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吵架

世界上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吗?


对于正在重新体验高中一年级生活的我来说,印在教科书中的答案很快出现在脑海。


没有。


高中二年级过完暑假后的某一天,我从学校被召唤至货真价实的异世界,在那边度过了十二年的光阴,之后又回到现实世界的一年前。


带着快三十岁的灵魂重返现代社会生活了一周,从自身的所见所闻提取到最真实的反馈——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世界也不是原来的世界。


名为穿越者的蝴蝶早已扇动了无数次翅膀,带来完全无法预测的变化,原来的记忆与现在的经历越发相去甚远。


那么,到目前为止,什么事物的变化最大呢?


答案是椎名奈绪这名少女。


仔细想想,一个孤独的灵魂刚刚被塞回十六岁的躯壳中,自暴自弃地窝在家中睡觉,居然会有几乎素不相识的美少女闯进出租屋,对我出手相助,把我从失恋的沮丧中拉出来,带我去学校,甚至还提出想要和我交朋友。


已经回想起来,上一次经历的开学,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桥段,当时会主动与我产生交集的人,一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如果说,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大增,让她被吸引并与我发生了邂逅,那也太过于看得起我自己了。


刚开始,我是直接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的,因为这个变化对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直到后来才发觉到不对劲。


先说回我自己,虽打算重新振作并努力去调整心态,但与爱妻永别的伤痛依然横亘心头,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只要闲下来就得强迫自己做其它事情来缓解思念之情。


在这样一种心态下,如果是以前的我,会张开刺拒绝与别人交流,到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正常社交而已。


不对劲的地方恰恰在于我的心态,从最开始见到椎名奈绪,似乎就已被她所影响,莫名产生了亲切感。只有和她相处的时候,心脏的阵痛会消失无踪。


一开始,我还以为椎名奈绪是不会把握社交距离,亦或者是单纯喜欢我,后来都被否定了——身为班级圈子的中心人物,怎么可能不会把握社交距离?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国中时没有来往的我呢?


静下心来思考过后,察觉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椎名奈绪在一些习惯上与爱妻十分相似,虽然不愿承认,但,就连性格也……


我忍不住将思维发散到穿越后和她相遇的异常点,再擅自把答案往期待的方向引,这或许就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期望。


4月10日,星期六那天,自从答应假扮情侣以后,她不再掩饰,眼中出现了熟悉的星光,那是极为璀璨的爱,这份情感令我的内心动摇不已。


然后,一次看似滑稽的试探以失败告终……她不是我所期待的那位女性。


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犹如在走钢丝的精神已近乎维持不住,现实与幻想瞬间糅杂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虚实,对我的报应也接踵而至。


送她回家的那段路上,我对椎名奈绪接下来会做的事情生出强烈的预感,对她性格十分熟悉的我当即毫不犹豫地进行了「拔旗」。


在那个瞬间,我明白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自顾自把她代入幻影里头,自顾自阻止了她的恋心,希望双方的关系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想维持朋友关系?不仅如此,甚至比那种想法还要恶劣。


——我只是在把她当作精神上的麻醉剂,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我满足罢了。


明白过来的时候,罪恶感将我扯入痛苦的深渊,紧接着,她的[黑蔷薇]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她竟与幻影重合在一起……这也许是我应得的惩罚。


星期日,我将手机关机,为了逃避纷纷扰扰的思绪,强行让自己在床上又睡了一整天。


有多久没像这样了?只能像药物成瘾般,用各种增益状态维持住日常活动,到了晚上则是彻底失眠,除了给自己来一枪[睡眠]Debuff以外,就只能熬。


整日面对幻觉,濒临崩溃的体验,其实在刚降临异世界那年,我就习以为常了。


每天被队伍的成员私底下欺凌,日复一日的希望破灭,默默地自己舔舐伤口。如果我不是治疗者的话,早就已经默默无闻的死在异邦了吧。


然而治疗者只能恢复肉体造成的损伤,精神上累积的污泥早已汇聚成江河,连同灵魂一起染黑,单凭[镇定]等手段都只能暂时缓解。


星期一,早上5:30,为了不给更多人添麻烦,我还是照常起床遵循日常活动,惯例的从弹匣中褪出[镇定]当糖吃,再去进行简单的洗漱。


由于上学日的每天早晨,奈绪同学都会来我家吃早餐,用保温盒装好便当以及早餐放在客厅的桌上,留下纸条后就出门。


看到[黑蔷薇]后,我就明白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双方都只会越陷越深,她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了错误的人。


到711便利店随意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吃,早早就去到学校开始环境美化委员的工作,其实也就是管理班级内的扫除用具,每周给花圃浇一次水之类的。


我没有用魔术给花花草草整得多么欣欣向荣,随便浇过水就算完成任务。


上至三楼进入一年二班的教室,没想到已有三个人在里头早自习了,都是些平日里没对过话的同学。


与看过来的同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学习。


上周已经重温过国中的知识,在魔术的加持下,我有考到年级第十的自信。但若要说长远目标的话,我是没有的,估摸着也就随便考个大学,再随便找个班上——不,果然社畜是不行的。


以后去当神棍,自己创立教会进行传教的话,是不是也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呢?但是传教得先说服别人把?瞧我这嘴,平时连说话都不利索,还是算了……


过了几十分钟,用大拇指弹射BB弹进嘴里续上Buff时间,随后听到前门被拉开的声音,接着,一道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目前我是头侧枕着右臂,背对门口方向看书,但只凭直觉就能知道视线是谁的。


我没有因为别人的视线而改变自己的坐姿,那道脚步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座椅落座。


就这样直到预备铃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教室内逐渐有了温度,而熟悉的视线基本都保持在我的身上。


之后,早班会开始,奈良千代老师突然宣布重新换座位,引起同学们一阵骚动,不满的声音开始像雨后春笋般冒尖。


「诶——这才一个星期吧?」


「再怎么说也太快了。」


「好不容易互相熟悉起来的说~」


「这是学校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


奈良老师拍了拍讲台,一脚把皮球踢给了学校。


每人上讲台抽签过后就开始根据号码换位置,我坐到最角落靠窗的座位,挺好的,如果教室内发生什么恐怖袭击,或是大逃杀游戏之类的,可以直接跳楼逃生。


换完座位后,第一节课无缝衔接。


我撑起下巴,盯着棉花糖似的云朵放空心情。


「老师,我的教科书忘记带了,可以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吗?」


「下次注意,安静!接下来开始上课。」


「起立。」


所有人随班长的口号站起身,右边恰好传来桌子抬起声音,接着和我的桌子拼接到一块儿。


「早上好,佑介~」


戴着口罩的奈绪同学对我眯起眼睛,小声说道。


大清早就充满着朝气蓬勃的活力,年轻人真是让人无法直视。


「早上好,奈绪同学。」


我扭过头对她点了点,将书本放到中间,她对此没有多余的表示,而是在看珍稀动物般的直勾勾看着我。


由于不想对她再做任何窥探,我关闭了日常维持运转的[星灵],同时为了避免在她身上看到幻觉而躲闪着视线。


「吃过早餐了吗?」


……好好听课啊……不是说好了在校内尽量不交流的吗?


「吃了便利店买的面包和牛奶。」


「诶?就这点东西可以吃饱吗?」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没有成为大胃王的可能性。」


「是这样啊……因为某个人的关系,我出门的时候有点匆忙,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肚子快要饿扁噜~」


她双手放到肚子上摸了摸,随后做出「好饿好饿」的姿态弯下腰,身上的衣物被桌子边缘挤压变形。


收回视线,我将世界史课本翻页到预习过的地方,准备做笔记。


邻座的课桌下传来「啪」的一声,鼻子马上闻见熟悉的味道,毕竟那是自己早晨做的料理,我还不至于马上就忘记。


「要吃吗、要吃吗?可以分给你一半哦?」


「不吃了,我到中午再自行解决。」


虽然大家都没有注意这个角落,但……真亏她有胆量现在吃东西。


「真的一口都不吃?」


她嘟囔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


「我真的不饿,谢谢你,奈绪同学。」


「那我也不吃。」


「啪」地合上盖子,将保温盒塞进课桌下。


还以为接下来会结束寒暄,这个天真的想法下一刻就被她否定。


「手机为什么关机了?」


她抬起凳子悄悄往这边放得更近,俩人的手肘不可避免的碰到一起。


「可能是回家时已经接近没电了吧,昨天也没注意到。」


「现在可以开机吗?」


「……会有声音。」


「骗人,你都是开静音的。」


「现在不适合拿出手机,你看等下课可以吗?」


她的口罩很快鼓了起来,从抽屉底下拿出世界史课本打开,在里边撕了一张纸出来后就放回去,按了按自动铅笔的尾盖。


『你会使用魔术?』


她递来的纸张上,用日文写了一排娟秀的小字。


这……巧合吧?


即使此时还在[镇定]的作用下,我的头皮还是不免有些发麻,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面对魔王的时候。


我的增益状态和减益状态魔术无论使用多少次,都不存在增加「抗性」这种东西,所以增益的效果并没有减弱。


「我只会抽鬼牌,变魔术手法现在几乎忘的差不多了。」


写了回覆后,她若无其事地将注意力放到黑板上,总算让我打心底松了口气。


这么想的时候,奈绪同学悄悄将肩膀靠了上来,似乎打算延续昨天的暧昧。


熟悉的香气沁入鼻间,可是……她身上的气味居然不是柑橘或者丁香,而是以前闻得最多的味道——


平淡且细腻的紫罗兰加微酸佛手柑,以及一丝柔滑的檀香,整体来说完全不浓郁,也不是青春特有的味道,只有距离拉的很近才能闻见,犹如在对我诉说只要孤芳自赏就行了,并不稀罕他人能够注意到。


这个气味……鼻子就算被水泥堵上再往里灌溉辣椒水,也有绝对不会认错的自信。


「奈绪同学……是换香水了吗?」


座椅和肩膀稍稍往旁边拉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咕嘿嘿……被发现了……我下足了功夫才找到和以前差不多的,真的为此烦恼了很久哦。」


她开心地扭了扭腰,然后伸长脖子凑到我耳边,用手遮在俩人之间。


「果然,是佑介的话……绝对不会认错的呢?好开心……」


我真是多什么嘴啊!这下又让幻觉加深了!


尝到自讨苦头的我,到下课前我都在拼命按捺从楼上跳下去避险的冲动。


课间,奈绪同学跑到她的圈子里聊天,但时不时会很动作自然地看着我这边,我如同在考试中想方设法作弊般,挑着空隙给自己续Buff。


「那个……赤坂同学,和椎名同学很熟吗?」


人设基本与我重合的中村同学走上前对我询问,他偶尔会来找我聊天呢,这下正好……


「中村同学,我可以和你换位置吗?」


「诶?做做做做不到啊这种事情!突然和椎名同学同桌什么的?!」


他忽然整个人陷入慌乱之中。


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刚才差点就要了我的老命。


「别这么说嘛,大家都是同一个班里的阴角,有困难的时候不应该互相帮助吗?你的位置在哪里?真的只是暂时和你换一下。」


「我、我去一趟保健室!」


中村同学急吼吼地跑出了教室。


把目标转移到下一个……伸也那货不在教室里,先斩后奏好了。


坐过去假装趴桌子睡觉,然后顺理成章赖在这里不走,完美。


「嗯?这不是赤坂同学吗?」


什么?难不成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成了名人?


没精打采地抬起头,循着声音往右边的座位看去,是一副假小子打扮的女生,以及绑麻花辫、戴大圆框眼镜的女生,是坐在右边桌子上的出云同学以及座位上的麻仓同学。


我说身上为什么感受到更为强烈的视线呢,原来是对我喘着粗气的麻仓同学。


「……她怎么了?哮喘?」


大口喘气的麻仓同学因为口罩的原因,她的圆框眼镜上布满了厚厚一层白色雾气。现在的我也是戴着眼镜并且打扮得很不起眼,为了防止眼镜起雾而在鼻梁处垫了一张餐巾纸。


「啊……不用管她,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一头男生短发,身材修长的出云同学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毛病……?记得麻仓同学罹患有失语症而不是哮喘,当时顺手就对她使用了[治疗]魔术,其它基础病的话,应该也一同治好了才对……


天生棕发的麻仓同学两手紧握手机,拇指快速进行连打,接着将身体往我这边探过来,几乎把手机拍到我的脸上。


『赤坂同学难不成是在闻乡同学遗留在桌子上的气味吗那样的话我比较推荐你去闻凳子上的味道因为那里的已经混合有赤坂同学的味道肯定更加浓厚又香醇而且就算过了一整天两人交合的气味也不会散去当然这只是我在脑内擅自进行联想而已并没有实际尝试过但还是请你在蹲下身的时候先说一声我开动了』


「……能给文字加上标点符号吗?或者直接和我对话?」


她应该可以自行说话了才对,而且……怎么说呢……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已经不足以对我的灵魂造成污染了。


「不把她写的东西当一回事也是可以的。」


出云同学抓住麻仓同学的衣服后领将她扯回座位。


「哦。」


……也就是说,她所谓的老毛病是……这个班上难道就没有正常人吗?除了我以外?


突然间,手机莫名其妙振动个不停。


战战兢兢点亮屏幕查看,是几个短时间内连续发来的邮件,内容只写有「我全都看见了♡」这句话。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清楚那位到底看见了什么,察觉到继续呆在这里会有危险的我立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只剩下从窗户逃跑的选项……现在还不到最后那一刻……」


接下来的课程里,奈绪同学一直坐在我旁边问东问西,好在没有再问些奇怪的事情,我随口应答着,也不敢露出敷衍的态度来。


艰难的熬到了午休时间,第一时间跑出教室。


「佑介,中午一起——」


「抱歉,小卖部去晚了就没有炒面面包吃了!」


开学首次去学校食堂吃东西,方才作为烟雾弹扔出去的的小卖部倒是有去过两次。


食堂一楼是卖饭,二楼是卖面,点餐用的自动贩卖机各有两台,种类挺多的。由于来的早,这儿还不算挺多人。


今天就吃便宜的酱油拉面定食好了。


给自动贩卖机投币后点了按钮,拿着吐出的餐券交给食堂阿姨,等个几分钟,接过朴素的拉面找了个事先观察好的隐蔽空位,前边和右边都隔了块透明塑料板。


才刚坐下,右边的塑料板就给人抽走——奈绪同学带着两个饭盒坐进来。


我的反跟踪技巧居然不起作用……难道是输给了科技……手机被装了定位?


「我吃不了那么多,帮我吃一点。」


「能吃多少算多少咯,我现在只想吃拉面。」


我才说完,她就接连夹了些小章鱼之类的投放进我的面汤里。


「怎么能浪费佑介亲手做的料理呢~」


「我每次都看着食量做的,是你自己没吃掉早餐的错。」


「诶?这句话的意思是……佑介已经对我的肚子了如指掌?」


「不知道……我开动了。」


先试试汤的味道如何吧……


「咘咘~真冷淡……我开动啦~」


没想到这拉面竟然味道还算可以,就是价格有点小贵,每天吃食堂还真不如自己做便当划算。


「之前的那把白色手枪叫什么名字?」


挑起的面条从筷子中间夹断了。


……突然对我来了一记直拳?如果不是[镇定]保护,估计刚咽下去的汤水当场就给喷出来了。


「……手枪?家里好像没有这个仿真玩具,是之前在仓库里看到的吗?也许是我爸留下来的也说不定。」


「前天晚上,你手上那把。」


如同聊着家常般,她又挑挑拣拣将食物投进我的碗里来,都是些考量到营养均衡而加入的菜系……之前也没这么挑食啊?反正我为了长高,什么素菜都能吃。


「……那个应该是止汗喷雾的盒子吧?可能是当时光线太暗导致你看错了。」


「原来是这样,抱歉,每次想到和佑介有关的事情时,都会变得粗心大意呢~」


求求你不要再在这时候想和我有关的事情了,现在对于我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便当,只想着便当的事情就好了!


呋呋呋……


毫不顾忌的从嘴里发出痛快的声音,快马加鞭将面条给吸入喉咙,最后端起碗把汤汁一饮而尽。


「我吃饱了。」


「诶?吃得好快!这样子狼吞虎咽可对肠胃不好哦?」


「谢谢提醒,下次会注意!」


大跨步走到餐车前将空碗浸入水池后离开,路上不忘继续对手机进行关机处理,直到午休结束前都躲在厕所里度过。




???的Twitter


『(@゜Д゜@;这……怎么把他吓自闭了?


不断对我显露的异常进行否定的样子……算是久违了?还是不要再继续刺激他比较好……


看来我们在失去彼此以后都病得不轻呢。』



下午的课程,奈绪同学将课桌移回原位,没有偷偷看向我,也不再对我搭话,似乎放弃了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什么,也不敢问,光是维持用于听课的注意力都已经很艰难……我已经放弃思考了。


到了放学前的班会,桌子上多了个跃动的纸团。


打开看到里边的字样后,我深知待会儿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刻,心里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如今还未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太远,一切都还能回到正轨,就如上一次到高二都是孤狼的路线那样。


看来我就算是穿越者也当不成飞舞的蝴蝶,不需要通过在现实交友获取社交能量的性格就是好啊,只不过是生活的模式再次回到从前而已,如同包裹着厚厚甲壳的蛹——失去翅膀的我又怎么可能刮起席卷世界的风暴呢?


如今渐渐习惯阵痛的日子,一个人也可以坚持下去。


班主任奈良老师交代完社团活动的各类事项后宣布解散,同学们正式开始在学校里挥洒青春。


我拉开座椅,随便扒拉两本教科书再将书包背起,笔直地朝教室外走去。


果然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我不是早就清楚这点了吗?所以这次不能再逃避了,好好的面对她的感情……


下楼梯到二楼。


「你要去哪里?」


在拐角处被当场抓个现行,她睁大双眼盯着我。



「……想着先去自动贩卖机买盒牛奶……什么的……」


「天台不是往这个方向哦?」


「是……我知道了……」


由于剧情需要所以通往校外的路暂时走不通的样子,但我是那种走不通也要多尝试几次,看看能不能发掘出新对话的玩家。


继续朝着楼下迈步,绝对不是因为逃避而动身,我已经说过了,是为了到自动贩卖机那里买盒牛奶。


「天台不是往这个方向哦?」


「……是,我知道了。」


硬着头皮准备继续下楼时被牵住左手往回拉,尝试挣脱的结果当然是手腕被抓得生疼。


「天台不是往这个方向哦?」


「……可以让我自己走吗?」


「可是,不好好看着的话,一不留神就会让你跑掉了。」


「真的不会跑了,呐?奈绪同学也不希望我们在校内过多交流不是吗?」


「那我们走吧。」


她似乎忘了自己提过的请求,依然拉着我的手……看来只能顺从剧情展开了。


……对了,只要把现在当做在游戏中就好,接下来只不过是强制发生的剧情罢了。


靠近顶楼时,已没有看到其他学生的踪影,我和她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于空旷的楼内回响。


转动不锈钢把手顺利地打开门,被夕阳染红的屋顶占据了视野。


「把我叫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我们走到防护网前,在这儿能够俯瞰整座棒球场,社团活动让学校比以往更加生机勃勃,清脆的敲击声、整齐的口号声从底下传来。


「我只把话说一遍,不要刻意装作听不见喔?」


「……我平时有装聋作哑过吗?」


「我想想……应该有不下五十次,所以能请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吗?」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次……」


手指从防护网上撤下来,我努力压制避开的冲动转过头,如水洗过的湛蓝天空不含一片云彩,单单只倒映出我的身影。


奈绪同学不知何时摘下了口罩,她抬起空余的手轻轻拿掉我那形同虚设的防护,温热的掌心在我微微颤抖的脸颊摩挲着。


「赤坂佑介……」


「在?」


仿佛前天的场景重现了似的,再次深刻领略到,我们现有的关系将在下一刻结束。


「——我爱你。」


没有多余的词缀修饰,无需任何魔术加以窥探,她汹涌的爱意犹如布满天空的火烧云般灼烧着我的眼睛。


……不行啊,明明奈绪同学在向我传达她最为宝贵的心意,而我却只能感受到被愧疚噬咬的隐隐作痛,其它任何的想法和情绪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眼下先把我的问题都给抛到一边去,应该作为最优先的事项是给她答复……


「对不起。」


抱歉,我并不是校园恋爱喜剧中的男主角,甚至连配角的篇幅都不应该占据,放到动画中也只配出演未上色的无脸男。


然而拒绝过后,从她的眼中并没有看到灰色的情绪流淌而出,反倒有丁点星星的光芒隐没于蓝天之下……奇怪,我并没有展开那个术式才对。


「理由呢?」


暗中做确认的同时,她平静地开口。


「……什么理由?」


「胆敢拒绝我这个美少女的理由,该不会说没有吧?」


害怕被她夺目的光芒进一步灼伤的我半阖上眼皮,没被握住的手指甲不小心刺破了自身皮肤,迟钝的身体仍未感受到丝毫疼痛。


「……心脏。」


「心脏?」


「心脏已经被夺走了,无法再和其她人共享悲喜,所以……对不起。」


我当然没有做换心之类的手术,只不过是借用了她的比喻手法罢了,排异反应并不是靠一两次治疗魔术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东西……如今这种情况下还在吐槽的我真是有够烂。


对于我而言,那次的经历不只是失恋那么简单,同样意味着朝大团圆结局奔跑的未来也失去了,与别人扶持着同行已经成为一种奢求。


「……果然……是只属于我的佑介呢……」


「什么?」


未能明白这句充满喜悦的话语所包含的意义,我条件反射地抬眼,忽然被厚重的黑暗笼罩了视野,眼前只能看到几丝天边的红光挣扎着从细缝中渗透而入。


刚刚反应过来时,嘴唇就被柔软的温暖所触碰,多余的信息还未来得及传达至脑海,红光就已模煳了视线,将我的思绪包裹着带向远方……


——眼前是比银河更为璀璨的夜空,而比夜空更为出彩的是那名金发飘扬的美丽少女。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无比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明明是凉爽的夜晚,额头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让我紧张的原因并不是即将与同伴动身前往魔王城进行决战。


「我决定留下来。」


「诶?你说什么?」




「打败魔王之后,我、我可以留下来吗?」


才刚刚做出决定,转眼又把决定权交给别人……内心仍然残留着自卑的情绪。


「……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去留,你可是勇者的同伴,伟大的异邦人。」


似乎我的话语并没有使她感到满意,少女耍小性子般嘟起嘴,踢走脚下并不碍事的石子。


长长的深呼吸之后,我开口了。


「等这场战斗结束以后,和我回老家——不……请、请和我交往!」


我在干什么蠢事啊,在这种关键时候居然还想着玩梗。


听到这句话以后,她的脸蛋反而越发像储粮的仓鼠。


「……我们现在难道不就在交往着吗?」


「诶?」「嗯?」


「什么时候?」我这么想着,脸上不由表现出疑惑的神情,未能理解事态恶化的结果就是,下一秒立刻面接沙包大的拳头。


——鼻子好痛!


「我亲都亲了,手也牵了,你的榆木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呜咧——!」


被少女掐着脖子从地上抓起来,狠狠地摇晃脑袋,头上析出的水加盐分被甩的到处都是。


「亲了(脸)……就算是交往的吗?」


是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我不对,从小到大就连妈妈都没亲过我!应该!


「哈啊?!难道你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生吗?!」


她眯起眼睛,原本曼妙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冽,刺骨的寒风恰于此时拂过背后的冷汗。


「没没没有这回事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之后也已经说过,要夺走你的心脏了吧?」


「说过说过,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什么猎奇的发言来着!咕!」


「那只是浪漫的告白手法!总之你的心脏已经永远属于我的了!」


「未能理解罗曼蒂克是我不好!回头就去找书来恶补!」


她收紧了手上的力道……预示着留给我的机会不多了?


「连约会也去过好多次了吧?」


——原来之前和她出门游玩是约会来的吗?!


我已经明白过来,现在这个想法绝对不能化为语言脱口而出,只能在她的魔爪下拼命点头以求保命。


「所以……你知道该对我做什么吗?」


她放开双手,我立马心领神会地探上前亲了她脸颊一下,然后二度面接拳头。


「鼻子!鼻子肯定出血了!」


我坐倒在地揉捏着鼻子。


「笨蛋!呆瓜!蠢货!交往过后应该和我订婚才对吧?!」


她羞涩与恼怒交加地捂起脸颊。


原来是这样的吗!可是订婚该怎么做?


我满脑子疑惑的样子再度被她看到,少女怒其不争地将我拉起身。


「你上次去买戒指……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刻吗?」


绝对不能说「那只是因为店员纠缠着推销,然后实在没办法了,想着以后当成生日礼物送出去也好」才买的戒指……当时她有在场吗?


强忍着鼻头的酸痛,我决定按照传统走……首先是单膝跪地,解下身后的背包掏了老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盒子,她站在我面前耐心的屏息等待。


如果会空间魔术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丰收之神见证,罗丝蒂娜·埃尔法尼亚,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我愿意!」


这个世界用来象征爱情的不是那边资本家到处宣扬的钻石,而是有着丰收意味的黄金,同样意喻着收获爱情……当时店员的胡扯居然没听进心里去,我到底是怎么想才会想歪到要当作生日礼物的呢?


总之谢天谢地,这回应该没有说错。


然后,她含泪捂着嘴对我伸出左手。


呃……下一步该怎么做?


正当我挠头的时候,她一下子收回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订婚仪式的流程要更为复杂,比如需要见家长之类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只需将戒指戴到中指上去就好了,你也有份。」


「是这样吗?你的戒指款式怎么看上去和我的差不多?」


「这不正说明了我们之间的默契吗?」


互相做了简单的仪式之后,她走到我跟前抬头将眼睛闭上,轻轻踮起脚尖。


之前的还算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是接吻……这是打算接吻对吧?!我真的没有会错意对吧?!心脏、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了!


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了下她那垂涎欲滴的嘴唇,才刚脱离接触就被死死地按住后脑勺。


「我想要大人般的接吻,可以吗?」


连声音都带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迷魂的吐息轻柔地拭过脸庞。


「我我我不会啊!」


「舌头,伸出来……不是现在!」


「噢、噢!」


她将语速放得很慢,和我的心跳速度成两个极端。


「脸稍微歪到旁边一点点……这样比较容易探进去……」


「这样?」


「还要再偏一点……」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我也是用水果和布偶做过练习才知道的,不要擅自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呀?」


「总之先闭嘴!眼睛也闭上啦!好害羞……」


「是!」


经她这么一说,我反而越发的紧张。


正当我闭上眼的时候,黑暗出现蛛网般的裂缝,旋即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浑身一激灵,睁开眼却发现物似人非。


又是幻觉……又是幻觉!哇呀——快跑啊!


顾不得闭着眼睛紧贴我的奈绪同学,我双手用力一挣转身就跑,没两步就感觉到被抱住双腿,整个人被惯性带着狠狠摔倒,面部着地滑了出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更让我害怕的是自身的精神失常,手撑着水泥地想要爬起来,腰部一下子遭了重,根本没法儿使劲。


「我和你看到的是相同的景色哦?赤坂佑介。」


耳后被以极近的距离传来酥酥麻麻的声音,奈绪同学俯身将我压趴在地上,我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甚至连现在是否处于幻觉中都不清楚。


强烈的违和感冲激着心灵……她、她那句话是……


——古诺尔语。


是药效过了的原因吗?下意识将弹匣握在手中,忽然就被更低的温度所包裹。


「呵呵……果然是[白玫瑰]……已经不用再吃「镇定剂」了哦,请试着相信眼前的一切,好吗?」


身体被轻易地翻转过来,十指隔着弹匣紧紧相扣,熟悉的灰黑腕饰再一次出现于模煳的视野内,心脏犹如窜过电流般止不住的悸动。


「我……」


「将第一颗塑造成[治疗],可以吗?」


「……可以。」


声音简直嘶哑到说不出口。


她轻柔地掰开我的手指,按住弹匣吐出一颗塑料状的圆形子弹放入我的嘴中,脸上的痛感一下子消失无踪,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的订婚纪念日是12月26日,结婚纪念日正好是你生日的那一天,还记得交往纪念日吗?」


那道感觉……是[黑蔷薇]的「测谎」?通过灵魂传达过来的悸动是为真实,就算第一次经历的人也会下意识将语言的真实性分辨出来。


「什么?」


「该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什么?」


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她刚才在说些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明白吗?」


她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曾经……丢失过OO。」


「快停止!」


裆部感受到一阵恶寒,坠入冰窟的感觉充斥全身。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嘻嘻……那现在可以猜猜我是谁了吗?」


奈绪同学毫不在意弄脏地将脸贴上我的脸,细石和沙子被她摩擦出声响。


「魅魔?」


「不对。」


「魔王?」


「不对。」


她的音调一降再降。


「老教皇?」


「我可是女生!话说——」


脖子,脖子被掐了!


「你到底有没有开动脑筋思考啊?!」


或者说,我在极力避开那个选项,不想再被现实又一次重击,只要不怀抱希望就不会感受到痛苦……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


「说谎,[黑蔷薇]告诉我,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胸口左侧被转着圈儿的手指划出阵阵瘙痒。


「佑介……你被夺走的心脏可是和我紧紧相连的哦?就算逃到宇宙的尽头,我一样会追过来~谁让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家人呢?」


「说实话有点吓人了……罗丝——」


「现在是椎名奈绪。」


「……罗丝蒂娜?」


「椎名奈绪。」


「……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


「是谁没有给我开口说明的机会?」


「诶?可为什么现在是这副身体?」


「原本是高二时一不留神就穿越了,和你被召唤到异世界不同喔?我可是作为婴儿重新开始,说我是异世界人也没错。」


「啊?可是你一直没有和我说明过?」


「一开始是想作为惊喜让你猜的,不然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异世界人能随便接过你玩的梗?」


「这种事情谁会通过互相玩梗猜出来啊!」


「是过了十多年依旧没猜到的笨蛋有错吧?!」


「等等……意思就是说……你的年龄实际上已经有……si——」


鼻头一下子被咬住了!好在她很快松开牙齿。


「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可以碰的哦?造成眼下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先生,你的道歉呢?」


「……是一开始没有和我说明的你有错。」


「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是单方面擅自认为我出轨而逃跑的你有错!明明自己就有测谎仪却还不肯相信我!」


「还要追溯源头吗?那就是大意到OO被人偷走的你有错!如果不是别人循着你OO的味追踪过来,也不至于会被复活的魔王偷家。」


「当初是你提出要在纪念日出门约会的吧?!结果玩到半途却决定各自分开逛……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失去OO了!也不会接着发生之后的事情!」


「呵……我提出约会能有什么错?你自己管不住胯下,还能怪到我头上了?」


「可、可是,穿越回来以后,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和我做说明?!你根本不知道失恋有多痛苦!」


「那也是你害得我一开始会错意!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闹出封印自己的记忆的乌龙了!」


「……你说什么?」


躺在地上的我产生了坠落感,隐隐模煳的真实陡然逃离身边。


「啊……」


扣在五指上的手想要离开,被我反手用力抓住。


「刚才的话……可以当作没听见吗?」


我深吸口气,再用力吐出。


「封印记忆……你是怎么想的?」


「你也亲眼看到过……那种物是人非的痛苦几乎把我折磨到疯掉,都已经出现应激创伤综合症了。」


「所以选择了忘记?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的眼神游移着避开我的直视。


「只、只是想着暂时封印,逃避掉痛苦而已……等缓冲好了自然就会……我、我是打算用全身心去接纳你喔?」


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身上。


「回去了。」


「诶?」


我推开奈绪站起身,也不在乎身上的灰尘,径自往楼梯间走去。


「反正当时我已经说过离婚了吧?你之后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什么时候?离婚是双方协商后的决定,我没有承认过。」


奈绪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不放。


「一开始不就是你先提出来的吗?反正你也有能力制造出虚假的幻觉,不如自己和幻觉过——」


「我当时只是在说气话而已!而且穿越过后会错了意,从结果来看佑介不还是佑介——」


「我才不承认以前那家伙是我!」


「为什么非要和这点过不去啊?!」


「是你擅自将我们十几年的回忆随便扔到地上作践!这已经是一种背叛了!」


「我是想着再重新创造美好的回忆……」


「世上哪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把我从深渊里头扯出来的是你,被拯救过后才有如今的我!而你还想着抛弃过往去和以前佑介过日子?这是出轨啊出轨!」


「讲得这么严重……说到底还是擅自对我开枪的你有错吧!是你让我沦落到这种境地,也是你最先违背了约定啊!明明答应我有什么事情都要先经过商量的,结果又像以前一样擅自替我做决定!擅自践踏我的尊严!说着看不起以前的自己,还以为你比以前能有什么改变!」


「我、我当时是为了保护你才——」


「看吧,这就是那所谓的大男子主义,明明就只是一个治疗者而已!我可是罗岚王国最强的[暗魔术师]!根本不需要轮到你来保护!」


「当时那种情况,不挺身保护妻子才叫奇怪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而已!」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啊!」


「不客气!」


「连说反话都听不懂了吗?!现在就跟我离婚!决斗!」


「那就来啊!」


无需其他条件,决斗当场开始。


对付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她,只能以快制胜,也就是寄希望于至快的一击上。


用0.2秒快速拔出左轮对她释放[沉默]!


然而沉下的手肘未能从腰间抬起,而是中途变为了小腿用力往后踹了自己一脚。


输了……五感已经被她混乱……失去先手只能成为砧板上的肉。


「你难道没有一次都没赢过我的自觉吗?」


「反、反正大家都同意离婚,决不决斗已经无关紧要了!」


「是啊,我就想着最后再狠狠地打你一次脸。」


「你打吧,打死我得了。」


我倒也显得光棍一条,直接立地躺下任她揉捏。


「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出轨?给我起来!看到你这副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样就来气。」


「哈?你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被拉起来后,我气恼地率先走下楼梯。


「这一整周和全身心围着你转的JK游山玩水,不是虚荣心舒服到爆炸?还和她约会,和她唧唧我我,居然用从我这积累的经验去泡妹,我才不是你这混蛋的恋爱经验垫脚石啊!而且!你这家伙连子弹都能躲开,刚才明明就可以避开亲吻的!」


「我、我那是无意间把她看成你……是你擅自亲过来的吧?!」


「这种事情!就叫做!出——轨啊!」


「啊啊啊——?!反正从结果而言不就是你么?!而且最先出轨的是你吧?!」


「看吧!你不也是结果论的支持者……就算背负了十几年的夫妻回忆又怎样?!一转头不还是没心没肺的和年轻JK亲亲热热!我起码还是想和佑介亲热才……你倒好,直接和别人出轨了!」


「你先出轨的!而且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是吗?干脆我继续封印记忆,你继续和JK快活好了!这下省得彻底清净了!」


「我才没有想过要和别人快活这种事……我这周满脑子都在想你!」


「你以为我就不是了吗?!」


「居然还好意思这么说,明明连最宝贵的回忆都统统给丢弃了!」


「所以都说只是暂时的封印而已!不那样做我会想你想到彻底疯掉的!」


「我就算脑袋坏掉也不会做出遗忘你这种事情!就你这薄弱意志力还敢自称最强?!」


「你也好意思说,我记忆中的画面可是在告诉我,每次一见到椎名奈绪,你的脸上就乐开了花。」


「我这种连表情都不会做的半面瘫怎么可能脸上乐开花啊?!」


「不信的话待会儿就把照片发给你看!」


「是你逼我做出那些表情拍照的吧?!把所有和我有关的照片都给删掉,不然就告你侵犯肖像权。」


「我巴不得连你本人的存在也一起删掉!」


不知不觉我们吵着吵着就到了玄关,周围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被双方察觉,热火朝天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把手放开。」


她冷漠的看向别处,然而我和她之间谁都没有使劲甩开。


「我又没抓着你,你想松手就自己松开好了。」


谎言。


松手让鞋子自由落体,我把室内鞋放进鞋柜。


「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吧?这下乐得天高任鸟飞了,我现在浑身轻松的不得了!我也要换鞋啊,给我过来!」


谎言。


「最开始是你先和我告白的,我只不过是觉得随便凑合着和你过也未尝不可而已,现在把你甩了可是一点也不后悔!」


谎言。


「哈啊啊?!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情商脑比核桃还要小,谁会主动告白降低自己的婚后地位啊?!而且我早就想把你甩掉了!」


谎言。


「你那个测谎仪就不能关掉吗?!嘟嘟嗒嗒的烦死了!」


谎言。


「我爱用什么魔术是我的自由吧?!有本事你就别用我给你的魔术啊!你这个低情商直男!」


她粗暴地关上鞋柜门。


「那、那你也不准用我给你的魔术……」


「给了我的就由我说了算,你管不着。」


「那你也管不着我用什么魔术吧。」


「我当时为了你开发的[星灵]可是绞尽了脑汁,给我付专利费啊!」


「我不也是……」


聚集到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我们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加快脚步走出校门,短时间的沉默里,我跟她从斗嘴转到比拼脚程,一路上越走越快。


「等等、等下啦,干嘛要走那么快啊?!」


由于俩人死死拉着手的关系,我从口袋里掏出卡片过了检票口,那个女人反而没注意到这点被机器拦了下来。


「趁现在赶紧给我放手不就好了?接下来各回各家。」


「是你不肯松开手的吧?!」


「是你!」


她的手就像牛皮糖一样,甩又甩不开,只好等那女人从腰包掏出钱包读卡过站,她又继续开始巴拉巴拉。


「说起来,婚戒你要怎么赔偿我啊?!我什么东西都没能带过来,不是又得白手起家了吗?!」


「那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吧?!」


谎言。


「喂,都说给我关掉测谎仪了!」


「我干嘛要听你的?」


进入人满为患的车厢,承受着别人的白眼,一边道歉一边用屁股努力挤了两个空位出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


Shiika e980:『总之,你必须赔偿我的一切财产损失,别想着分手以后就能一走了之!』


Akasana 128v:「那我十几年的光阴你要怎么补偿?」


Shiika e980:『你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不觉得恶心吗?看了就想吐!』


Akasana 128v:「有本事你就别看!」


此刻,我们正互相恶狠狠的看着对方手机里的内容,大拇指快速盲打出文字。


Shiika e980:『情侣头像和名称给我换掉!』


Akasana 128v:「凭什么?」


Shiika e980:『头像是我当时辛辛苦苦为你画的,有我的亲笔签名作证。』


Shiika e980:『顺便给我版权费,一百万円。』


Akasana 128v:「那是你擅自替我更改的吧?我才不稀罕,回去以后立刻就全部换掉!给我的礼物全部做好垃圾分类!」


Shiika e980:『这句话是谎言吗?!』


Akasana 128v:「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


Shiika e980:『呵呵,当初监督你戒烟时就是这副德行,谁不知道你撒谎成性。』


Akasana 128v:「某人居然恬不知耻的学年轻人玩情头,连平时说话都要夹着嗓子,到底是谁这么不知羞耻。」


Shiika e980:『我本来就是JK!天生就是这个声音!』


Akasana 128v:「你难道没有身为中年人的自jue——」


「喂!别抢我手机啊!」


「还不是因为你说话太过分了!」


「那把你的手机给我!」


「啊,喂!可恶——!」


她毫不惋惜地用大拇指使出浑身解数狂戳我的手机屏幕,连那层屏幕保护膜都给戳出白痕来。


Akasana 128v:『你自己不也尽做些诱拐未成年的事?!』


Akasana 128v:『充满宅臭味的死中年大叔。』


Shiika e980:「我是大叔的话,那你就是比我大一轮的死老太婆了!」


再度谈起她年龄的后果是……我的屏幕代替我裂开了。


Akasana 128v:『把妙龄JK和青梅竹马请到自己家,这是性犯罪。』


这女人难道没意识到她自己已经比青梅竹马还要青梅竹马了吗?


Shiika e980:「手机还我啊!赔屏幕钱!」


Akasana 128v:『刚才说的赔偿金还要算利息的,你这个破烂玩意儿连利息的零头都挂不上。』


说完就将手机藏到身体的另一侧,从腰包里掏出糖果。


「一只手扭不开,帮我。」


竟然还好意思找我帮忙,她到底有没有我们正在吵架中的自觉?


「干脆带糖纸一块儿吃进去如何?」


然后就被她强硬的把糖果塞进嘴里再一巴掌堵住,只好用牙齿加舌头勉强撕开糖纸,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充斥口鼻。


「帮我。」


……真是任性到极点的家伙。


不想再被塞糖纸的我只好点头,她的手掌总算肯离开我的嘴。


那个女人再次从她的白色小腰包掏出另一枚,两侧被卷曲的糖纸所包裹着,我和她用空出的手指一起扭转两侧,淡蓝色的糖果缓缓现出真容。


在她将糖果送去嘴里的时间里,我吐出不可溶解的糖纸塞进裤子口袋,继续拿起她的手机查看……但是黑屏了。


「密码是多少?」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


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输入自己的生日,第一次就顺利解开。


「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害臊啊。」


「……你、你别管。」


挑衅地抬眼看过去,她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可能是变得怒火攻心,这女人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忽然有点好奇这女人脱离现代那么久,回来后都在玩些什么。


才切到后台看到几个不怎么眼熟的软件,有蓝色的小鸟以及相机等图标,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被她夺了过去。


「居然明目张胆偷看别人的隐私,恶心,犯罪者。」


「锁屏密码给我换掉。」


「用不着你来提醒,现在就互相拉黑。」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那个女人把屏幕从中间裂开的手机抛回给我。


『涉谷,涉谷到了,下一站——』


车厢内的广播正好响起,之后需要转东急田园都市线回三茶,那个女人和我不同路。


起身往转站的地铁口走去,在这之前……


「不要跟过来啊,还有给我放手。」


「是你自己不肯放手的吧,还搞得我一手汗臭味,而且我要去你的狗窝把自己的东西都给带回去,不要自我意识过剩了。」


谎言。


「随便你。」


就这样一路吵到自己家门前,我刚转动钥匙就被她推开,即便如此,我们的十指依旧交织在一起。


「我要收拾自己的东西,你先别进来。」


「那就放手。」


「都说了,你先放开手。」


「你先。」


「我们已经分手了吧?那就别等到这时候才想着后悔。」


她进入玄关这么说着,早已湿湿黏黏的手掌心仍旧毫无动静。


「哈!后悔?能和你分手我真是笑都来不及啦!」


顺手将门给带上。


「呵!你不会真的认为你很帅气吧?只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如果不是当初被我捡回家,像你这种阴暗无比又不懂得体贴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我早就有这种自知之明了!所以这次打算痛痛快快的,一个人毫无约束的过完一辈子!」


「我同样痛快得很啊!这一周自己的小女生样子想起来就令人作呕,简直就是满脑子酸臭味,还为了别人失去自我的模样……现在可算终于解放了,回头就找个比你更帅、更体贴的男朋友!」


心脏陡然一阵紧缩,难受的酸胀感让我一时喘不过气。


「……那就赶紧收拾完东西给我麻利的滚出去。」


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冷得简直不像自己所发出的。


「你、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再也不会来你这破狗窝……」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小。


我沉默地将拖鞋和水杯等东西分装进袋子里放到玄关处,期间阵痛又一次复苏,再没有心情和她争吵。


「……我走了。」


「……嗯。」


收拾完行李,她背对着我,紧握的手依然往后延伸。


俩人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最终,我还是用力地挣开她的手。


——我们至今为止的关系应该在这里彻底结束。


奈绪突然转过身,伸出双臂将我的手抓了回来。


「最后,忘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她低着头,使我一时无法琢磨出她的表情。


「……有什么没拿就赶紧的。」


「「和好」……的约定……」


奈绪这句话声若细蚊,但是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边,所以绝不会漏掉。


「……那个……事到如今已不用再遵守了吧。」


「……你又想擅自违背吗?」


「你不也是背叛了我?」


「所——以——说,只是暂时的「和好」!仅限今天的「和好」!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在背后对我开黑枪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我才是,绝不会原谅你抛弃回忆这件事。」


「呐……这样下去又会没完没了……暂时不去说那些……好吗?」


她露出疲倦的神色,带着些许哭腔扑进我怀里,双手抵住我的胸口,踮起脚的同时抬起头,现出如水浸润般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可以吗?约定……?」


轻轻地,她摘下我的蓝光眼镜,甩到一旁的袋子上。


「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拿这个来说事而已……」


她不再作声,双手环绕我的后颈,轻盈的重量带得我些微低下头去,紫罗兰的清香弥漫鼻间。


——所谓「和好」的约定,是每次与她吵架之后,无论事情大小,无论双方当时的心情如何,都必须要遵守的一个约定。


湿热的吐息拂过脸庞,双方的温度已越来越接近,我的眼睛再次害怕被灼伤而闭上,内部却早已汇聚了更多的热量。


「还有,在这之前……」


「……又是什么。」


「那个宅邸里,对我开枪之后,你去了哪里?」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对自己当时做的愚蠢举动发出嘶哑的嘲笑声。


「哈哈……我拉着魔王去自爆……就这样。之后大约是死透了,还是死无全——」


突然间,强烈的剧痛贯穿唇边,令我强行刹住话音,宛如被敲骨吸髓的痛苦紧接着刺入神经中枢,脖颈与后脑勺被紧紧搂抱,多重刺激交加使我一时睁不开眼。


不一会儿,浓重的黑暗远离,只有阵阵钻心的痛仍留存在嘴边,强撑着抬起眼皮。


她那鲜艳欲滴的红唇仿佛在承受着什么而扭曲,犹如蓝色天幕的双眼此时也布满了厚重的阴云,颤抖到模煳的声音从她的牙齿缝里拼命挤了出来。


「——连遗书都不留一封,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和我诀别!」


「当时谁也不希望这样,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选择。」


「我不需要你连我的选则也剥夺!如果早就知道你会是这个结果,我宁愿选择和你一起承担,一同赴死!」


「我就是为了避免这个结局才一个人去死。」


「你这个可恶的自私鬼!」


她状若疯狂地扑上来撕咬我的嘴唇,深邃入骨的疼再次将我穿透,无比柔软的舌头坚定地撬开牙齿,辛辣的薄荷味、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内迅速地散逸开来。


因为疼痛而大量分泌的唾液、被撕开创口而流出的血液被一道力量死死地吸附过去,痛快的吞咽声从她那边传达过来,舌头被迫与那带着细细颗粒感的柔软紧紧交缠。


咸甜的味道源源不断地从上唇流入,我们的舌头于布满血色的黑暗中起舞——更确切的说,完全是由她来引领这支舞蹈。


带着颗粒感的小手接连按下一个个琴键,动人心弦的音乐在耳边、于脑内奏响。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不甘示弱的肌肉记忆最终忍不住驱使我去争夺领舞者的位置,强烈的野性本能带着我突出重围,勐地侵入她的领地。


「——唔嗯?!」


似乎并未预料到这次袭击,后脑勺上交缠的力道骤然一紧,宛如带刺的指尖更加热烈地插入我的发隙,辛辣的薄荷味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甘甜与铁锈味。


舌尖逐一划过白色琴键,更为动听的音色透过骨头传达进深处,动人心弦的美妙令我越发贪婪地吸食她的甘甜,为了掠夺所有而抬起她的下巴、紧抱她的脑袋,将她按在门板上。


死亡未能成功带走我的灵魂,早已彼此相连的命运依旧紧密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强烈的悔恨化作巨大的浪潮,摧枯拉朽般摧毁掉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灵。


「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如果当时能先他一步……」迟到已久的马后炮在脑内众说纷纭。


自我摸清残酷真相的那刻起,筑起最后防线的内心轻易的就为那个可恶的家伙所沦陷。


明明无比痛恨他的自我牺牲,明明无比讨厌他的大男子主义……


口中疯狂地吞噬着他的体液,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和骨头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唔嗯?!」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烂熟于心的步骤,那个迟钝的混蛋终于侵入我的嘴里,热情似火地开始他的独奏。


啊——佑介,只属于我的佑介……


当知晓他曾毫不犹豫的为我付出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大概已经彻底沉沦,永远都离不开他了……


如果当初能够追随他而去,也许此刻的心中就不再留存苦闷……为什么我会对一个混蛋爱的无法自拔呢?


「去死!」「去死啊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王国最强的魔术师又怎样?连挚爱的余温都未能留存在手心片刻,又何谈在他面前保持尊严?


死亡让我们双方变得不对等起来,我……我真的还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吗?


可是……我依然……


只有你能忍受我的无理取闹,只有你能接纳我扭曲的性格,只有你能承担我炽热的爱,只有你……我只有你了,佑介。


正是因为一开始没能遵守「和好」的约定让两人分居两地,最后导致了生离死别……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刚才还想着暂时做回普通同学也没关系……


藕断丝连?别给我开玩笑了!就算肉体死亡,就算灵魂化作厉鬼!我也要生生世世缠着他不放。


果然……我果然是永远都不会就此感到满足的,由欲望汇聚而成的怪物。


身体因激动而颤抖不已,心脏爆发出比以往还要热烈无数倍的情感去回应他的侵略。


「佑……哈啊……啾……介……」


「罗……丝……唔!」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现在和你湿吻的是椎名奈绪小姐吧?!不要突然间叫错我的名字呀!真是败坏兴致!!


骤然紧抱住他瘦弱的身躯相互翻转过来,死死地将佑介按在门边。


拼命将余温推出体外,深情地吮吸着尖端,他越发熟练地在体外和我紧紧纠缠在一起,彼此不停地交织。


已经毫不在意口中发出的喘息与吸吮声,只想从他那边夺走更多流过来的晶莹与鲜红。


「咕……呼啊……啾……啾♡」


——虽然他犯下好多足以数罪并罚的错误,但如果待会向我道歉的话立刻就复合吧~





到底过去了多久呢?双腿如同灌了水泥般沉重,脑袋因极度缺氧而发麻,和她一遍又一遍地往复着深吻的步骤,互相舔舐脸上划过的湿痕,这首圆舞曲好似能永不停歇地跃动。


不行不行不行,体力真的不行了,这样下去绝对会因为失血过多再死一遍!在这之前首先会脱力到歇菜的!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我将双手按在她双肩往后推去,但她的唇舌爆发出更为强烈的的吸引,把我口中最后的唾液给带走,头部还被紧抓着不停揉搓。


「唔唔唔呜呜!」


我现在的身体真的菜到不行啦!居然连JK都推不开……可我不想在这里被榨到死啊!


忍不住稍微用力拍打她的肩膀,口中的柔软依依不舍地最后席卷一遍,缓慢地带出透明丝线。


「……做吧?」


奈绪轻启几近透明的嘴唇,悦耳的音色染上一抹娇媚。


「啊?你说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什么意思?」


不能怪我听不清,缺氧的脑袋里就像塞了一万只苍蝇,嗡嗡响个不停,眼睛都冒起了金星,仅剩的思考早已停滞。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牵起我的右手,引领着往下方探去。


我本能地低头看过去——紧贴在胸前的,那两个被衣物包裹的硕大物体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


手指反馈回异常湿润黏滑的温软触感,没能找回头脑的我仍旧一头雾水,刚才是不是连脑浆都被吸走了?!


「我都快渴死了,你怎么还有水啊?」


食指稍微往前动了动,不经意就探入了某处温暖而又紧致的空间。


「啊笨蛋,先别动——呼咕、呜!」


奈绪突然扑上前抱住我,伸往下方的手腕也被两处柔软夹紧,湿热温润的腔壁突然一阵收缩,将食指紧紧包裹着往更深处蠕动。


她的全身不住地痉挛,旋即右手突然感到被热乎乎的液体打湿。


「呼呜……哈啊……」


奈绪几乎全身脱力地往我身体靠过来,张开小口喘好一会气才回过劲儿,抬齿轻咬着下唇,眼神似羞似恼的往斜上方直刺。


「……快点进来……别让我催促啊,笨蛋……」


这下不懂也得懂了,话虽如此——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右手想抽出来,但却被她的双腿先一步反应过来后紧紧夹住。


「安、安全措施?刚才忘了去趟便利店,现在用魔术又太花时间……如果,我是说如果……生出小宝宝的话,就和我一起退学吧……你会负起责任的,对吗?」


「不是那种程度的问题……」


「那——是什么?」


奈绪再次踮起脚向我索吻,突生恐惧的我连忙别过脸去。


现在的心里不止五味杂陈,可以说上百种味道搅和在一起——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情。


内心的最深处,多少还是残留着一丝丝违和感。


对她新身份的违和感,以及全心全意拒绝她之后,对「椎名奈绪」这个人的割裂感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叠加起来,最终使我没能对她放开最后一道防线。


她似乎也已察觉出什么,毫不介意地伸手摸了上来,然后知晓了答案。


「……ED?」


「我不知道。」


事实就这么冷酷无情的摆在眼前,如今的我已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任何反驳的话语一旦脱口而出,只会越发显得苍白无力,如果这就是现实,那我也只能承受。


「……差劲。」


通过奈绪脸上的表情得知,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差,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她推开我并转动门把手,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狠狠摔上大门。


「砰!」


「喂,你的行李没拿!」


忽然失去了追出去的力气,只能听着乐福鞋用力踏出的脚步声快速递减,最终消失在门外。


低头看向那滩清澈的水迹,我仍然不清楚自己是何想法,原本空洞的心口被塞满了一团乱麻。


从卫生间拿出拖把打扫完玄关,在冰箱前灌了盒牛奶补充水分,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时钟——6:56,和她亲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茫然地用右手搓了搓脸,再摸过用[小治疗]愈合,只剩下伤疤的嘴唇。


「……刚才是……错过了分手炮?靠!我在说什么啊?!真是给我烂完了……」


无语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说实话,仅仅知晓她也存在于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就已令我感到心满意足。


「明明刚才和我道歉的话就好了……」


她所说的,物是人非的痛苦……回想起几天前一连串的奇怪反应……能够对她感同身受,我的确有做错的地方,但……决不能轻易原谅被她所遗忘这件事,哪怕仅仅只有几天。


「如果和我道歉的话,说不定就……」


现在再想这些都已经太迟,正所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已不敢再奢求更多。


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枕头抱在怀里,意识很快沉入黑色的汪洋。


回归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如此安然的走进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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