。
只需‧‧‧‧‧‧一塊沒有發霉的麵包,以及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足矣。
「跟我走。」
這是苟活在陰暗的下水溝裡,骯髒的老鼠從未奢想過的一句話。
◇
暗巷裡。
男孩臉上掛了彩,身軀也有著數不盡的鞋印和傷口。
這很正常,即便是看上去再怎麼光鮮亮麗的地方,只要將目光轉向陰影中就總能看見不少暗地裡苟且偷生的蠹蟲存在。
眼前瘦小的男孩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從小在貧民窟生活的他很早就認識了一個道理──弱肉強食。
強者剝削弱者,弱者壓榨更弱者,更弱者把魔爪伸向比他們還要弱小的廢物。
沒有實力的人沒有生存的資格,想要獲得什麼就必須展現出自己的強大。
想要金錢?
想要食物?
想要衣服?
可以,只要你足夠強大,那麼這個世界便百無禁忌。
因此為了能夠在這荒唐的世界中存活,他偷竊店家的食物,搶劫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孩童,只為能夠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
他從不認為這麼做有什麼錯誤,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
今天他沒有得到食物,他就會死;今天他得到了食物,別人就會死‧‧‧‧‧‧僅僅這樣而已。
「我服了。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這年頭居然連這麼小的小孩子都學會在路上搶劫了嗎?」
聲音的主人恨鐵不成鋼,顯然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遇上這麼離譜的事情。
趴在地上的男孩抽動著想爬起身,但他從無法動彈的四肢知道這次自己栽了。
原本他只是打算偷偷摸摸地把對方行囊裡的食物抽走,結果沒想到卻被對方逮個正著,正想撿起地上尖銳的石頭搶走食物就跑,然而下一瞬自己就被扔飛出去。
儘管摔得並不重,但是男孩已經三天沒進食了,身體早就不聽使喚。
事到如今,咬著牙試圖爬起來是他最後的掙扎。
自己大概是活不過今天了,男孩恨恨地想著。
他曾經見過失手的同類被人用棍棒活生生打死,像是一條破布般隨意地丟到路邊任其腐爛發臭。當然,更多時候那些同類會在新鮮時被其他人『廢物利用』。
即使眼前的人沒有這麼做,失去力氣的他也會在明天活活餓死,或者是成為陰影中兩眼放光的同類們的緊急食糧。
「喂!說你呢,你年紀還這麼小是從哪裡學來搶劫的?」
男孩看不清眼前背著光的人影,混沌的意識卻清晰地將對方的聲音一字不落收入腦海。
搶劫?是指獲取食物嗎?
這種事情不需要學,肚子餓了後身體自然會告訴主人該怎麼做。
年紀從來無法代表什麼,沒能學會如何獲取食物的弱者都死在了昨天。
「喂、喂喂!別裝死啊,我也沒用那麼大勁吧?」
腦袋被人用腳尖輕輕踢了幾下,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是否死亡。
沒有裝死的必要,反正也的確快死了,就和那些連同骨架都不剩的蛆蟲們一樣。
「真是的‧‧‧‧‧‧到底是誰家孩子啊?感覺看上去都餓了好幾天了‧‧‧‧‧‧行吧,就當我日行一善囉。」
突然間,一塊堅硬的麵包被塞進男孩手裡。
男孩的意識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身體早已搶先一步握緊手中的食物,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裡咀嚼。
堅硬的口感讓他的牙齒忍不住打顫,口水不可避免的分泌出來,可是原因卻不是這個硬的要命的黑麵包難吃,而是這副身軀還從未吃過如此像樣的食物。
雖然還是硬的跟石頭一樣,但是至少還可以咬得動,而且裡面也沒有木屑、石子之類的雜物,是真真正正純粹的麵包,是足以令人果腹的麵包。
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另男孩不可自拔的猶如野獸般撕咬著麵包的每一寸纖維,貪婪的吞嚥著還未軟化的營養。
就在他狼吞虎嚥的同時,男孩的手邊不知不覺間多了一壺乾淨的水。
許多年後,男孩依舊沒有忘記那個明明又硬又難吃到不行的黑麵包和那壺完全沒有味道的水。
當然也沒有忘記隨後那個人隨口落下的那句:「跟我走。」
◇
阿提默斯,中庭。
極寒的冰將周遭的一切全都凍結。
建築、士兵、裂界造物都無一倖免。
神聖的金黃色國土被純淨的冰藍色光芒所覆蓋。
深陷其中的士兵們驚恐著試圖掙脫禁錮,然而在逐漸蔓延的低溫下卻只能眼睜睜的坐以待斃。
「呼‧‧‧‧‧‧」
碎空緩緩地呼出一口寒氣,嘴邊盡是因低溫而散發出來的霧。
他巧妙的利用冰雪將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凍結起來,但是他令人意外的沒有取走任何一位『天網』士兵們的性命。
相對的裂界造物則沒有這麼幸運了。
雖說碎空的冰不分敵友的把士兵們凍結住,不過同時卻也變相的保護了這些人。
在那些滿懷驚恐的目光中,碎空的冰精準地繞過他們並刺穿所有的裂界造物。原本難以對付的怪物群們被他輕而易舉地吹口氣收拾掉了。
儘管他放出了要大鬧一場的宣言,可是似乎在這場恐怖襲擊中對於阿提默斯反而才是獲益的一方。
「天哪!老兄你是認真的嗎?你居然懂得手下留情了?天殺的你肯定是被奪舍了!」
碎空高速移動的同時,愚者不知什麼時候又突然跟了上來。
明明已經被『殺』掉無數次,但是當碎空一不注意時眼前的愚者就又莫名其妙的『復活』過來並吱吱喳喳地煩個不停。
就像現在,他顯然對於碎空沒有殺人而感到不悅。
「哦~樂子神在上。無論你是誰,拜託你快從老兄的身體裡出來。我保證,當你出來時我一定會為你找個更好的樂子,快放過他吧。」
「閉嘴。」
愚者的雙腿瞬間被凍結,見狀他卻只是愉快地發出笑聲。
「嘻嘻嘻嘻!別這樣嘛,你知道的我只是喜歡熱鬧一些,夥計你的個性實在太『冷漠』了,合格的表演家可不‧‧‧‧‧‧哦?又用冰塊掏我心窩子,就這麼想讓我『心寒』嗎?」
「閉上嘴一分鐘你會死嗎?」
「那當然,畢竟我最擅長的是脫口秀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雙腳的冰塊絲毫沒有影響到愚者的動作,只見他強硬的扯動小腿移動,下一刻他的腳便輕輕鬆鬆的掙脫了寒冰的影響‧‧‧‧‧‧如果無視那對被留在原地的腳踝的話。
儘管失去了腳踝以下的部位,不過愚者顯然並不怎麼在乎。
回頭一看,原本定在原地的腳踝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雙足像是再生一樣生長出來,就連扯斷的褲腳和皮鞋也都安然無恙。
無論看了多少次,碎空都搞不懂對方到底是為什麼沒能死亡,不過在不影響到自己目標的情況下他也懶得去思索。
「我說夥計,這麼心慈手軟可一點也不像你啊。比起用『冰』,拿出那柄劍不是用起來更方便嗎?」
仍舊嘻皮笑臉的愚者望著碎空冰冷的雙眸。
某種角度上,碎空覺得愚者確實身懷驚天動地的才能。
──在惹人生氣的角度上。
「愚者,你知道多少?」
「嗯?你說的是什麼?是克羅洛斯─VI號毀滅的真相?還是『雪狼之牙』的身死道消前的英勇事蹟?亦或是你藏著的那柄──」
「『餘燼』。看樣子你很清楚。」
沒等愚者說完,碎空便代替他說了最後幾個字。
在愚者看不出是諷刺還是期待的目光中,碎空拿出了一柄赤紅色的大劍。
名為『餘燼』的大劍劍身上散發著高溫,光是舉著沒有施加任何虛數能量的情況下就已經灼熱到連空氣都產生扭曲。
而它的鋒利度自然不必多說,幾乎與碎空肩膀高度持平的劍刃反射出刺眼的折射光,輕輕一碰就足以斬斷物體,更不用說那堪稱恐怖的高溫了。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餘燼』嗎?真不錯呀~的確很適合做為『英雄』們的專屬武器。」
碎空沒有回應愚者的自說自話,而是單手舉起餘燼架在愚者的脖子側邊。
「知道嗎?愚者。這把劍是由一位傳奇工匠所打造出來的武器,據說曾融合了部分的命途之力而具有一定程度上可以斬斷因果的能力。」
「哦吼吼,這可真是不得了,聽上去是把相當厲害的武器嘛。不得不說,在此之前我的確懷疑過你到底該如何達到你的目的,畢竟你想殺的人似乎沒那麼好解決。不過現在嘛‧‧‧‧‧‧嘖嘖!看來那傢伙得倒大楣囉。」
愚者絲毫沒有因為碎空的威脅而感到恐懼,反倒越加興奮的瞇起眼睛。
餘燼的劍身輕輕靠在他的肩膀,光是如此愚者的禮服就被輕易的劃開,炙熱的劍身灼燒著愚者的身體,然而他卻依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滿不在乎的笑著。
「我猜,你應該不是普通的愚者。雖然你的身體看上去和一般人很像,但是相比之下更像是幻化出來的。」
碎空掃視愚者的身體一圈後又接著說:「不過卻也不是模因生命,你的生命體徵更像是能量體。」
聽到碎空的結論,愚者愉悅的張開雙臂大笑著。
「完●全●正●確!!!恭喜你呀夥計!你居然參破了我的驚天大秘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究竟是怎麼猜到的呢?」
愚者笑嘻嘻地將身體前傾,拉近了與碎空的距離伸出手指戳著他的臉頰,像是真心的因為碎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而高興。
然而碎空無視了愚者的挑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說,我的這柄劍砍下來之後,你這條命還在嗎?」
空氣在一瞬間陷入了寂靜。
愚者的動作停滯,碎空也沒有採取下一步行動。
兩人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彷彿都想從對方眼裡瞧出什麼來。
此刻,兩人的形勢像是逆轉過來一般。
先前愚者始終保持著笑意在口頭上捉弄著碎空,這次則是碎空掛著冷笑盯著一動不動的愚者。
不同的是,先前碎空再怎麼做似乎都無法殺掉愚者,此時愚者卻從餘燼的溫度上察覺到『權能』的力量。
碎空剛剛的發言並沒有說謊,但是他卻隱瞞了一部分。
餘燼確實融合了部分的命途之力,不過融合的卻不只是單純的命途之力,而是比那更加強大、更加至高無上的──
『權能』。
毫無疑問,這柄劍融合了一個命途的令使乃至星神的部分『權能』。
作為行走於『歡愉』的命途行者,愚者自然能夠感覺得出來這並不是命途之力這麼簡單。
先前碎空花樣百出的試圖『殺』掉自己都毫無作用,一部分原因源自愚者確實是個能量體生命,不過更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己動用了命途之力讓自己的本源免於受到傷害。
但是這柄劍完全不同。
愚者能感覺到,如果被這把劍認真的砍一下,自己的本源會確確實實的被上面附著的烈焰徹底燃燒,直到與這把劍的名字一樣化為『餘燼』。
「分享個小故事吧,愚者。我很討厭讓這把劍見血,除了面對它的仇人之外我並不想使用它。但是在找到那個該死的混帳之前,我不介意先拿你開個刀。」
碎空握著劍柄緩緩將鋒刃滑向愚著的脖子,眼神冰冷的如同淬了毒的刀。
感覺到灼熱的劍刃貼在自己的脖子上,愚者猶如深淵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碎空。
片刻後──
「呵呵‧‧‧‧‧‧」
愚者笑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碎空一動不動,盯著笑得和傻子一樣的愚者。
愚者揉著肚子放聲大笑,期間還不忘對舉著餘燼的碎空指指點點,彷彿陷入生命危險的人不是他一樣。
在碎空冷漠的眼神下,愚者忽然暴起單手握緊劍刃並將其牢牢對準自己的咽喉。
「太棒了‧‧‧‧‧‧太棒了!摯友!我果然還是喜歡你這種性格。冷血無情、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殺伐果斷才是真正屬於你的天性!」
碎空還沒搞清楚愚者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只見他突然用空著的手對著半空中揮了揮,緊接著天上瞬間出現了大量的白色物體。
待碎空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白色的物體竟然是一個個巨大的手掌骨。
「你想做什‧‧‧‧‧‧」
「看好了!碎空,這些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趕在碎空反應過來前,那些巨大的手骨維持著張開的模樣硬生生砸在被碎空冰封的『天網』士兵頭上。
身體無法動彈的士兵們睜大雙眸眼睜睜的看著如同隕石的手骨向著自己迎面而來,直到意識消逝的那一刻前都只能絕望的迎接自己的死亡。
伴隨著冰塊碎裂與血肉之軀被輾碎的聲響,數十名『天網』士兵瞬間命喪黃泉。
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和數十具屍體一瞬間便成肉泥的慘況,饒是見過了許多血腥場面的碎空,此時也不禁因為愚者的舉動而睜大雙眼。
然而愚者卻像是完全沒發現碎空的異樣般張狂的大笑著。
「哈哈哈哈!看見沒?對於敵人就該毫不猶豫的碾碎、壓碎他們!就像你以前做的一樣。」
「‧‧‧‧‧‧你瘋了。」
「我瘋了?不不不,我的朋友。你必須得理解一件事情,雖然我這個人對固定的橋段感到厭煩,但是在這場『劇本』中我們扮演的可不是什麼『英雄』,而是『反派』。別被那虛無飄渺的惻隱之心所干涉行為,否則我可是真的會對你感到失望的。」
「他們不是你的同伴嗎?」
「同伴?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夥計。」愚者骷髏面具下的嘴角咧開一抹詭異的弧度:「我不是悲悼伶人那群只知道哭天喊地的蠢貨,在這場劇目中我的職責是『演員』,自然得做好演員的自我修養。」
愚者稍微偏開了腦袋看了下後方的慘況。
「至於他們,不過是群『大魔王』的走狗們罷了。作為『反派』的我可一點也不喜歡這群小喽囉。」
愚者離開了。
他歡欣鼓舞的跳著奇異的步伐前往下一個區域,像是在碎空這裡的目標已經達到了一樣。
碎空不清楚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一直以為他足夠瞭解眼前的愚者,在得知愚者是阿提默斯的居民後他便單方面的認為愚者將『天網』的人視作同伴,不過這個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破了。
眼前的人自始至終都將這場阿提默斯的戰爭看作『表演』。
碎空背負的仇恨也好,星核獵手的入局也罷,對他而言都不過是這場豐富這場戲劇的調味品。為此他不惜手刃同伴、引狼入室甚至將其他派系的人都親手拉入這場漩渦。
「這世界還是沒變啊‧‧‧‧‧‧」
強者肆意妄為的牽動弱者,實力強大的人還是依舊百無禁忌。
即便從弱者成為了強者,這現實到令人發笑的法則卻依舊沒變。
腦海裡回想著那個人曾經的教導,碎空不禁又感到了些許迷茫。
「妳說的世界‧‧‧‧‧‧好像從頭到尾都不存在啊。」
失去了目標的餘燼閃爍著火苗,似乎在附和著碎空的低語。
◇
作者的話
最近幾章沒什麼時間精修,看上去可能會比較粗糙,如果有錯別字或劇情bug的話可以提醒一下我再去修改
順帶給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好消息是致龍 AKA Relax法院帝王前陣子表示正在著手畫新的插圖,壞消息是我朋友們說最近好幾天都找不到他了
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