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呋……呼……呼唔!唔唔唔!!」
哐当!哐当当!!
耳边传来粗重、急促,带着颤抖的男性喘息声,他的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捂住,导致他只能发出低沉且含煳不清的嗓音,通过激烈的动作把椅子弄得满耳朵都是碰撞摩擦声。
咚——!!
他一下子连人带椅翻倒,但好像并未成功挣脱的样子,动静出现短暂停歇,只留下急促的喘气声。
「呼……呼呋……」
我坐在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双眼被缠上黑色布条,那股粗糙感给我一种能偷看到外边环境的错觉。
遗憾的是,眼下连丁点光亮都没有照进来,无从分辨布条的密度。
嗒……嗒……
「唔唔!唔唔唔!!」
从远处传来的平稳脚步声似乎极大地刺激了右边那位男人,他使出浑身解数激烈地不停挣扎。
我把头扭向左边仔细分辨,几道原本缓和的鼻息也跟着气氛越发急促起来。
我自身也对眼下的处境感到一丝不安,愈发琢磨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哒、哒!
脚步声在面前的不远处顿住,清脆的钥匙碰撞声响起。
吱呀——
铁门发出声响,右边的人反倒出奇的安静下来,接着,他以固定的节奏,发出沉闷的敲击地面声。
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手脚都被捆在凳子上,那他用来撞击地面的部位可以说不言而喻。
他在求饶——不!
从那饱含坚决、逐渐加重的力道来看,新的想法马上从脑海里跳出来。
他正试图自杀。
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沉默的撞击声,就连刚进门的那个家伙也暂时没有做出新的举动。
「呃……如果你想自杀的话,我觉得拿头去撞地并不是个用来解脱的好主意。」
过了约半分钟,也许是觉得过于残忍,我莫名有些忍不住了,对男人说道。
寂静忽然笼罩整个室内。
就算此时目不能视,光凭第六感也能察觉几道视线落到我的身上。我按捺住皮肤的轻微瘙痒感,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
「额骨的硬度仅次于手肘或是膝盖,就算是骨质疏松的人也能承受200KG的力,所以……你这样砸,最多只会脑震荡昏迷。」
「嘿诶——小林警部好厉害。」
「不,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恰好了解过一些粗浅的医学知识罢了,还有,我现在只是警部补,叫我刑事就——」
呼嗡!嗡嗡嗡……
才扭过头与左边夸赞我的石井交谈,突然!一阵类似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刺耳噪声彻底盖过我的说话音量。
「唔唔!!唔唔唔——!!」
咚咚咚!
右边的人听见那道机械发出的声音,立刻疯了般用头勐砸地面,他这次可谓是拼尽全力,我竟能听出他那股誓要把地板砸出坑洞的狠劲儿来。
「唔啊啊!!啊啊啊!!」
他还没敲几下就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嚎!连封口的布也好似因为挣扎而脱落,那惨绝人寰的啸叫伴随着发动机以及锯木头的声音响彻室内。
「这可真够少儿不宜的啊!」
我的话语被杂乱的声浪淹没,才过几秒钟的时间,外边似乎远远传来一阵音乐声,然后,室内所有的动静都随着那道渐渐清晰起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突然停下了……?那声音有什么特殊的吗?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忍不住侧耳倾听。
好像是上课铃声……但是,音调更低就不说了,关键在于旋律严重失真,就像一首丧曲在黑暗的环境中四处飘荡,让人心里不禁感觉毛毛的。
皱眉听了两遍旋律,恍惚觉得和威斯特敏斯特教堂的报时钟声有些相似——也仅仅是有些相似,与那柔和且温暖的钟声相比,这道降调的铃声仿佛是从黄泉深处奏响。
旋律在第三次响起的中途陡然停止,紧接着,某个沉重的物体被慢慢地往门外拖动。
刺啦……刺啦……
请问你要去哪里?
讲真,如果现在开口询问杀人鬼的话肯定会破坏气氛被人讨厌,所以我紧紧闭上嘴巴。
室内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纷纷屏息静气,仿佛化为蜡像。
嘣!
铁门勐地关上,「刺啦、刺啦」的拖动声越行越小,渐渐远去。
「呼……大家都在吗?」
「我在!」
「刚才那个……该不会是……身体被锯断——」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所有人的安全感暂时重回体内,一道震惊的女声盖过所有疑问。
「感觉像是来真的,好吓人……」
「是啊,就像身处《电锯惊魂》电影里一样,心脏DokiDoki。」
我附和左边略带颤抖的男性声音。
「小林刑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总之先把眼罩摘下来,搜索一下四周。」
「好的。」
对石井回答后,我抬手把眼罩摘去,然而,面前还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到头来有没有眼罩都区别不大。
唧。
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右走,不小心一脚踩到地上的某种事物,它有着类似液体的触感,但眼下由于视野条件极差,只好暂时放弃深究。
沿着粗糙的砖墙摸了一圈,大致弄清了一件事情——我们此时待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室内,房间大概三叠大小,墙壁是实心的,没有暗门。
室内除了我以外还有两女一男,只有我是警察,其他人分别是女向导、女医师、男消防士。
说是熟识吧,也算不上,除了刚才被拖走的那位,大家都是一同驱车前往兵库县淡路岛的山间参与救援途中,车辆突然遭遇了事故。当时几人的身体就像破布一样在车里翻江倒海,我一下子就失去意识,回过神来时发现被关在这间房里,所幸没有人缺胳膊少腿,但刚才那个陌生人就另说了……呃……
「说起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叫声是突然停止的,极有可能是触发身体保护机制而陷入昏迷,现在去救他也许还来得及捡回一条命。」
差点忘了还要救人这回事,我的职业素养还不够到位啊!
「确实比当场断头的可能性要大,不然那个电锯杀人狂为什么要拖走他?」
石井当即赞同了我的观点。
「怎么救,从凳子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吗?我这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地上这滩血也没啥特别之处。」
消防士把受害者的板凳拍得「梆梆」响,看来他已经把五张凳子都摸过一遍了。
为什么大家会落到这般处境?我手扶下巴沉吟。
「我仿佛闻到了事件的味道……刑侦雷达开始「哔哔」响动……」
「……这雷达怎么说也启动得太迟了点吧?」
「总之先尝试破门出去,各位让开。」
我后退两步用肩撞连续顶了两次铁门,除了造成的动静大点儿以外,铁门纹丝不动,不想耗费更多无用功而停了下来。
「没用……嗯?」
似乎察觉到某种动静,把耳朵贴到门上,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边快速接近中。
「怎么了?」
其他人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干嘛,这地方实在有够暗。
「嘘——有人来了!快躲到角落里。」
我轻声急道,贴着墙跨了两步闪到门左侧的角落里蹲下,其他人也慌慌张张地躲到一旁。
忽然满是柑橘味的香气扑鼻而来,脸部被某种奇妙的柔软触感直接砸中,这下连满脑子都是飘香四溢。
「不、不好意思!没事儿吧?」
只能庆幸她是猫着腰过来,没给我的脸来一记膝撞就真的谢天谢地,就怕她现在突然改主意给我补上,那可真是世界线收束了。
「那边小点声!」
「我没事,如果有根蜡烛也好啊……」
那股奇妙的柔软晃了一下突地离开,紧接着我的右臂被紧紧搂抱,刚才的感觉再次传来。
我举起左手装模作样揉了揉没有丝毫疼痛的鼻子,恍惚间意识到——她在几天前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丁香味,如今怎么换了香水……倒也不算奇怪就是了。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走到门前站定,门缝底下悄悄钻出一道微弱的红光,诡异地舞动着。
石井几乎半个身体贴了上来,右臂被她搂得更紧了,简直毫无半点难度就陷入某座不知名大峡谷里。
脖颈几乎被灼热的鼻息烫伤,我忍着发丝带来的瘙痒,把头面向墙壁。
此刻,我的心里无喜无悲,只想赶快冲上去给准备开门的家伙来上一脚。
吱——
「呀!」
门向着外侧飞快打开,一张苍白的面目在橘红烛光的衬托下率先探了进来。
那是一张中老年男性的脸,眼眶深陷发黑,厚嘴唇,肥头大耳,地中海,最显眼的是——他的鼻梁被整个削去,只剩深红色凹坑。
「赶快跟我离开,我已经——」
那道厚实的声音骤然一顿,视线感受到什么般往下探去——一名穿深色警服的年轻人四肢张成大字躺倒在地上,头朝着他探进门框的黑色皮鞋,双眼翻白瞪着他的眼睛,像死人般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有好一会儿,我收回右手,张大嘴巴用力伸长舌头,两指拉下眼皮给头顶的家伙做了个鬼脸。
「咘咧咧咧……」
红色的幽幽烛光闪烁几下似要就此熄灭,两张飘忽的脸不自然地狰狞扭曲。
「……咳!赶快跟我离开,我已经把杀人鬼给引走了!」
「刚才那首丧曲似的音乐就是你放的?你丫的是谁啊,凭什么让老子跟你走?给我划出条道儿来Kora!」
我从地上弹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尘抢先一步上前,胸膛几乎顶到对方,下巴抬起对准他的凹槽鼻,斜睨着眼发出弹舌音。
「Kora!」
石井不知何时缩到我背后探出头跟着叫嚣,另外两人从角落里站起身,其中作为向导的长发女子忍不住出声吐槽我一句。
「……你是极道还是警察啊?」
「我之前上岸了。」
分不清对方是不是敌人的时候,必须先把「我不好惹」写在脸上。
「……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广播器材损坏好久了,现在没有人会维修……跟我来。」
居然是关西腔。
「麻烦你给我一根蜡烛,刚才有个人被杀人鬼抓走了,我必须赶紧去救他。」
我毫无顿挫地朗读着,眼睛觊觎的看着校长手里拿的莲花托盘和短粗白蜡烛。
「怎么正义感突然又上来了?」
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无视身后石井的吐槽,我拿起身份证明飞快在校长面前晃了晃就收回,表情无比严肃,脸部棱角分明。
「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请你配合我们调查Kora!」
弹舌音逐渐开始熟练。
「Kora!」
在我和石井的例行调查下,校长眼里露出哀求的目光,看向消防士和向导。
「只有教室才是唯一安全的场所,请各位赶快跟我前往,那儿才有多余的蜡烛,但也所剩无几了。」
石井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停止耍宝,我们几人互相望了望,点点头决定跟着校长走。
「那个杀人鬼被你吸引去哪了?他带着一个人肯定行动不便。」
我犹如附骨之蛆般几乎贴到校长背后与着他同步走,穿着白大褂的石井拉着我的警服后摆,捂住嘴偷笑起来,后方是身穿便服的向导以及蓝色装束的消防士。
「我不知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保护孩子们,没有余力去救助石村教师。」
我扭头望了望两边只够一人通行宽度的砖墙。
「你们学校没有监控室吗?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监控?天神小学没有这么先进的器材,原本也肯定用不着那些。」
「那刚才囚禁室里的那个探头是什么?」
我之前也是趁着烛光一窥头顶,偶然间发现的。
「……请各位爬上前边的木梯,我负责在底下维持照明。」
「合着你就不能先让我摸摸这蜡烛?给你当成宝捧怀里得了。」
校长侧到墙边两眼一闭,做出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依我看,刑事胆儿挺肥的,就由你先打头阵吧?」
消防士缩在向导背后小声提议。
我转过身,忽然显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张大嘴巴全身颤抖,指了指消防士身后。
「大惊小怪吓人是吧?如果我回头没呜啊啊啊!!!」
「「呀!!!」」
后边的三人陆续回头看到,某种极端恐怖的东西——体态佝偻蹲伏在地上的「人」,无比消瘦的下身勉强还算正常,上身却是遭遇车祸般背部朝下胸口上翻,身躯被整个扭转过来,一副油漆刷过似的惨白脸色,下巴朝上头朝下,呈三角形,拉长脖子眼神恶毒的盯着我们,两边的墙壁似被怨毒感染流出道道黑色浓浆。
消防士和石井吓得原地弹起,我和女向导各自下意识伸手分别接住两人,接着紧闭着眼的向导被消防士的体重带得一趔趄朝我这边倒来。
我转身后退背部微倾顶住了失衡,脖子却被石井紧勒得喘不上气,看来今天迟早得栽在自己人手里。
由于双手托着石井没法捂住耳朵,耳膜承受着震撼弹般的环绕声高分贝轰炸,痛苦得面容挤作一团。
此时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回头瞄上一眼——那东西已经消失了,走道内一切正常。
「那家伙不见了,别叫了都别叫了!还有你,能不能别给消防士丢脸啊?」
我抖着双腿对他指责道。
也许是这三人在狭小的室内飙高音把那东西吓跑了,估计中间放块玻璃都能给他们震碎来,这换谁上都受不了。没想到这消防士还颇有歌唱天赋。
「有、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阴阳师,那东西一看就……明显不在业务范围内。」
消防士自觉羞愧地从向导怀里下来,刚站稳就被向导往胳膊狠狠拍了一记巴掌。石井仍旧把脸埋进我的胸膛。
我抬头一看,就算背着人也爬不上一米宽的口子,石井被我蹲下身催促着慢慢双脚落地。
「校长,你们学校还圈养外星人啊?」
「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校长疑惑地摸了摸脖子——他刚才估计搁那捂着耳朵装死呢。
「赶、赶紧上去吧,这里久留不得!」
看到校长毫无做作的姿态,其他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这里仅够一人通过的狭窄走道能躲到哪里去,得尽快到达宽敞的地方才安全。
「石井,那家伙如果抓到了,能不能帮他物理矫正一下驼背?」
我率先爬上楼梯,每踩一下梯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那已经不能算作驼背了好吗!上半身都被扭转一百八十度了!已经够格申请吉尼斯了!」
「是吗?我倒觉得他签了献身协议能为人类医学推进一大步。」
「他也不叫阿姆斯特朗!那这么说贞子还能为虚拟现实技术做贡献呢。」
「嗯……贞子是电视销售,八尺大人是球星,裂口女是牙医?」
「平日里百鬼夜行的话社会得乱套了。」
我们随口胡诌着,挨个爬上木梯,入目所及是学校的小中庭,如今已是深夜时分,头顶哗啦啦不停砸落雨点,雷声阵阵轰鸣,隐约还能听到各种蛐蛐蟋蟀努力奏起的交响乐。
「周围看不到血迹残留,可能被雨水冲刷掉了,啊!刚才在走道里没仔细看。」
「想什么呢?赶快进入教学楼躲雨。」
咔咔咔——砰!
我才起了回去看的念头,消防士也刚上来活动两下,地下室暗门突地被阖上。
「你做什么?!校长还没上来。」
「好像梯子也倒了?校长该减减肥了。」
夜色下的可见度也仅比地下室好上一点而已,考虑着刚才见到怪东西,在校舍内没有校长带路,估计遇到的麻烦还真不小。
「不是我做的!提、提不起来……」
消防士蹲下拿手指抠着暗门的缝隙,根本没有可行的着力点。
「如果不是从下面推的话,也许要按动某个机关?早知道先抢走他的蜡烛……」
我小声嘀咕,站在原地等等看校长是否会跟上来,脚却踩着暗门。这道暗门上的泥土伪装和四周没有花的花坛是差不多的,就算靠近也很难一眼区分出来。
「注意人设。」
「我只不过是意识到警察在惊悚恐怖片里终究是有极限的,不能胡乱挥洒正义感害自己领便当,何况现在连枪都没有,待会看看能不能找点符纸召唤几只式神来耍耍,啊哒哒哒哒!哇嗒——!」
「北斗百裂拳和阴阳术要好好区分开。」
石井又缠上我的左臂。
「校、校长怎么还不上来……?不等了!先、先去教室找到蜡烛再谈别的!」
消防士还在因暗门突然被关上而牙齿打颤中,向导摸了摸他的头发稍作安抚。
校舍的门被锁上了,三人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不敢走动,我摸黑沿着中庭走了半圈,俯身拿起落在长椅下方的钥匙,连忙走到校舍门前。
「打不开就别晃门了,待会儿又给你招来什么东西。」
「刚才那家伙也不是我惹来的啊!」
「净说些吓人的话。」
示意向导让开后,把钥匙怼进锁孔成功扭转开锁,石井抬手帮我拂去头顶和肩膀的雨水。
踏入室内,借着外边的些许光亮分辨出有两条岔路,前方是黑得深不见底的走廊,右边是上二楼的楼梯。
「咋整?要不分头——」
「「「不行!」」」
被利落的三票否决了,嗯嗯,在恐怖片里分头行动也是大忌来着。
我们蹑手蹑脚地在走廊上移动,尽量不传出任何声响,可是木质地板过于老旧,多少还是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
摸到走廊尽头转角的同时,耳朵听到了细微的声音,我按了按石井的肩膀,蹲伏侧耳细听,其他人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
「嘘,有声音。」
那道声音极小,就连向导的悄悄话都能把它盖过去,我示意他们先别开口。
「咔——擦——咔——擦——」
仿佛在锯东西的声响轻飘飘传来——大晚上的在上手工课吗?
「是、是是……是锯木头的声音……」
其他人也完全听清楚了。
「唔啊……肯定是杀人鬼在分尸。」
「现在去救他还来得及吗?我们这边有四个人。」
「手无寸铁对电锯吗?别送菜了,还是让他自求多福吧。」
消防士,注意素质!
「那我们先退回去上二楼找武器。」
我点点头赞同。
呼嗡!嗡嗡嗡……
话音刚落,又出现发动机启动的刺耳声音,那道恐怖的声音逐渐扩大——我们被发现了?!
「赶紧撤,石井趴到我身上来!」
「嘿诶!」
我一把背起石井,撒丫子往回跑去,另外俩人听到「退回」时早就窜出去老远。
「别、别搂太紧,脖子要喘不过气了!」
更严重的其实是背部感受到的十足弹性……
「可是人家好怕!」
「松一点点……就一点!」
「呣——」
她连双腿也紧紧夹过来……我的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加油加油!Fighting!」
「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来啊啊啊!!」
快速接近楼梯,石井主动从我背后跳下来,谢天谢地。
几个人连滚带爬拼了老命跑上楼,终于在一间教室外看到极度渴望的光亮,如同快要渴死之人见到沙漠里的绿洲。
「校长说教室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先进去躲着!」
还好这教室不是常见的推拉门而是平开门,等人都进来完,我把门关好拉上铁闸。
仔细倾听了几秒钟,渗人的电锯声只在楼下徘徊,我松了口气。
转过身,发现几个人纷纷背对着我,傻站在原地。
「都愣着干嘛?赶紧找蜡烛啊。」
「你、你看……」
石井拉着我的手,指了指前面。顺着她的指引望去——一排排座位上坐满了贴着满脸笑容的小孩,他们坐得笔直,手臂交叠放在桌上,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黑板。
「这学校咋能这么黑呢?大半夜还让人上课,文部科学省的电话不被气得跳脚的家长们打爆才怪了。」
「也、也许是夜校也说不定?」
我无言抬手点了点黑板正上方,指针朝向「4:44」的时钟。
站到讲台上拿起板擦把大大的「SOS」擦掉,用白色粉笔写出自己的名字。总感觉底下的学生们仿佛把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扯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
「嗨!同学们晚上好!我是新来的——」
「喂!先别耍宝,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
见我没有任何大惊小怪,总算回过神来的消防士打断我的话,小跑去锁上教室后门又转折跑回来。没想到几个人共处一室都能让他如此缺乏安全感。
「当然记得,我们是来这里进行救援的。」
「救谁?」
向导俯身摸了摸运动鞋,跟着发问。
「呃……遇难者。」
就着唯一一个灯泡所发出的淡黄色微弱光芒,我抬眼扫了一圈老旧的,窗户全部被木板封死的木制教室,还有态度乐观向上的学生们——嗯,他们哪有半点遇难的样子?
「对了,之前校长曾说被带走的人叫石村教师,我们还是得去找他才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能知悉这里发生过什么……同学们先在教室内自习!」
「到头来还是得去一趟……」
满意的看着同学们始终充满阳光的笑容,我从讲台抽屉里翻出四根蜡烛和托盘,唯独没有火柴等点火工具。
「谁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这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非常抱歉!」
石井把压着纸张的手臂挪开,接着连忙扶正往前倾倒,笑容有点歪斜的学生。
此时头顶的喇叭骤然响起。
噔~噔~噔~咚——
噔~噔~噔~咚——
「……消防士?向导?」
无视那道令人烦躁且极其失真、跑调,完全不再是上课旋律的铃声,我再一次被台下的气氛感染而摊开笑容。
「「没找到。」」
居然秒答……你们缩在角落都没动手找过!
接过石井用食指和大拇指指甲像捏着脏东西那样递来的,明显是从哪本笔记本撕下来的纸张仔细阅读。
「平成七年,一月十七日,上午5时50分,兵库县淡路岛,晴。天神小学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我们在宿舍内(涂抹)按照平时的演练,(涂抹)有序地进行疏散(涂抹)。
(涂抹大段)
下午4时,窗外电闪雷鸣。(涂抹)通过(涂抹)告诉我们,天神小学通往外界的山路被泥石流封堵,救援电话无法接通,学校(涂抹)设施(涂抹),(涂抹)……没人受伤。」
「到这就没了……是日记体……咦?很多地方明显是后面才进行的涂改,连笔迹都不一样。」
翻到背面一看,是极其潦草,篇幅占满整张纸的几个大字,还有很多杂乱的小字遭到涂抹,我艰难地辨认出这些大字同样是后面才写的,还涂掉了之前小字的所有信息。
「个……䏍……乙……?」
还未来得及发散思维,教室中央的灯泡突然频频闪烁,明灭不定的光亮使得三个人本能地向我这边靠拢。
「能、能能到下面去说吗?之前还没怎么觉得,现在站到讲台上总感觉底下特别的渗人……」
消防士瞄了台下一眼就赶忙将脸面向黑板。
「3……2……1。」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噼啪。
灯泡代替我向石井做出回答——它如我所料的直接歇菜了。
教室陷入一片黑暗中,这时才恍然察觉到,窗外的虫鸣声不知何时起就消失无踪。
「这都是恐怖学校约定俗成的套路了好吧?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到校园七大——」
「别废话,赶紧点蜡烛!」
「都说没有打火机,起码也得给我两根木头……对了,拆窗怎么样?消防士有榔头卸钉吗?」
「……难不成还得出去找工具?」
谁会笨到不在照明物旁放电池或者打火机?有,这里这里!
「肯定是这样。」
嗒……嗒……嗒……
就在我们围在一起讨论的时候,之前跑上来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老旧木楼梯发出的「吱呀、吱呀」声。
「什么啊,别再来吓人了!我的心跳直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
向导和消防士紧紧抱在一起,我轻拍石井的手示意她先松开我的胳膊。
「怎、怎么了?」
「嘘——看我临场发挥,你们各自躲好。」
先解开门锁……
脚步声渐渐逼近,门把手被缓缓转动,教室门慢吞吞地向内打开……
吱吱吱……
啪。
毛发所剩无几,接近光秃秃的头顶上粉尘四溅,小小的火光胡乱摇曳着,门外被拉出一道长且歪曲的妖异诡影。
他显得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顶,随即感受到左后肩被某种硬物戳中,回过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然后,他的左肩同样被戳了戳。
他摸不着头脑地转过身。
烛光下,一副笑容极端扭曲,嘴角咧开接近耳根的惨白鬼脸一下子占据他的所有视野。
鬼脸静悄悄开口。
「Why so serious?」
糟糕,我的蹩脚日式英语肯定吓不——
「哇啊啊啊——!!」
凹槽鼻校长神色惊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胡乱攀着地面不停往后挪动,直到撞上地台边缘才停下来。
我迅速接过差点落地的蜡烛,用手护住只剩零星的光芒。
「呸!啊呸!粉笔灰进嘴巴了。」
「真是的……你是这里的小学生吗?吓人就不说了,还玩砸黑板擦的恶作剧。」
石井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小心擦拭我脸上的红、白色粉笔灰。
「谢谢。」
「嘴巴别乱动。」
『呜呜呜——』
「什么?广播怎么会放这种声音?」
我本能抬头对似是呜咽声的广播吐槽,那种声音就好像身处高楼时,窗外呼啸的风声。
啪!
「说了别乱动!」
才被石井拍了一把,就见校长连忙站起身冲我们跑来,一口气吹熄了我手中的蜡烛,室内很快重返黑暗。
「你丫的干啥Kora?我还没借把火呢,哥们儿!又没说不还你——别扭我的耳朵!」
出于石井的暴力胁迫,只好将嘴巴紧紧合拢。
「咳咳!杀人鬼不敢进入有光的场所,如今教室内失去了光源,烛火也莫名其妙熄灭了,如果没有光照,孩子们的处境将会陷入重重危险之中。请俩人去右边的厕所寻找火柴,另外俩人去一楼左侧尽头的配电室拉开电闸,尽快恢复全部供电。」
校长拍了拍黑色皮鞋,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黑板擦放回讲台,用关西腔放声朗诵。
「校长刚才去了哪里?不应该先把孩子们救出去吗?」
向导牵着消防士走过来和我们汇合。
「地下室的门卡住了,花了我老大劲儿才推开来……刚才也说过,成功救出孩子们的大前提是学校恢复供电,才能发送求救信号。难道才几个人就能把孩子们都带出被天灾封锁的山区吗?」
「……之前没有尝试过彻底恢复供电吗?」
「校内有杀人鬼在徘徊,我身后还有许多学生,不能冒这个险。」
「同学们请放心,警察叔叔绝对会把他缉拿归案的!」
脸被擦干净后,我把蜡烛放上讲台,对黑暗中依然向讲台露出笑容的同学们严肃敬礼。
大摇大摆地左脚刚迈出教室门,双手和后颈就被抓住。
「「「等等!」」」
「又咋啦?」
虽说我大体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次的分工……」
「「和我一组。」」
他们三个人的眼睛变得像狼一样,在黑暗中也能看出那种盯着猎物的垂涎目光。
……另外两人还说的过去,消防士,你真的不嫌丢脸哦?
「干脆让我Solo好了。」
「那样太浪费。」
「你可是战略武器。」
「你会跟、我、走的对~吧?」
石井扯了扯我的袖口,踮起脚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明明看不见表情,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可怕?
我其实也知道,这帮人比起电锯杀人狂,更怕的是地下室里的那个东西出现……你们的分贝攻击也能把任何灵体给吓得烟消云散,大可昂首挺胸展现出自信来。
——最后还是通过公平的猜拳组好临时队伍。
… …
咯吱……咯吱……
老化的木质地板接连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可以请您下来自己走吗……?」
「不准说敬语。」
「这样子有些耗费体力。」
肩肉被狠狠一扭,我倒吸一口冷气,嘴里吸入满满的柑橘味。
「我——很——重?」
幽幽的声音从胸口处不断深入骨髓,心脏被大恐怖刺激得急剧加速。
「谁、谁也没这么说过吧!」
「我现在只关心你说没说过,刚才的话肯定就是那么个意思。」
无视身前勐然窜出的抽搐白影,我急忙开口解释。
「那、那都是因为我的手臂太贫弱了!回去得好好锻炼才行。」
「不行。」
「为啥啊?」
「锻炼会占用太多时间。」
「时间……?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不好意思,借过……」
一只苍白的手突地攥紧我的衣袖。
「不是,你好歹给点反应,这让我很没——」
「啊?我都说借过了,你还和我喘上了是吧?现在可没有搭理你的余裕啊Kora!」
我把脸怼到它面前,狠狠瞪着它。
「Kora!」
「请……」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白影后退几步对我们鞠了个躬,悻悻离去。
「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家伙。」
「就是就是!待会到地儿了得先下来让我歇嘶——拜托别扭!」
「什么就是,说的就是你,呆子!」
「说别人呆子的才是呆子别、别咬我!」
「嘎呜!」
经典的斜方肌被咬住——要串片场变异成丧尸了!
「手!手快支不住了!」
「为什么还要反复提啊!行!到厕所就允许你放我下来。」
双腿都快转成卡通里的圈圈效果,噌地一熘烟窜出去老远,火急火燎地漂移过弯,一脚踹开厕所门。
嗙!
「是……是这样啊……你就这么想把我放下来……」
脸颊被她抬手一把夹住,双手一轻没有了负担。
「窝四怎的心有鱼而力不足……」
「之后再找你算账,快点先找火柴盒。」
石井靠在门边伸脚抵住另一侧门框。
「收到!」
逐个踹开厕所门,在最里边的蜷缩骷髅架子手里拿起一盒火柴。
「应该在他头顶的墙上写一句「学生偷偷吸烟的下场」警示后来者……呃,好像是大人体型的骷髅,看走眼了不好意思。」
划拉火柴点燃蜡烛,拿起莲花托盘准备四处看看厕所内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后腰被什么东西点了点。
我腾的一下横着身体跳起来,猝不及防被抱住。
「呜呜……石井,刚才真的好害怕,不要这样子吓人家啦~」
左手把烛盘伸远,右手抱左肩扭了扭腰。
「唔呃……别夹着嗓子说话,我也是会犯恶心的,还有你好重,别乱动!」
「人家好怕怕哟~」
哈哈,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倒要看看你的手能支楞多久。
撒娇似的把侧脸埋进,埋进……
刹那间浑身一轻,尾椎骨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色狼!变态!不要脸!」
石井双手捂脸扭转身体背对着我。
我抬头挺胸,双膝并拢跪地,双手摆出内八字贴到白色瓷砖上,俯首狠狠磕头——在厕所用出[超必杀·认真土下座]。
「我太得意忘形了,非常抱歉!」
「也,也不是说讨厌什么的,真的的真的,没有半点甚至一点讨厌哦?只、只是刚才太过突然……下、下次做这种事情要分清场合,等气氛起来了再再、再——」
「您的肺腑之言,我必将牢记在心!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再犯就只能找人介错了!
「听人说话啊,真是的!」
石井将我从地上拉起,把蜡烛递过来。
「说起来,有块地方还没探完。」
「你来吧,我比较害怕这种地方……」
总感觉石井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走到洗手池前,突兀感觉多了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提起蜡烛,仔细观察洗手池上的镜面。
镜子上没有任何人。
「石井,这里是女厕吧,男厕在旁边吗?」
「刚才外面那么黑,哪里看得到什么标识牌,你现在难为情也太晚了点儿。」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镜子上缓缓现出一副恐怖惊悚的面容。
它的脸颊高度腐烂流脓,布满缝合线条,眼珠变形碎裂落到眼眶外,仅靠两条红线拉扯住,深红到发黑的头发参杂肉片和某种液体粘成几块,在满是裂口的头上胡乱散落着,紫黑色舌头伸长直到垂下脖子。
无比丑陋的脸越来越近,似要突破镜子的束缚——它、它竟打算强行突破阻隔!
◇
除了黑暗还是一片黑暗。
「到、到了没?前面是配电室吗?」
伸手不见五指,我的牙齿不停打颤,仿佛坠入冰窖般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我哪知道呀,别抱那么紧啊!」
「刚、刚才校长说的是哪里来、来来着?」
「一楼左侧尽头吧?之前是右侧听到锯骨头的声音来着——都说别抱那么紧了,手给我撒开!」
向导把我的手使劲儿甩开,浑身发冷我只好抱紧肩膀不停揉搓发热。
「还、还有好一段距离……」
嗡嗡嗡……
「什!什么声音?」
「你不闭嘴我哪听得清?!」
向导一巴掌盖到我的嘴巴上按住,侧耳倾听。
「唔唔!」
嗡嗡嗡……
是电锯杀人鬼!就在我们经过的走廊后边!他、他快要追上来了!
「是电锯,往配电房跑!」
仿佛世间所有大恐惧一股脑塞进心房,激发出刻在身体里最原始的逃跑本能。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命跑,很快就追上向导。
「等等我啊!喂!」
走廊窄到勉强只够二人通行,在超越向导时不小心磕碰到她的肩膀。
咚!
重重倒地声从后方传来,可、可我已没有余力再去管其他!
跑到尽头勐地刹住脚差点撞上墙壁,使劲撞开配电房的门,立马全力关上!
砰!
「不、不要进来不要进来来不要进来!」
咯咯咯……
像是经历了几回冰桶挑战,不只是牙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发抖的,背部死死抵在门后,双手抱膝将头颅深深埋进膝盖间。
嗡嗡嗡……
「不要不要不要……」
电锯声不停使唤地快速接近——
它就在门后!!!
我周身打了个寒颤,发疯似的尖叫出声!
「呀啊——!!!」
绝对!绝对不能!!不能让它进来!!!
砰!
门被用力踹出好大一条缝,连我的身体都被作用力带得前扑。
「不要啊啊啊!!!」
我使出仅剩的力气把门顶回去,然而下一刻,我被更大的力道顶得往前扑倒,凄惨地摔倒在地。
砰!!!
门被彻底打开,我拼命想要坐起,但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得迈开手脚往里头爬。
头皮不仅发麻还有疼痛!手脚挥动却完全没有移动的感觉!裤子传出一阵湿热,双手捂住眼睛放声尖叫。
「呀啊啊啊!!」
嗡嗡嗡……!
极端恐怖的电锯声就在耳边奏响!
肚子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唔啊啊啊——!!」
我的手拼命乱挥,身躯在地上不停打滚带出散乱的湿热痕迹。
湿热……?流血了!我流血了!!要死要死要死——!!!
我不想死啊啊啊!!!
侧脸骤然被运动鞋踩住使我动弹不得,我双手拼命抠住鞋子想要推开,视线本能上移。
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疯狂战栗!
披头散发,嘴角流血,面目异常狰狞的女鬼用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盯着我,那极端凶狠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把我掏心剖肺,生吞活剥!
呼嗡!!嗡嗡嗡!!!
最后的画面中——她将电锯抵到我的脖子上。
我嘴角抽搐吐出白沫,两眼上翻,彻底失去意识。
眼前一片漆黑……
◇
「老子现在这个样子,也太丑了点吧?」
我略带沮丧地揉搓光秃秃的下巴,没想到镜子里的丑八怪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对称动作。
「你丫的……这也太侮辱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趁镜子还没反应过来,勐地闪身冲出厕所,对隔壁的木门来上一记大飞踹。
嗙啷!
我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把鬼吓得浑身一激灵,哭爹喊娘地乱嚎。
「还我命、啊不对,小哥饶命!」
我慢悠悠走到它面前,嘴里叼着熄灭的蜡烛,左手遮风,右手拿火柴点燃蜡烛,随手抖灭火柴丢到地上,食指中指夹着蜡烛呼了口气。
「嘶——呼——这破地方有啥线索不?」
眼露凶光下蹲,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它,摆出准备让它物理意义上立地成佛的「喧哗上等」姿态。
石井紧跟在我身后,俯身将下巴搭上我的头顶,一脸嬉笑的看着面前木地板上,身体抖得像筛糠的土下座鬼。
「您、您自个儿找吧……我可以走了吗?」
「现在这片区域重归校长管,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头套都给你薅到地上!」
我两眼冒红光捏着嗓子,语气低沉。
「咿——!是……是!」
它按着快掉下来的头匆忙起身跑了出去。
厕所的隔壁居然不是厕所,这也太不对称了吧?而且空间比厕所还小了一倍。
「刚才那样子好帅……」
她的声音通过骨传导穿进我的天灵盖。
下巴再戳就掉头发了……你是指那张烂脸帅吗?
「起开。」
「有胆儿你就把话给我再说一遍,嗯?」
她使上劲戳得我头顶生疼……后颈还被虚抓着,尖锐的指甲快要扎进肉里……仿佛只要说错一个字就能让我的脑袋哌哌落地。
「请您别按着我的头……我想站起来。」
「别和我说敬语。」
「好的!」
到了现在,天神小学里的生态圈也算彻底定下来了……
等下,校长应该摆在生态圈的哪一层……?他好像挺憷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平时靠烛光来应付吗?也是,不然学生咋敢上厕所。
「这里好像是间小书房,前面有张桌椅和书柜。」
书柜上只有几本书,把蜡烛按回烛台提起来看了一轮,都是些和料理有关的书。
「桌子抽屉被锁上了。」
「我看看这边有没有钥匙。」
把书本拿出来随便翻了翻,没什么隐藏的东西……我把书塞回去。
咔。
「好像是某种卡座阖上的声音。」
「是书柜比较特别吗?」
「调查看就知道了。」
半人高的木书架有各种用锐器划出的记号,我试着把几本书都放到各个划痕上方。
咔、咔、咔……咔嚓。
「原来还有夹层的啊?」
我伸手从架子中间打开的木制夹层里拿出一把钥匙。
解锁抽屉拉开,里边是一张撕下来的纸和一张黑白照片。
「又来日记?」
「先看看照片吧。」
「行。」
照片中是学生与教师的合影,人群后方露出天神小学的正面样子——一栋老式的木教学楼。
教职人员纷纷坐在最前排,有十来个的样子,正中间是肥头大耳,头发旺盛,挺着啤酒肚的中老年发福男人。后边站着几排学生,由于小学女生发育的比较早,所以是男前女后的队列,所有人的脸上充满着朝气。
翻个面,有手写的日期——「平成七年,1月11日,开学典礼。」
还有每个人对应的名字……正中央的校长叫金井,他左边的国字脸就是被抓走的石村教师……
我把照片交给石井查看,开始阅读日记。
「平成七年,一月二十日,上午12时10分,兵库县淡路岛,(涂抹)。
第(涂抹)队伍从未经开发的山路归来,二人(涂抹)收获最大。
(涂抹大段)这次也是满载而归,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虽然每个人都暂时回不了家,但学校同样是温暖的大家庭。
下午15时20分,教学楼由于之前(涂抹),今天终于(涂抹),分发(涂抹)给(涂抹)学生,他们同样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下午19时,校长单独把我叫去(涂抹),他说他做了个艰难的(涂抹),我对此感到(涂抹)非常,非常高兴。
当天夜里,我决定(涂抹),这是我(涂抹)第一次写日记。
感谢父亲大人以及母亲大人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涂抹大段)融入新的大家庭。
竹村平夫」
「还是老样子,不同人的新旧字迹交替加上涂涂改改,这让人看什么?」
直觉告诉我,新的字迹出自同一人……但是手里没有对比。
「唔姆唔姆……竹村平夫是校长右边的中年男性。」
石井拿起照片扇扇风,也不知道她读懂了没,我挠挠头将日记翻面。
「下 一 个 是 谁?」
嗯……这回背面倒是很干净嘛,只有几个大字。
噔~噔~噔~咚——
噔~噔~噔~咚——
这时,惊悚的铃声又一次在走廊上骤然响起。
「我们回去和他们会合吧。」
这音乐都快给我听出亲切感来了。
「嗯。」
稍微逛了逛二楼走廊,其他地方都被封堵走不通,正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教室,天花板中央的灯泡还是没有亮起来,校长居然坐着趴在讲台上打起了呼噜。
我大跨步上去给他的秃瓢就是一个脑瓜崩。
「啊……啊?同学们开饭了!」
校长勐地坐直身体转过头看着我,烛光下的凹槽鼻和深陷的眼眶透出片片血色。
「消防士和向导呢?」
「不知道,还没回来吗?」
「你还问我我还问你呢?就知道使唤人是吧?」
「你们都走了,我必须要在这里保护好学生们。」
「嘛……道理是这个道理。」
我多点两根蜡烛,两手把莲花烛台抬高,讲台底下的黑暗被橘红色的光芒撕开一小片。
「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呢?小测不及格没脸见爹娘啦?都好好自习去!不取得好成绩,以后怎么当我这样的公务员?」
我放下烛台,按了按石井略微颤抖的手背。
「那我们下楼找他们啦。」
「记住,是走廊尽头左拐。」
拜托,老子可是刑事,你来指导我怎么走?我偏不。
「OK。」
当务之急是找到石村教师。
瞄了一眼讲台上的日记后,我同石井缓步走下老旧楼梯。
「这个楼梯是不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呢?多出一级台阶?」
「胡说八道。」
穿过漆黑且狭窄的走廊到达拐角,我对石井做出提议。
「你熄了火烛躲在右边等着,我先去配电室看看情况。」
「可是……呀!」
我抱住石井,轻拍她的后背。
「勇气填充了吗?暂时应该不怕了。」
「……嗯,要快点回来哦?」
她双手挽过我的背,侧过脸在胸膛摩挲着。
「别闹,这地方对我来讲就是小儿科!」
闲庭信步走到配电室前一脚踹开门,里边空无一人。
「怎么有股子骚味儿?」
进入狭小的房间,捏着鼻子打开配电箱,拉上电闸,室内什么变化也没有。
拿走电箱盖里边,挂着字条的钥匙,在房间内到处摸了摸,嗯……什么也没找到。
「走咯……嗯?」
嗡嗡嗡……
哦?动静果然往我这边来了,是电锯人来救我了吗?
我吹熄蜡烛塞进口袋里,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出去。
大概七到八米的距离外,刺耳的发动机声一直响个不停。
嘿嘿,多亏这走道狭窄,让我能够表演一门绝活儿!
一脚蹬向墙壁跳向另一侧,再蹬!反复几次,头部快撞到天花板前大胆把身体一横,双手伸直。
锵锵!低配版蜘蛛侠,诞生!
我像螃蟹般在天花板底下横着移动,杀人鬼毫无察觉地路过,走进配电室。
嗯……应该叫螃蟹侠?
环境太黑了看不清那家伙长啥样啊,算了,眼下还是躲猫猫要紧。
「佑介君——!!」
从另一侧传来石井担心的呼喊声。
「呃……蜘蛛侠计划破产……启动Plan B!」
杀人鬼快速从配电室里走出来,等到再次路过的时候,我落到他身后拍了拍肩膀。
他仿佛经验丰富地快速转身,然而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在他身后抬手虚捂着嘴,不让任何风声走漏,拉长脖子将嘴巴伸到他耳边——
「啊啊啊——!!!」
「呜哇呀啊啊咕咧!!!」
趁杀人鬼吓得一蹦三尺准备跑回配电房,我迅速地夺过他手中拿不稳掉落的的电锯转身就跑。
现在总算稍微看清了,杀人鬼的真面目是——猪头面具!
在我的正前方,一名白大褂少女往我这边疾跑而来,我随手关掉烦人的电锯。
「佑介君,你没事吧?!」
「哈哈!你输了!」
「唔!」
隐约见到石井立马双手捂嘴的样子,随即她似乎恼羞成怒地踩了我一脚。
「哦呀?看来现在有人输不起啊?」
脚、脚趾头痛死了!呜哇!
我把钥匙塞到石井手里,有点瘸瘸拐拐地拉着她往前方跑去。
「没、才没有!不就是记一个惩罚而已!」
「吸熘……我会尽情使唤你这个优质劳动力的。」
我夸张地舔舔嘴唇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
「那、那样是犯规!只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才行!」
「石井,快快开门。」
「咘——知道啦。」
如果现在点蜡烛,就能看到她气鼓鼓的脸了吧?
点燃蜡烛的同时,门也打开了,杀人鬼已经追到三四米开外。
「进去喽!」
俩人一先一后快速进入室内,我和石井用身体抵住勐然合上的门。
外边的杀人鬼拿上半身顶着墙壁用脚勐踹门,很轻松就能把门踹出大道缝隙,然而他这样子做,只要不完全把门踹开也是进不来的。
听着「嗙!嗙!」响过了一分多钟,失去了作案工具的杀人鬼悻悻离去。
「喂,你的一只皮鞋不要啦?」
悄悄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杀人鬼的掉落物。
「赶紧关上吧,别挑衅了。」
「好好……哦?这里是厨房啊。」
「噁……难怪这么臭。」
石井也回过神来,反感地捂着嘴。
这地方是挺恶心的,一看就质检不过关,学生们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室内充满着臭鸡蛋的味道,长桌上还堆叠起一大片骨头。
随手敲了敲几口大锅,都是空空如也的回声。
「那个石村教师呢?」
「不知道……」
我打开通了电的冰柜,伸头往里一看。
「哟!这不就是他嘛?可算找着了。」
「现在就连神通广大的石井也束手无策了。」
「你还记得设定?」
「咘——下次才不会输给你!」
「我期待着。」
仔细瞧了瞧,确实和刚才照片里的面孔差不多。
「小林刑事,要不要分析一下杀人鬼的作案手法?」
石井拿起一根桌子上的骨头当做话筒,走过来对我进行采访。
「算了吧,怪倒胃口的。」
「说起来,还没见到那两个人。」
「谁知道,去哪躲起来幽会了吧,可是我们能走的地方都走得差不多了。」
「估计是这个……」
石井脸色幽幽地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阖上冰柜门,我就着烛光摸了一圈墙壁,在角落处的案板底下看到无数白色划痕。
「这里有道暗门。」
「我来试试!」
「啊。」
石井丢开骨头跃跃欲试地走来时,我已经不小心按下藏在桌底的红色按钮。
「呣——!」
拳头轻飘飘接连落到我的背上。
「别!别打!」
走下连一人通过都略显狭窄的楼梯,抵达一处小房间,和厕所旁的房间格局差不多,但是没有书柜。
「哎,到处都是小房间,难怪闹出那么多幺蛾子呢,这学校的格局真不行,我待了都嫌烦闷。」
「小林刑事更喜欢大房子吗?」
「呃……我觉得住起来心里舒服就行了,大小不是问题。」
不由想起以前曾经形单影只住了好久的大宅院,那段时期大晚上可真是有够吓人,连撒泡尿都会有回声。
「又是桌椅……又是桌椅!」
「我看看……这回没有机关。」
老样子,抽屉里有两张黑白照片和一张纸。
第一张照片里同样是在天神小学正前方,师生们表情愉快的合影。
不同点在于老旧木制学校居然塌了大半。
第一排的校长也与之前照片的模样天差地别——地中海,眼眶凹陷,鼻梁被整齐削去,身材瘦了好几圈,说好几圈都轻的了,他就像一条干瘪的竹竿,要不是坐在正中间,以及标志性的鼻子,还真认不出来,他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最大的区别其实是——第一排里,除了校长以外,所有的教师都是背对镜头坐着,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有些飘忽,拍成这样完全是相机的责任。
嗯,学生们一如既往地开心笑容就不用说了。
翻个面——「平成七年,三月十三日,天神小学宣布永久闭校,同时也是毕业典礼。」
「接着看看第二张。」
「快点快点。」
石井接过我递上的照片放回原位。
第二张照片同样是体态消瘦的校长坐在中央。只是场景和人物全都不同了。
照片中的校长牙齿都掉光了,也不知道装个假牙,他张开空洞的黑色大嘴,眯起双眼只剩两个深陷的凹坑,依旧保持着笑容,如今他的脸上有四个坑了。
校长老态龙钟地坐在轮椅上,仅剩的丝缕头发花白,身穿斑点条纹的白色宽松衣服。
他周身两侧是一排坐着轮椅的年轻人,大概都不超过二十岁,全都身穿斑点条纹白色衣服,表情痴呆,姿态佝偻,就连坐姿也是七歪八扭,更别提还要由身后的一排护士们帮着抬输液瓶。
翻面——平成十八年,一月十七日,于神户市青山(涂抹)养老院的师生留影。
「时光荏苒,真是令人唏嘘!呜呼哀哉!」
「别乱作感叹,等等……这张照片不应该是彩色的吗?」
「确实……那时候彩色相片早就已经流行了吧……而且这学生数量对不上号啊?这张照片都穿越到未来了。」
「快看看抽屉里有没有时光机!」
伸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抽屉,我继续看向最后那张纸。
「平成七年,一月二十日,下午11时30分,兵库县淡路岛,暴雨。
队伍收获一头牛。
平成七年,一月二十七日,下午11时10分,兵库县淡路岛,暴雨。
队伍收获一只猪。
平成七年,二月九日,下午11时16分,兵库县淡路岛,暴雨。
队伍收获一只羊。
嗯……还有好多都是猪和羊,直接看最后的日期吧。
平成七年,三月一日,上午4时40分,兵库县淡路岛,暴雨。
收获一个(涂抹)。」
「最后这个日期……好像写的是今天。」
「确实如此……仔细想想,之前是有特意说明过,我给丢脑后了。」
翻面……
「如果你们没有来,他也就不会(涂抹)。」
「嗯……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石井,下一步该如何?继续回去过剧情吗?」
「说实话有点腻了……我们就出去了吧?反正也全都搞懂了,你呢?」
她眼神挑衅的看着我。
「行,就这么办。」
我目前是懂了,但没完全懂,反正不懂也要装懂!
「原来左边是通往地下室。」
这厨房暗门加地下室暗门的设计还挺巧妙的。
「真是老鼠打洞,四通八达啊。」
我长出口气,站起身摸了摸关节上的护具,扭扭腰将照片和纸张放回抽屉,吹灭蜡烛,与石井打开小房间右边的门,也就是「出口」之一。
「「「「辛苦了!」」」」
「辛苦了!」
「GG!」
… …
从更衣室出来,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痛饮草莓牛奶。
「别一下子喝那么多!」
奈绪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红色包装硬纸盒。
「噗哈!怎叫一个酸爽了得!」
我嘴里叼着吸管,脸上重焕光彩。
「来复盘吧?顺便加一下我的Line!」
「你都快吓成狗样了还想着玩儿呢?」
脸上贴着创口贴的「向导」推了一把「消防士」的头。
「我想复盘一次后面的流程,等下回来就能速通了!」
真有喜欢反复游玩同一关的家伙啊?
「我们其实也没算完全通关,只不过有点腻了就提前出来。」
我个人也不怎么想复盘,不过刚才耗了挺多体力,得先坐在这缓一缓。
「有学割打八折能便宜近一千円,下次还来玩吗?」(注:学割是各个场所针对学生的折扣优惠,需要出示学校下发的学割证。)
我侧过脸看着奈绪,她开心地伸手摘下我咬着的吸管。
「嗯,约好了哦!」
我也是第一次通过预约来这家「绝对空间」玩这类游戏,确实很有意思。
现在还没到中午,下午去其它地方的游玩流程还没开始走呢。
「消防士」用手机扫了我的QR码,接着看向奈绪。
她摆了摆手。
「抱歉,你加他的就行了,反正我们都是一起来玩的。」
「哦哦。」
「下次我可不奉陪你了。」
「向导」拿手指戳中他的鼻尖。
「诶——不是你拉我入坑的喔?现在又撒手不理了。」
「关键是你的素质太差……要玩也是和他们两个玩。」
在他们拌嘴时,奈绪瞄了一眼工作人员。
「听说你们刚才在外面闹分手?」
他们两人各自撇过头。
呃,其实我的玩家素质也和他差不多。
因为我开头就作弊了,在更衣室里给自己开了一枪[镇定]增益状态。
结果玩着玩着就超过Buff时效了,嘛,一开始是想着不让奈绪过于害怕才做各种搞怪动作活跃气氛,结果时效过后我自己也怕了。在那种幽闭环境下,精神反而跟着越来越亢奋,都是肾上腺素擅自对恐惧做出反应。
嗯,我没通关的部分理由也是出于害怕——我对鬼鬼怪怪之类是真没辙,再往下就挺不住了!
来之前还有一个小剧场,原本这类游戏难度没那么高的,据说都是给对讲机做出提示,或是选择「菜鸡模式」,有工作人员陪同游玩,而这次选最高难度完全是因为我和奈绪临时决定的「胜负」。
比如谁率先出戏,或是谁先害怕申请退出。
还有一个和「胜负」无关的,是昨天被奈绪下的惩罚——如果我今天做出和「情侣」无关的举动,就会被扣分。
也就是说,假扮一天情侣……
之前真的差点就被她利滚利般滚雪球了!还好刚才扳下一城!
「给我剪一些和我们有关的监控片段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还是要提醒您一声,按照之前协议书里的要求,任何视频包括图片都不允许传到网络上。」
「晓得啦。」
奈绪晃晃双腿,喝着草莓牛奶与身旁的女性工作人员对谈。
「话说回来,你们地下室里的鬼可真够吓人的啊!上面的质量反而差了一大截。」
我从桌上拿取一份零食,抬头对身后的两个工作人员小哥说道。
他们几人各自大眼瞪小眼,满脸疑惑。
「「「「什么鬼?」」」」
莫名其妙的一章
就是出来玩密室逃脱,当时不想写俩人去看电影,于是想了个跑团情节。
密室逃脱写得太认真,搞得我们这些读者有些迷惑了。
还以为我看错书了
我原本以为电影剧本,就快速翻过,结果密室,我是来看发糖的
我还以为我打开错了书,或是bug让我看到了别的书的章节
坏了,玩到真的了😨
...这占的篇幅也太大了,是有必要详写的吗?这中文我都认识,合起来就看不懂了,越看越折磨划下来才知道没进错书