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Goodbye,
and a brand new st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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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恩少爺、小姐，請用茶。」

綸絲笑著輕抿熱茶，四下打量葛蘭家大宅端莊的室內裝潢。葛蘭家燈火通明，比克洛恩家更歡樂溫馨。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與葛蘭夫人愉快交談的紐特顯然也更鍾情於此處的氛圍。

自成功締約精靈過了兩天，綸絲的生活照樣運轉，今天她按照與夫人的約定來到葛蘭家學習。

沒人問她和哪位精靈締約，大公在停下陣法後倒是露出複雜的表情，苦澀到微笑一瞬即逝，想必是知道她的締約精靈與自己死去的兄長一樣。

同樣成功締約精靈的卡斯帕有點懵，彷彿無法想像自己居然真的能締約精靈。今天來到葛蘭家，綸絲還未見到小男孩。

綸絲本以為葛蘭夫人會嚴肅討論他們把自家獨子拐去與別的精靈進行締約此事，但葛蘭夫人對此事避而不談，喝完茶後就開始給綸絲上課，還為她準備了親自編集的教材。

在旁看熱鬧的紐特拋給綸絲一個「看，我就說葛蘭夫人很和善吧」的得意眼神。不，綸絲只覺得葛蘭夫人的授課比歡送宴會前更嚴格，而那就像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上個世紀學的禮儀又有誰會記得？她在二郎的夢裡只得來大叔的壞習慣。

終於，葛蘭夫人宣佈下課，綸絲才敢舒出憋著的氣。紐特在上課途中就溜出去閒逛了，完全沒有自身是客人的自覺。

葛蘭夫人換下嚴師的臉孔。

「克洛恩小姐，我有一事相求。在那之前我必須向你道歉，此事本不該請你幫忙，但⋯只有你能辦到。拜託你了。」

葛蘭夫人站起來向綸絲行禮，綸絲連忙擺手站起來回禮。她有種麻煩事找上身的預感。

「葛蘭夫人，請你⋯我們先聊聊，好嗎？我初來乍到，實在沒甚麼能幫上忙的。如果是與葛蘭少爺的締約精靈有關，那我更是束手無策⋯⋯」

「這事確實與小兒的締約有點關係⋯⋯能否請你跟我來，我向你詳細解說。」

葛蘭夫人走向門口，綸絲只得邊呼喚遊戲系統邊跟上。但是爛系統沒有彈出任務視窗，更沒有任何回應。更新完還是一樣爛。

「小姐你應該知道⋯外子為了我和孩子，被魔鬼困住了。」

「呃⋯⋯」

綸絲不認為自己和葛蘭夫人已經熟到可以聊這種話題。聽夫人的語氣，就像是認為她的丈夫還活著。葛蘭夫人究竟想讓她幫什麼忙？復活死人？

葛蘭夫人裝作對綸絲的尷尬渾然不知，帶她走過長長的走廊、通過一條架空的橋樑走向東塔。

「在來到北方前，我也以為魔鬼只是故事書裡嚇唬孩子的虛構存在。見到魔鬼的生靈非死則瘋，被魔鬼看中的新生兒通常活不過一天⋯⋯就算想消滅魔鬼，他們也不會輕易消亡。他們的能力和生命力非常頑強。」

夫人轉過頭對綸絲微微一笑。綸絲只得無辜地傻笑。

綸絲：好極了，這是邀請她一起殺掉魔鬼嗎？

「囚心」中玩家幹掉過類似「魔鬼」的終極Boss。淨化「陰霾」所需的道具「魔鬼的心臟」通常都是卡斯帕自行奉獻心臟。魔鬼之子說不定就是人造的魔鬼吧。

葛蘭夫人移動死路牆壁上的磚頭，牆後傳來一聲悶響，她肩膀靠上牆壁、用奇特的方式把它推開。自從葛蘭侯爵死後，並非精靈締約者的葛蘭夫人便在府邸添置許多機關，以保護這個家。

「葛蘭家的家族精靈是「鑑定的精靈」，家族精靈通常都會設下領域保護締約者的領地。但自從卡斯帕出生後，領域就變弱了。」

葛蘭夫人拿起一旁的發光晶石燈，帶路走下塔的樓梯，光影在她身上搖擺不定。綸絲看著一路旋轉往下延伸的樓梯，好像聽到底下傳來哭號。是風聲作怪嗎？

葛蘭夫人探頭看向她。

「克洛恩小姐，無須擔心，這裡我來過許多次，小兒也來過。請跟我來。」

綸絲回頭看了眼沒人經過的走廊，拿出伸縮柺杖咬牙跟上。她倒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攤上麻煩事，在生死邊緣來回試探。

【弱者的氣場發動中。】

綸絲：葛蘭家該不會封印了一隻惡魔在地底吧⋯⋯這麼猛嗎？

「葛蘭家族的成員們認為，和魔鬼交易才使本該早夭的卡斯帕活到現在。精靈的庇佑減弱，是魔鬼的伎倆、詛咒、精靈的處罰。他們認為，卡斯帕消失就能使魔鬼離去。可魔鬼不會輕易消亡。不過，只要我還活著，就沒有誰可以傷害我的孩子！」

隨著樓梯往下降，葛蘭夫人聲音中抑壓著的激動難以平息。抵達寒涼的底部時，她的臉也因為愾憤而扭曲，眼底紅絲蔓延。

「克洛恩小姐，我請求你把接下來看到的一切都當作秘密。非要怪罪的話，請把錯歸於我。」

綸絲的心有上萬只螞蟻爬走，好奇得不得了。葛蘭夫人把手按在牆壁的圓石板上，口中念念有辭，同時扭動其他石磚，石板附近的機關喀噠移動解鎖。

一股奇怪的味道從牆縫間滲出。是甘甜的氣味，令人聯想到腐爛的完熟果實。

綸絲：這裡面該不會有⋯木乃伊吧？

葛蘭夫人推開石牆，率先走入透著暗光的石室。綸絲握住寶石項鍊跟著走進去。

石室看著年代久遠，中央橫放著一個巨大的橢圓形奶白色晶石，綸絲走近一瞧，呼出一口霧氣：晶石中躺著一名男子！

男子的雙手交疊在心口上，面無表情緊閉雙眼，全身被白衣緊緊覆蓋，透著不安祥的感覺。興許是石室被黑色的光填滿，牆壁黏答答像是有無數蟲子在牆中蠕動。

「他便是外子。葛蘭家的家主、我的丈夫、卡斯帕的父親。他們都說他把靈魂獻給魔鬼，但我知道他的靈魂與我們同在。」

很好。看來本以為正常的葛蘭夫人腦子也壞掉了。綸絲自小就認為白雪公主睡在玻璃棺材裡被王子帶走很奇怪，把自己的丈夫冰著放在石塔內贍養同樣很詭異啊！

葛蘭夫人輕輕撫摸晶石，眷戀地描繪丈夫的臉。綸絲發現地上刻著符文和陣圖，好奇地沿著線緩慢移動。看起來像是締約精靈的陣法？

「魔鬼不會輕易死亡。因此他把自己封印在驅邪晶石中。如你所見，這裡是葛蘭家歷代與家族精靈進行締約的締約間。他希望在精靈的領域中，魔鬼的能力能被壓制。」

綸絲：隨便把外人帶來家族締約間真的好嗎。

「現在卡斯帕已經長大了，也開始學習與魔鬼共存的方法⋯⋯而且他成功與精靈進行締約，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葛蘭夫人看向綸絲，表情祥和平淡，但她的雙拳緊握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

「因此，我打算連同魔鬼一起焚化外子。起碼可以減輕魔鬼對卡斯帕操縱。而且，我也不願再看到我愛的人被污辱和折磨。」

綸絲聽得到葛蘭夫人平淡中的斷決。但她搞不懂這事和她有何關係。放過路人甲吧。

「克洛恩小姐，恕我失禮，您的締約精靈是「守護精靈」，對嗎？」

綸絲：我根本沒有底牌可言嗎。

「外子的安息需要您的幫助⋯⋯」

綸絲：我都不得安寧，還要怎麼幫你老公安息。

綸絲好奇地跟著葛蘭夫人走到黑色光源處，一小團黑色火焰燒灼著安置它的晶石底盤，火舌周圍的空氣發出奇怪的炸裂聲，仔細聽彷彿有人在低喃最惡毒的詛咒。

綸絲覺得這火有點眼熟，剛抬起手，葛蘭夫人便攔住她。

「克洛恩小姐，這是巫火，雖然是在非活性狀態，但一旦探知到環境變化，它便會激烈燃燒。」

也就是說，小孩子不要隨便玩火。

「巫火能焚燒一切，直至無影無蹤，包括魔鬼。因此，我希望克洛恩小姐能用精靈的能力助我一臂之力：在巫火焚燒外子時築起防護，護著締約間的陣法和我們兩人。」

「我以為巫火能燃燒一切，包括精靈的防護？」

「「守護精靈」能抵禦世間一切傷害。」

綸絲：很好，所以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綸絲完全不想嘗試矛和盾哪個較強。她對「守護精靈」的信心還沒有高到願意拿命去玩火。

「葛蘭夫人，我當然很想幫忙，但我還沒學會任何技能或者能力。巫火聽起來很兇殘，我想我不一定能抵禦。」

「噢，沒關係，您不需要感到抱歉。您本就可以拒絕我的請求，我能明白的。」

葛蘭夫人苦笑著轉過身去，綸絲有那麼一點點為難。呃，滅掉一隻魔鬼感覺能為她日後與葛蘭家來往增添安全感。「囚心」本來也沒有提及葛蘭家有魔鬼呀，或許葛蘭夫人順利用巫火除掉了魔鬼？

「葛蘭夫人，妳確定，這火能消滅魔鬼？那之後要如何滅火？」

「魔鬼的生命力會與巫火互相抵消。」

調查得如此清楚，難道以前有人用巫火燒死過魔鬼？綸絲本就不是猶豫不決的性格，管他的，滅鬼就滅鬼！

得到綸絲的允諾，葛蘭夫人鄭重地道謝。綸絲被告知甚麼也不用做，在旁看著葛蘭夫人把幾樣遺物盒子放到水晶棺上，小心翼翼戴上皮革手套捧起裝著巫火的盤子。

「克洛恩小姐，請妳展開防護。」

綸絲：好問題。該怎麼展開防護，用念能力？絕對防護！Mighty Shield！那些長到唸到一半會尷尬的咒語的防禦魔法！

她尷尬地發現，不，根本用不著發現，甚麼技能都沒有發動。這和遊戲的獎勵技能不太一樣，綸絲陷入迷茫。

葛蘭夫人察覺到綸絲的窘態，溫和提醒。

「妳要用心去感受和精靈間的連結。」

綸絲：原力？？？

「誠心祈禱妳想要借用的能力。」

綸絲：她明明沒有締約精靈，何以知道得如此詳細⋯⋯說是借用，其實有借無還⋯⋯隨便啦，守護精靈，祢閒著無聊的話幫我做個能抵禦巫火的防護罩？祢必須得閒著！

綸絲的藍寶石項鍊散發涼涼藍光，一個半球形的防護罩瞬間出現，隱隱浮光環繞著綸絲。

「妳學得真快！做得好。」

綸絲覺得自己甚麼都沒學到。她又讓精靈在四壁和陣法上施加防護，免得火直接把房間燒塌活埋兩人。

守護精靈對此有點不情不願，但最後還是順從綸絲的要求。

一切準備妥當，葛蘭夫人拿著火一陣掙扎，最後把火種滑到遺物上。

黑色的火焰直噴到天花板上，迴旋著燃滿整間石室，葛蘭夫人渾身蒙上灰燼退到綸絲身旁，呆看著巫火把丈夫的軀體化作虛無。

綸絲很快就覺得口乾舌燥，衣服和頭髮緊緊黏在皮膚上。有好幾次她都懷疑防護罩要破掉，但最外層化為烏有後又會有新的防護罩補上，火沒有燒到內層。

終於，火自我熄滅，石室中甚麼都沒剩下，連灰燼和熱氣都燃燒殆盡，剛才的烈火如同海市蜃樓。綸絲沒有理會葛蘭夫人獨自傷悲，咳嗽著走到入口的牆邊，摸索著機關。

戴著皮革手套的葛蘭夫人走上前在牆畫了幾下，石牆打開後空氣倒灌進石室內，發出啪噠啪噠的爆炸聲。

綸絲被熏得直流眼淚，渾身不對勁地離開石室，大腦缺氧而暈乎乎地坐到石階上。

葛蘭夫人獨自立於黑漆漆的石室中，目光虔誠地看著半空，緬懷過去。連骨灰也不剩，沒什麼可以埋葬在墓地裡。頂多就弄個衣冠墓吧。

良久，葛蘭夫人終於離開石室，臉上帶有心事了解的輕鬆。許是光的惡作劇，綸絲覺得她蒼老許多，又更添青春。可能是長久困擾她的心事終於解決的緣故吧，葛蘭夫人語氣激動。

「謝謝妳的幫助，克洛恩小姐。此事我會銘記於心。」

「噢，這沒什麼。不用謝。」

綸絲發現「北方家族的友誼」這一綁定技能(？)在欄目中更亮眼了，閃著灰濛濛的暗光。

綸絲拖著疲憊的腳步重新爬上那長得沒天理的樓梯，總覺得自己忘記了甚麼。雖說借用精靈的能力去抵抗巫火，但她好像也得付出精力，用術語說就是藍槽見底吧！。

終於離開圓塔，回到葛蘭家主宅，正巧看到紐特和小正太站在一幅大油畫前。

卡斯帕扭頭跑進葛蘭夫人懷中，又立馬放開母親。大概是意識到有外人在吧。紐特欣慰地看著他們母子兩人，用不著看狀態欄，光聽嘆息也知道他又在想大公夫人。

綸絲抬手一按紐特的後腦勺。

「走吧，我上完課了。」

「我怎麼覺得你甚麼都沒學到。」

綸絲無視他的諷刺，向葛蘭夫人和卡斯帕道別，踏上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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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你習得了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