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暗流

将父亲带到客厅进行双方介绍以后,母亲趁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机,悄咪咪溜回了二楼。


「来了来了!」去而复返的母亲推门而入,急不可耐地甩开拖鞋爬上床。


我将碍事的玩偶、抱枕全部推到角落,拿过充电线接入平板电脑,把它放在便携小桌上,旁边还摆有柿种等小零食和瓶装无糖饮料。


由于平时大家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没人照看,于是早早就在屋里屋外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以防止窃贼翻进庭院,入室盗窃。


点开位于客厅的监控画面以后,那两个人呈现出来的囧样顿时令我们忍俊不禁,窃笑连连。


视频中,小佑双手置于膝上,腰背挺得笔直,宛如正目不斜视,认真听课的小学生;父亲则是貌似随意地靠在沙发背上,然而右手仿佛无处安放,又如刚洗完手还未擦干那般,无意识摩挲着大腿外侧,不时还用眼角余光去偷瞄小佑的样子,显得十分局促。


他们各自坐在一张大沙发上的两头,皆是目不转睛看着黑屏的电视。


气氛尴尬的像要透过屏幕溢出来,我辛苦的闭紧嘴巴,母亲则毫不在意的笑得花枝乱颤「还以为会大发雷霆,原来只会窝里横,哈哈哈,这段录像记得留着!」


「嘘——他们要说话了!」见到父亲终于有别的动静,我拍拍母亲的肩膀示意收声,同时不忘将音量设置到最大。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些微低沉、失真的男声模糊传了出来。


『啊?我现在还是高中生?』没能料到他问的是这个,小佑有些傻眼的回道。


「哈哈哈哈!」陡然捧腹大笑的母亲在床上滚来滚去。


「那孩子面相虽然挺稚嫩,但总体给人的感觉却奇妙的老成呢,难怪他会错意。如果稍微动动脑袋,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乌龙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边笑边说道。


「嘻嘻嘻……为什么是用疑问句来回答啊?」我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夸张的笑声。


『那个……姑且有在便利店做兼职。』似乎意识到刚才的回答不好让他下台,小佑难得补救一回。


『咳……』刚才突然僵住的父亲左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声,然后低头看向玻璃矮桌。


『吃点应季水果?』说着便矮身将果篮推过去。


这个动作让摆摆手,本打算客气拒绝的小佑顺势拿起草莓,并开口道谢。


在小佑拘谨地吃草莓的时候,父亲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


这两人从坐下到现在还没有面对面过,如今又是新一轮的沉默。


正当我嚼着爽脆可口的柿种,期待他们的下一步时,母亲忽然把手机放到便携小桌上,屏幕中的界面恰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Twitter。


一直以来,我特意瞒着所有人,经常在这个社交软件上吐槽小佑的行为。可以说,我的那个账号完全见不得光,所以不会去关注父母,更不会与别人进行互动。


而眼前这条文字的发送时间就在刚刚——


『宝贝闺女居然偷偷将男朋友带回家来,而我的妻子不说将人赶走,甚至还对他感到满意?!完全无法接受啊啊啊!


各位有什么办法将他赶出门吗?


Ps:在不惹怒我妻子的前提下,合理的、正当的方法……』


「老爸又在无能狂怒了……」适才他对小佑和和气气的样子,让我还误以为已经认命了,没想到竟是暗流涌动。


母亲噗嗤一笑「从抗拒到接受总得有个过程,看他怎么闹腾才是最有意思的环节。」


她那如同猫拿耗子般的从容态度,让我不由对父亲产生一丝丝同情。


过了快两分钟,刷新推文后,底下已经有了留言『把他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给他来个下马威如何?挫败他的自信以后,再用言语给他挑些毛病,年轻人八成就会沉不住气,自己灰溜溜走了。』


我一挑眉毛,顿时对父亲擅长的领域有了头绪,屏幕中的他似乎也想到了,开口打破凝结的空气。


『赤坂会玩格斗游戏吗?』父亲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从口子里抖出一根,但想了想还是将整包烟按在桌上。


『啊?会一点儿。』总算小口吃完整颗草莓的小佑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他把手中仅剩的草莓叶给吃了。


「噗……」找不见垃圾篓可以丢桌上的嘛,又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至于拘束到这种地步吗?


……还以为父亲会选择更符合他专业的领域。我从小就被他拉着玩格斗游戏,虽然谈不上喜欢那个类型,但也逐渐被培养出了玩游戏的兴趣。


不得不承认,格斗游戏的确属于父亲所擅长的领域之一。当然了,这只是他闲暇时的消遣,和职业水准无法相提并论。


于是,父亲递给小佑一个手柄,俩人玩起了游戏。


『以前有玩过《Super Smash Bros》吗?』


『呃……偶尔和同学玩过。』


见父亲问完以后又捣腾手机,母亲紧跟着刷新页面——


『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小子想对我扮猪吃老虎,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我选的是克劳德,而那小子嘴里说着「哪个角色厉害呢」居然选了万年反派利德雷!一瞧就知道是表面好好先生,实际满肚坏水的家伙。快把你的脏手离开我闺女!看我全力击溃你啊!绝对要守护好这个家庭!!!』


没想到父亲的内心戏还挺多,总觉得今天算是对他刷新认知了。


过了几分钟,小佑面露苦色地放下手柄,父亲则脸上保持无表情,眉毛却止不住飞扬地操作手机——


『3:0完全对他进行碾压,每次把他打出场外时的心情可是畅快的不得了啊!


毕竟你还没出生时我就在打了,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个毛头小子?!


总之你们男女朋友的关系还是作罢吧,毕竟连我这关都过不了呢,哈哈!


看我继续把你虐到灰头土脸,给我满地找牙的爬回家吧!』


「哼!小佑不过是对父亲放水,不让他面子上难堪而已!」见到父亲背后那得势不饶人的猖狂嘴脸,我的心情就像柿种里吃出虫子般陡然变差。


「啊啦啦,从结果而言,还是我家那个比你的小男朋友要优秀的样子?小奈不服气的表情也好可爱~」母亲竟好玩地伸过食指戳了戳,把我的脸颊给戳漏气。


啊啊啊!没想到连母亲也跟着火上浇油——!!


「才不是这样!」我有些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赶紧通过Line对那头笨猪下达指示。


Akasaka Nao:「你快点把我爸给彻底打服!不允许对他放水!」


监控下的小佑见着消息后,四处看了看客厅周遭,似乎在寻找我的身影。


Akasaka:『你在哪里?』


Akasaka Nao:「甭管我在哪里,要是再输给我爸,待会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Akasaka Nao:「(生气表情)」


Akasaka:『可……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Akasaka Nao:「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是想讨好他还是讨好我?只能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


Akasaka:『Sir!Yes Sir!』


接着,我的坏心情仿佛渐渐转移到了父亲那里,他明面上虽是不苟言笑,实际社交账号下正不停用张扬的文字在疯狂咆哮。


就这样比试了半个小时,父亲都没再赢过每每险胜的小佑。母亲才不管谁输谁赢,依旧乐不可支的笑看他们明面以及背地里的反应。


「妈,我想让小佑上楼玩。」考虑到这回带他来家里的目的,还是给父亲留个台阶下比较好。


「那我也该去睡午觉了,下午记得叫他留下来吃个晚饭。」


「知道啦~」





正当我感受到身旁的气氛越发沉重,却又不敢开口叫停的时候,奈绪欢快的身姿从旋转楼梯上出现。


「小佑别玩啦,我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笑眯眯地绕到沙发背后抱住我的脑袋,一阵香风袭来。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整理房间这回事儿……


这个亲密举动让伯父跟着瞪大了朝向我的鼻孔。


「那我们先上去了……」对伯父示意后,他迟疑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地对我点点头,旋即摸了摸口袋,接着把手伸向桌上的烟盒。


将手柄放回手柄架,奈绪便拉着我的手带我上楼,她似乎从始至终都没理会过伯父。


「先让我去趟厕所……」如今放松下来才发觉身体发出的警报。


「二楼也有卫生间。」


解完手进入奈绪的卧室,房间布局给我最直观的第一印象就是玩偶很多。不止床上,连桌子上也摆有几个,我还看到自己做的手工艺品被放在显眼的位置。


她换了一套松软的可爱系猫耳帽居家服,趴在床的里侧,翘起脚丫翻看漫画。


「你想要搜出来的东西我都已放在地上,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所以别再乱撬。」


「我有胡思乱想过什么吗?」疑惑地蹲下身查看,居然是几本厚厚的相簿……这也太上道了。


无言拿出手机准备做记录,奈绪又道「后面会发你一份电子版全套,你就别多费周折了。」


「伯父伯母也太宠爱你了吧?」我现在怀疑他们对妹妹比较偏心。


反观我爸妈就没怎么给我拍照留档过,不过我也是不爱拍照的那种人,对这类事只会嫌麻烦。


「谁叫我这么可爱呢,不过我打算等有孩子以后,也按周收集录像和照片,最好是做个Vlog。」


「那样很好啊,有种「现代父母」的感觉。」我逐页欣赏奈绪儿时的可爱模样,一边说道。


能让孩子从小到大留下详实的足迹,这是老一辈所做不到的事情。


「我现在应该就差伯母那关没过了吧……」感觉那位才是重点关照对象。


「都说不用担心咯,你看我爸也没有乱发脾气。」


我拿起一本相簿,上床躺到奈绪身边「那什么时候轮到你去见我爸妈?」


话音刚落,她立刻丢掉漫画,拉起被子将头蒙起来。


真是可爱啊……考虑到是在她父母家,我没有对奈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敢做贼心虚的将门锁上。



???的Twitter


『(ノ=Д=)ノ┻━┻这家伙一进门就跟我大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已经把他赶出家门责令反省,不到饭点不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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