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別人的感情,會給你帶來優越感嗎?
正在養傷的琪琪看見綸絲出現在自己的小房間時,無疑是大吃一驚,誠惶誠恐又感動地跳下床。
愧疚感湧上心頭,琪琪絮絮叨叨的謝罪和關心令綸絲無以招架。
「乖,好好養傷不就能回到我身邊繼續幫助我了?」
琪琪連忙點頭,乖乖坐下吃綸絲帶給她的水果。水果在北方還是蠻稀有的。這點恩威能換來小女僕的忠誠,物超所值。
告別琪琪後,綸絲到訪附身女僕的房間。小小的房間現在只剩下簡單的木製傢俱,有關女僕的痕跡一點不剩。
綸絲沒有放棄任務,因為夜裡睡不著,便帶上武器跑到教導室找線索。
自逃離變態伯爵的地宮,她的睡眠質素直線下降,做夢都會夢到那不斷重複的死亡循環,還有深淵⋯⋯
光是想想她便渾身發冷。
綸絲再次撬開教導室的門鎖,握緊匕首踢開門。
一道黑影向她襲來!綸絲敏捷地往後避開攻擊,無奈對方像是發了狂,雜亂無章地揮舞著武器。
綸絲迅速閃躲每一招,還以為自己成為武林高手。很快她厭倦了,試著站在原地不動,那道黑影只是站在門口處不斷揮動酷似長鞭的東西,攻擊甩入綸絲的身體、徑直穿透。
就連異常狀態都沒有的攻擊,只是虛影嗎⋯⋯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黑影。
綸絲抬起提燈、聳聳肩,直接穿過黑影走進教導室。
教導室裡有更多相似的黑影,沒有變成一團是因為他們都有明顯的個體、沒有融到一塊兒去。影子們或蹲或跑,不是在隱密的角落你推我擠,就是在被甚麼追逐般跑來跑去。
這些或許是教導室過去的影像。莫問原理,鬼怪哪來的原理。綸絲好奇地看了一圈,發現這些黑影的輪廓和身高相差無幾,說不定都是同一人。
難道是大公夫人?但教導室不是大公夫人用以對子女進行私刑的地方嗎?這些黑影用以代表她的子女更合理。懼怕、逃竄、躲藏。
可她記得教導室的晚上從不曾出現這些黑影。晚上的教導室有喜歡玩捉迷藏的小紐特,還不時有哭聲或朗誦聲迴響於房間中,奇怪的是今晚的教導室和遊戲中的場景完全不同,只有這些莫名其妙的黑影沈默著跑來跑去。
綸絲百思不得其解,便把疑問和燈具放到一旁,仔細查看每一處角落。
她用鑰匙打開櫃門,櫃子噴出一團黑乎乎的影子,綸絲疑惑地摸了摸——這不規則的形狀,該不會是火吧?
火有影子?火影嗎?
綸絲心底哈哈乾笑,手伸進火焰影子中摸索。一雙冷冰冰的手突然抓住她,綸絲把手的主人拖出來,卻發現甚麼都沒有⋯⋯
可那冰冷的觸覺還緊緊黏在手上!
綸絲:見鬼了。我怎麼就不吸取教訓,不要到處亂摸。
正當她還在研究那看不見的手,一股濃郁的殺氣和血味直湧進鼻子裡。
綸絲渾身汗毛直豎,匕首近乎滑出掌心。
敏銳直覺和身體僵直反應在給綸絲瘋狂響起警號,雖然微弱但綸絲是過來人所以知道,「那東西」又來了。
她這是被纏上了!?抑或是幻覺?她看向入口,為防被反鎖在教導室裡,所以進來後沒有關門!
綸絲衝上前撞向門板,門剛要關上,就被一根泛著銀光的鐵棍恰恰卡住門縫!
繼續關門還是躲藏起來?躲個屁啊,她帶來的提燈早就暴露位置了啊!戰?就憑她這個戰五渣?
門被粗暴踢開,綸絲在入口旁等待侵入者現身⋯⋯教導室內的黑影好像變多了,可綸絲還是能透過重重人影看出來,一個人把身子探入教導室。
她扔出匕首,剛脫手就後悔了,好端端幹嘛把武器扔出去——
「鋮」的一聲,匕首被來者打飛,直接粉碎地上的提燈,晶石如散落的星辰灑滿地面,微弱的光粒反而更添陰冷。綸絲在投擇武器後就移動了位置,這種小伎倆在絕對的力量跟前根本無補於事。
一股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震動,壓迫著綸絲的脊樑使她猛地跪在地上。綸絲以手肘和膝蓋撐在地上,不想屈服,卻還是受不住重壓側趴在地。
奇怪!明明【弱者的氣場】沒有發動,也就是說對手比自己弱啊!還是說對方強到根本不把她的技能放在眼裡,所以技能無效?
「那東西」的氣息已經消失,綸絲努力把頭轉向門口方向,死也要死個明白!在微弱的光線中,她看到一絲銀白的暗光。
她試著叫出「好感度」,果不其然!無處不在的公女晃到了五樓教導室!明明她從不在這邊出現啊?不對,為甚麼每次都在這種要命關頭出現!
好感度高的弊處:相遇機率更高。綸絲有種好感度將要下降的預感。
綸絲想要開口喊話,聲帶卻無法發聲。為甚麼如此多的道具和技能,卻百無一用!
安娜的紅眼睛掃落在綸絲身上,又徑直移開。
「未來的氣息變弱了。還有一股淨化的臭味⋯⋯」
黑影蠢蠢欲動。安娜突然大唱,聲量震耳欲聾。
「【你們,退散!】」
綸絲一陣耳鳴,看著安娜發瘋,想起安娜眼睛的特殊性。安娜的紅眼睛和陰陽眼相似,所以玩家們玩遊戲時不時看到她的台詞不倫不類,正是因為眼睛看到髒東西。
站在玩家的角度來看,自言自語的公女⋯很奇怪。有時候瘋起來會無差別攻擊敵我雙方,所以以「瘋子」形容她毫不誇張。
「我才不怕。」
見教導室內的黑影散去,安娜嘟噥一句,終於踏入門沿。教導室好像在激烈反抗,起碼連綸絲都感到一股反胃。
而踏入教導室後的景象更令安娜崩潰。
過去封塵的回憶鮮明投射在室內、挖起她幾欲逃避的灰暗;房間的佈置幾乎沒有變動,無不提醒著她無法改變的過往;最可恨的是未來的幻視與一切重疊,使她無從判斷真假!
斑駁的現實,陳腐的鮮活,震耳欲聾的沉默——教導室內堆滿密密麻麻的影子,蠕動著湧向房間內的兩名活人!安娜摀住耳朵緊閉雙眼,用教會卡斯帕的方法控制失控的精神,可尖銳的咒罵聲仍然不斷刺入耳中。
「你就是克洛恩家和斐旻家的恥辱!」
「我⋯我是克麗絲⋯蒂安娜⋯⋯克洛恩⋯⋯」
「你這種怪物東西,我怎麼會生出像你這樣的畸形!」
「我是帝國的戰爭英雄⋯是守護家園的戰士!」
「骯髒、下賤、這污垢的血⋯⋯要把它們都清潔乾淨⋯⋯」
「我是人,我是一個女孩子,我是特戰隊的司令,我有支持我的戰友。」
「你的生命沒有光、沒有未來⋯⋯魔鬼之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我是米菈戾的契約者,我的信念必無虛假,我是未來和陰霾的終結者。」
【是的,你是。】
耳邊尖銳的咒罵終於變弱,安娜心境平和地重新張開眼睛,教導室內的景象總算不再那般雜亂,起碼她只看到過去的自己在「母親」的監督下學習。
她腳步蹣跚地走進教導室,盡可能無視記憶的縫隙間吹來的刺骨冷風。回顧過去顯然是無用的,特別是記憶中的主角死了。
綸絲看著安娜走向櫃門,心焦躁鼓動,她怎麼也沒想到瘋女人會逛到教導室啊!要是知道,她拿走裡面的東西時就會找些代替品以假亂真!
安娜蹲下身子看了眼櫃子,正好奇為何櫃門沒鎖,又立馬發現有東西不見了。她愣了愣,起身跑到書櫃前,拿起每本書仔細翻找。
沒有、不是、不見了!那本噁心的書和血瓶⋯⋯
「安娜姐,你就不覺得新來的那女孩很奇怪嗎?她⋯好像知道的太多了。」為甚麼這時候會想起紐克說的話?安娜放下手中的書,轉過頭走到綸絲跟前,彎腰認真打量趴在地上的東西。
「?」綸絲被那雙緊緊注視的眼睛弄得有點不安,在那注視之下,她彷彿變成了人以外的存在。
「你⋯是假的?本人?」
四周的重壓瞬間卸去不少,手腕上的冰冷觸感也消失了。但渾身肌肉痠痛得不想亂動。當然沒辦法逃之夭夭。
「安、安娜?」
無數的念頭在綸絲腦海中閃過,最後她決定裝傻。
承認身份固然會令瘋女人知道自己跑進被鎖住的教導室,甚至成為偷拿東西的嫌疑人,但裝作幽靈說不定會被她直接滅掉,無庸置疑,當然是選擇保命!
安娜的狀態欄持續空白,就如同她的表情;可安娜此刻的內心混亂無比。
安娜說不清自己是感到失望還是背叛。更多的是羞憤——自己最陰暗悲慘的過去被挖得一清二楚,為甚麼這些人非得偷窺他人的過往!能得到甚麼?高人一等的同情還是嘲笑?
就像是所有的偽裝無以遁形⋯⋯
難道她那晚不該邀請泰倫斯幫忙重新封印大公夫人的屍體?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期待有新的家庭成員⋯⋯因為她早晚都會知道,那些仍然濃罩在這個家裏的灰暗往昔⋯⋯
安娜不敢再看向綸絲的眼睛。那雙天藍色的眼睛說不定寫滿恐懼、憎厭、鄙夷⋯⋯就像是整片天空都否定了她!
「⋯⋯為甚麼?」
綸絲躺在地上,眼珠艱難地轉向居高臨下的安娜,看著好感度爆掉、心驚肉跳。
「為甚麼是你⋯⋯」
好感度的異常都不及安娜渾身散發的死氣恐怖。
「我只是⋯紐特⋯」
——她以為相同的說辭她會信兩次?紐特巴不得教導室是只屬於他和母親的回憶——安娜冷笑幾聲,綸絲立即噤聲。
「你⋯你甚麼都知道,過家家對妳來說,就是一場無聊的遊戲⋯⋯哈哈哈,你和北境真是絕配!」
安娜撤掉綸絲身上的威震,狠狠把無形的攻擊甩向一切:桌子、櫃子、處罰工具,全部都裂成碎片。綸絲閉緊眼睛,感覺到碎片擦過身體各處。待她重新張開眼,安娜已經離開,教導室徹底被毀,只剩下在混亂中凌亂的綸絲。
剛才瘋女人說的話綸絲一句都沒聽懂。鬼知道瘋子的心路歷程!拜託,她也不過是為了做任務啊!她又有甚麼錯,得經歷這些屁事!
她花了一段時間才重新靠著伸縮拐杖站起來,這段期間沒有邪物來襲擊她這塊肥肉還真是幸運。她仍然對安娜發瘋耿耿於懷。果然瘋子就是隨心所欲,想對你好的時候就百般呵護,碰到地雷就炸得人屍骨無存。
甚麼啊,她也沒有逼迫瘋女人和她好好相處啊,幹嘛要露出被人捅了一刀的表情!
綸絲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在生悶氣。
她慢慢走回臥室,路上看到急急忙忙跑開的一個布偶,黑著臉用柺杖把它打倒在地。
肯定是紐克通風報信,引瘋女人走到教導室來個人贓俱獲!她就知道好感度哪有那麼容易刷!呸!甚麼人贓俱獲,她又沒有偷東西!
說不定好感度現在掉到負值,她下次見到瘋女人就得死了!命是她給的,命是她奪的!
綸絲粗暴地抓起布偶,板著臉對背後的紐克說。
「現在滿意了?姐控!讓你姐姐離開所有人,身邊只剩你一人就夠了對吧!以為我真看不出來你滿肚子壞水?我不是好人,但你也好不到哪去!死宅!布偶控!隱蔽青年!」
她把布偶掛在最高的燈台上,氣呼呼地回到⋯
綸絲:哈啊!我該去哪度過這漫長的晚上!該死的!
...回顧過去不是攻略角色時必定有的過程嗎???
安娜這盤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