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③

    正要从山坡上撤下时,梅丽莎忽然脚步一滑,摔倒在地。她起先以为是地面凹凸不平,但是很快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身来——是她自己的头脑晕眩了。


  「没事吧?」


  克里安看见脸色不妙的同伴,想要将她拉起,但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一阵飞机起飞般的轰鸣声。他仿佛被雷电击中,回头看向小镇,看见一颗明星缓缓升上天空。


  「……不好!」


  克里安先是在原地盯着那饱含杀意的星体呆了片刻,然后便粗暴地拉起同伴,迈开双腿,拼命地向坡底跑去。


  他连滚带爬地逃出数米远后,眼前的黑夜忽然消失,变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几乎在同一瞬间,磅礴的音浪和气浪冲刷而来,夹在着土石与尘埃,重重地拍击在他的背上。


  克里安被这股气浪裹挟,像片狂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所适从。他紧紧抱住梅丽莎,睁大眼睛在遍布歪斜树木、尖利岩石的地面上寻找一片可供降落的痕迹。


  然而,落叶没法选择自己的轨迹。尽管他拼命地在下落过程中伸手去抓握树枝、出腿去改变落点,但都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两人还是重重地砸落在一块锐利的板岩上。


  震裂内脏、粉碎骨架的冲击毫无保留地袭向克里安。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他蜷缩身体,一方面将伤害降低,一方面方便保护梅丽莎。


  在坎坷的地面上转了数圈后,两人身上的动能总算消耗殆尽。克里安赶紧放开梅丽莎,确认她的情况。


  「看脸色似乎有点充血,但没有明显外伤,呼吸平稳,应该问题不大。再放个治愈魔法以防万一。」


  他解开口袋,确认补给安然无恙后,取出一卷从普利斯宅毛来的治愈卷轴贴在梅丽莎身上。


  接着,他将梅丽莎安置在身后的树木边,倚靠着树干站起身子,捏了捏双拳。


  「落在了一片稀疏的树林中吗,环境还算可以。但伤害累积地有些过分。光是余波就造成了近似普利斯那发音波的效果……要是被直接击中,必死无疑。」


  克里安心中一沉。将剩下的两卷卷轴一起贴在自己的身上。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林中,一群昆虫和小动物悉悉索索地逃窜而来。克里安眺望过去,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人形正在接近。


  他用力地将两手拍向自己的脸颊,以用脸颊的冲击压过身上的疼痛,带来片刻的冷静。


  「要试着和谈吗?圣殿的勇者也在。梅丽莎或许可以幸存,但我恐怕难逃一死。这样的话……」


  克里安取出一枚金戒指、一条红宝石项链。这几天不敢靠近城镇,没有找到机会变卖,但如果梅丽莎能获得圣殿勇者的认可,之后虽然可能会受到些歧视和猜疑,但应该可以自如地在城镇间行动。


  他对两样首饰施加化身魔法,以防别人看出其价值,然后将它们放入梅丽莎的口袋。接着,他又将以防万一制作的数枚化身卷轴交给梅丽莎。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办。」


  克里安拖着恢复了一星半点的身体,随手对着周围的树木施加化身魔法以扰乱追踪者的感官,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维,维拉蕾大人,是不是把光关掉比较好,亮成这样简直就是活靶子……」


  「爱德华兹阁下。贝芙深谙创生魔法,即使戳瞎她的眼睛刺穿她的耳朵,活物在她那里依旧如同火炬一般显眼。相对的,我们则严重依赖光芒。」


  「不,您不是说魔女刚刚复苏吗?她应该还没掌握那种程度的魔法吧。而且我姑且也能观察魔力的痕迹,应该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我有说过那种话吗?复活只是对外的说辞而已。西方魔女并非刚刚复苏。她能够复活,杀死她本身也没意义,因此过去的五十年间,本国一直将她囚禁在西方帕克圣殿的封印中。只是无能的看守让她逃脱了。」


  爱德华兹的脸色快比维拉蕾的光魔法还苍白了。


  「啥?那我们要面对的是全盛魔女?任,任务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最好忘掉那些可疑的任务描述。出发前,我已请求村民向利亚德和帕克神殿汇报此事。现在,请专注于魔女。」


  到底是啥时候汇报的啊?我怎么记得我们一下子就飞起来了呢?


  爱德华兹感到一阵绝望。大小姐,你可一定要真的有杀掉魔女的实力啊……!


  维拉蕾的脚步一停。她眯起碧绿的双眼,看向远处的树木,握紧手中的剑。她侧过身,低下头,在爱德华兹的耳边轻语。


  「爱德华兹阁下。请你观察我指向的树木。上面是否使用了化身魔法?」


  爱德华兹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尽力无视狂跳的心脏,闭上双眼,将周身的魔力构造成怪异的形态。


     静默的魔力汇聚到他的双眼,然后从中满溢出来,快速地流满周围数十米的地面。


  然后,他面色凝重地睁开眼睛。


  「有的。不仅是您标记的那一棵,前面的树木几乎全部被施加了化身魔法。」


  「只有树吗?有没有其他高度的魔力残留?」


  「……?啊!」


  爱德华兹一惊,下意识地拔出长剑。


  「您指的那棵树!树根处还有多处残留!」


  维拉蕾用剑鞘拨开爱德华兹的架势。


  「爱德华兹阁下,你做的很好。现在,请先去避难吧。」


  维拉蕾的长剑上开始泛起白光。她面向眼前沉默的敌人,高声喝道:


  「西方魔女贝芙!我是帕克神殿首席骑士维拉蕾·福尔柯。你那可笑的伪装已经被我看破,我将在此放逐你!」


  磅礴的魔力再次凝结。周围的树木仿佛都要拜倒在维拉蕾的力量之下,缓缓俯身。


  然而,树下那个与环境糅合成一片的人形却不为所动。


  「……」


  维拉蕾沉默片刻,脚下发力,飞速移动到了树木旁。下一刻,她散去了周身的魔力。


  「爱德华兹阁下。」


  「怎,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爱德华兹提着剑,一边抖着腿一边靠近维拉蕾。不过,他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恐怖魔女,只看见了一名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少女。


  尽管外表与传言中的魔女形象一致……但爱德华兹在圣殿见过真正魔女的画像,知道两人的长相有些许不同,并不是同一人。西方魔女虽然会使用化身魔法,但只用来在幼年期将自己伪装成成人,从未扭曲过自己的面容。


  「……太好了,看来只是误会而已。」


  维拉蕾依旧面无表情。她忽然凑近少女,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不。确实已经有可靠的目击情报,而周围这种高精度的化身魔法也只可能出自魔女之手。爱德华兹阁下,请你将全部魔力聚集在这个方向,探知有没有化身魔法的痕迹。」


  爱德华兹立刻执行。接着,他在黑暗的林间,看到了一条由化身魔法残留组成的道路。


  「是的。有一个人……沿着这个方向逃跑了。」


  维拉蕾站起身,收回长剑。


  「我判断不应追击。爱德华兹阁下认为如何?」


  「没有意见。那么……」


  爱德华兹隐隐猜到了维拉蕾要说的话。


  「是的。请你协助我将这名少女带回神殿。我们将以她为突破口,完成灭杀魔女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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